她曾在無數個輾轉的寂寂長夜裏, 美夢般地幻想過很多次與心愛的女孩重逢的場景。她想過女孩可能會伸手緊緊地抱住她訴說這些年來的衷情, 也想過女孩可能會哭泣着斥責她當年的不告而別,更想過, 可能是她狼狽地躲在暗處,遙遙望着林羨一無所覺地與旁人幸福走過。

她以為, 若是知情,或喜或悲,她們大抵總歸會在相見的那一刻紅了眼眶、情緒波蕩。

然而,到如今,事實卻是——女孩出乎意料她意料的平靜, 眸色沉郁, 已出落得成熟美麗的臉龐上,是她看不分明情緒的冷靜。

沒有喜色, 也沒有悲色, 仿佛她們的重逢, 不過是闊別已久的老熟人某次街頭偶遇。

蕭菀青激蕩百感交集的心, 在女孩仿若波瀾不驚的眼神中,驀地冷靜死寂了下來, 開始不安,莫名倉惶。

“羨羨……”她咬了咬唇, 終于輕喚出了這個她夢醒時分呢喃過無數次的名字,聲音澀然的像是從胸腔中擠出來的一般。

林羨貪婪地凝望着眼前這個自己魂牽夢繞的女人, 垂放在身側的手下意識地緊握成拳, 幾要咬碎了後槽牙, 才克制住了自己狂喜後委屈心疼得想哭的沖動和想要伸手把她緊緊摟進懷裏的渴望。

蕭盼盼沒有照顧好自己,她瘦了。

這些年跋山涉水、憑着一腔孤勇苦苦找尋蕭菀青的日日夜夜裏,她無數次怨怪過自己沒能保護好蕭盼盼,自責心疼她可憐的愛人不知道在哪裏漂泊着、過着怎麽樣的日子,卻也忍不住在一次次期待落空的委屈絕望中,怨惱蕭盼盼再一次把她當孩子般哄騙、狠心決絕地離開,甚至瀕死疼痛中懷疑,蕭盼盼不來找她,是不是怪她,是不是真的忘了她……

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一別經年,我心依舊,卿心是否如我心?林羨曾經篤定,而今,卻是彷徨。

傘外風急雨驟,傘下的兩個美麗的女人卻像是被什麽定住了一般,站在瓢潑大雨中,一動不動,深情對望,無語凝噎。好事的門衛透過窗子,眼睛不住地在蕭菀青和林羨身上打轉,探聽八卦的意圖顯而易見。

林羨機敏地察覺道了,視線越過蕭菀青,不着痕跡地冷冷觑了門衛一眼,門衛瞬時間尴尬地收回了視線,低頭假裝看報紙。

她收回視線,艱澀地吞咽了兩下,潤滑了因為要忍住想哭的情緒而過于幹涸的喉嚨,才做出成年人該有的穩重姿态,開口低聲提醒道:“這裏不方便說話。”

蕭菀青如夢初醒,視線下移,看到了林羨被風雨打濕的肩頭。她失去了一貫的處變不驚,本能地慌張伸傘想幫她遮擋,卻被林羨手疾眼快地擡手握住了傘柄,止住了動作。

“不用了,沒有必要,我背已經全濕了,鞋子裏也都是水。”林羨淡淡說道,話音剛落,她就擡手揉了揉鼻子,像是忍住了一個噴嚏的模樣。

蕭菀青頓時緊張。她看着面容依稀是她刻在心底般熟悉,神色卻冷淡沉穩得陌生的女孩,衣角擰成了麻花,斟酌着語氣忐忑道:“我……就住在這附近,你介意過去換件衣服,躲一下雨嗎?”她怕林羨着涼,卻也怕而今長大後面對着她從容異常的林羨,抗拒她的過分親近。

但她客套的語氣,卻讓林羨心像被什麽刺了一下。她低頭深深地看了蕭菀青一眼,看出她眼底的真切的關心,心裏到底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蕭盼盼還是心疼她的。她眼裏染上了點點幾不可覺的笑意。她垂下了眼睑,故作客氣道:“那好,麻煩你了。”

女孩禮貌生疏的回複,一下子硌在蕭菀青的心頭,沉得她難受委屈得眼眶發酸。

她早該準備好,卻依舊心存僥幸的恐慌是不是終究成了真?再相見,羨羨是不是已經發現了,蕭菀青,其實,不過爾爾。

她們像兩只笨拙的蝸牛,背着名為時光與距離的沉重包袱,心底百味陳雜,帶着一點點期待與忐忑、生澀與陌生,伸出觸角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對方。

去往蕭菀青住所的路上,她們各執着一把傘,中間空出了兩把傘并行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走着,像帶着幾分久別重逢後無所适從的疏離。

羨羨,這一次,是來告別過去的嗎?

蕭菀青忐忑地走在林羨的身側,情不自禁地注視女孩挺拔俊秀的側影,沉沉思慮着。這樣惶然的念頭一起,她一瞬間像被什麽抽去了渾身的力氣,無意識地緩了腳步,失魂落魄。

林羨狀若自如地略快半步走在她的身旁,實則一直在用餘光緊緊關注蕭菀青。看見蕭菀青慢下了腳步,林羨心一沉,也跟着放緩了步子,微微側過頭看她。

女人站在一處低平的積水旁,在以為林羨看不見的背後,卸下了從容的僞裝,坦誠地用眷戀又凄楚地目視着她。

後方有車輛按着喇叭疾行而來,蕭菀青一無所覺。

輪胎即将碾過積水,濺起一灘污水……

林羨來不及多想,忘記了所有故作的成熟與矜持,一邊緊張地将蕭菀青一把拉進懷中護住,一邊迅速地轉過了身子,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飛濺四起的水花。

兩柄傘随着她們交疊的動作傾倒,傘身碰撞,一高一低,親密地貼合在了一起。

雨水啪嗒啪嗒地迅猛撞擊着傘面,一下一下,疊着她們此起彼伏猛烈跳動着的心跳聲。

蕭菀青猝不及防,撞入林羨溫暖的懷中,女孩身上熟悉的冷香頃刻間盈滿她的鼻腔,宛如苛待她已久的命運對她的恩賜。她伸手輕輕抓着女孩的衣襟,借着女孩的支撐,慢慢站穩站直了身子。她擡頭怔怔地看着林羨柔美流暢的下颌線條,一路向上,直至望進女孩清亮幽靜的黑眸。

心跳如擂鼓。

林羨摟着自己失而複得的寶貝,感受着自己殘缺多年的生命,終于再一次感受到圓滿與充實。她低頭看着蕭菀青,眼眸終是無法掩飾地浮現出了似水的柔情。她擡起手,在蕭菀青冰涼柔軟的臉頰上愛憐又輕柔地摩挲了一下,掃去了沒有眼色膽敢灑落在了蕭菀青頰畔的雨珠,唇邊隐約是蕭菀青熟悉的溫柔笑意。

可來不及蕭菀青細細分辨,林羨察覺到了過往行人的注目,松開了手,往旁邊跨了一步,走到了馬路的外側,側了側了雨傘,擋住了蕭菀青,沉默地繼續前行。

風雨中,失去了庇護的溫暖懷抱,風從蕭菀青敞開着的風衣兩側肆無忌憚地灌了進來。蕭菀青站在原地,像是不舍得從方才林羨流露出的短暫柔情中抽身,看着林羨的背影,無意識地攏了攏外套,柔婉的面容上有脆弱與無助一閃而過。

可她看着林羨濕透了的後背與被污水濺染的褲腿,還是收斂好了的情緒,快步地跟上了林羨,領先她半步帶路,咬唇輕聲道謝道:“謝謝……”

林羨腳步微微一頓,眉頭漸漸擰緊。

蕭菀青住的地方果然離學校不是很遠。林羨一路走着,一路細心地打量着四周的環境,在腦海中記下了從學校過來的路線。

她安靜地跟在蕭菀青的身後,再不見了曾經活潑跳脫的明媚少女模樣。

蕭菀青從鞋櫃裏取出了幹淨的客用拖鞋,招呼着她進到了客廳,就匆匆忙忙地進卧室為她找尋替換的衣物。林羨站在客廳裏,不動聲色地掃視着房內的一切。

房子很明顯是只有一個人在居住,裝潢是蕭盼盼一貫的簡約風格,陳設一如她那年去到蕭盼盼家前一樣的空蕩蕩,冷冰冰,沒有一點人氣。林羨想到這幾年蕭菀青一個人的孤獨無依,心狠狠一痛,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她掃過電視兩旁櫃子上擺放着的物件,掃過沙發上的抱枕,視線忽然定定地鎖在了沙發前茶幾上擺放着的幾本書籍上。在最頂上的那一本書籍的書脊上,顯眼地印刻着“久盼君歸著”五個大字。

林羨喉頭抑制不住地聳動了一下,隐忍已久的淚水瞬時間順着頰畔滑落。

蕭盼盼沒有忘記她,蕭盼盼,一直在關注着她。

可蕭盼盼就這樣,看着她苦心孤詣地找着她,絕望着、無助着嗎?

這個狠心的壞家夥、壞蛋、大笨蛋。

“羨羨,不嫌棄的話,你換上它們吧……”不遠處響起了女人急促的腳步聲,林羨伸手快速地擦拭掉了自己的淚水,整理好情緒,轉身故作從容地接過蕭菀青遞過來的衣物,遵照她的指示,去到衛生間換下濕透了的衣物。

熱茶在冷空氣中升騰起袅袅的白霧,林羨和蕭菀青在長長的茶幾兩頭,相對而坐。蕭菀青如水般的雙眸溫柔地注視着朦胧中的愛人,心頭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張口間,卻又失去了言語。

羨羨好像變了,沉穩多了,卻也沉默多了。五年的歲月,橫亘在她們之間,仿佛把她們隔成了兩個世界。有太多太多想說的話,不知從何說起,最終,竟變成了兩相沉默,無話可說。

“陳芷結婚了,生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我做了幹媽,沫沫前幾個月結婚了,孩子将誕于明年八月。”終于,林羨輕輕地開口,像多年未見的普通朋友,平淡地說起了這些年對方不曾參與的歲月。

林羨沒有問她當年為什麽騙她,為什麽走;蕭菀青也沒有問她今日為什麽來,什麽時候走。

不鹹不淡、互相遮掩着真心的話題突然告一段落,随之而來的,是一陣長久的令人心慌的沉默。

林羨低頭捧着茶杯,靜默了半晌,終于擡頭凝視着蕭菀青,開口吐露了那一句蕭菀青害怕已久的:“蕭盼盼,我是來告別過去的。”

“我想,重新開始了。”

女孩盯着她,語調平平,卻擲地有聲,像驚雷一般炸響在蕭菀青的耳邊,震得她腦子一片混沌,心神俱裂。

她放開了抓握着茶杯的手,放置在茶幾之下,顫抖着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艱難地找回自己的神智。

早該預料到的了,不是嗎?她咬着下唇,看着眼前長大了、優秀出衆的愛人,在心底裏悲哀地安撫自己。

蕭菀青不知道自己扯出來的淡笑夠不夠從容、夠不夠自然,夠不夠像是一個合格的前任,又或是長輩。她啓唇極力平穩地回答道:“挺好的,過去的事……是該過去了。我……”

她明明該繼續得體地勸慰祝福她心愛的女孩,可張開嘴,她心中一片酸澀,腦中一片空白,竟再無法說出任何違心的話語。

她倉惶地站起身子,顧不得林羨會怎麽想,怎麽看她,用着最後的克制,聲音沙啞地借口道:“時候不早了,你……留下來吃個飯吧,我先去準備了。”說罷,她失态地低着頭,腳步踉跄地疾走,躲進了廚房。

蕭菀青垂着頭,佝偻着背,怔怔地站在料理臺前,伸手狼狽地掩面,淚水順着她的指縫,緩緩淌下。

該替羨羨高興的,她終于走出來了,終于可以避開世俗的指指點點,終于可以擁抱更廣闊的未來了,不是嗎?蕭菀青,你不該哭,不該留戀,不該自私的。

她在心底裏一遍遍地告誡說服自己,心卻還是像被一刀一刀淩遲着一般,疼得撕心裂肺;淚水還是像關不了閘一般,無法自控地從她眼眶中一串串滑落。

一雙纖瘦有力的長臂自背後摟住了她,緊緊地環繞于她的腰上。溫熱的吐息,在蕭菀青的耳畔緩緩地傾灑:“蕭盼盼,為什麽要躲起來哭?”

蕭菀青整個人落在女孩的懷中,僵住了身子。她低垂着頭,在女孩的話語中,無法自控地狼狽地,哭得愈發委屈,卻依舊抑制着哭聲,空氣中只聽得到濃重的呼吸聲。

林羨看着蕭菀青哭,整顆心都疼得像是在顫抖,眼淚從兩頰滾落,打濕了蕭菀青的頸間的秀發。她強硬地轉過蕭菀青哭得已無力反抗的身子,雙手憐惜地捧起蕭菀青滿是淚痕的臉頰,軟着聲音,滿目柔情地問她:“蕭盼盼,不要再騙自己,也不要再騙我,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蕭菀青淚眼朦胧地看着林羨,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壓抑地幾乎要喘不過氣,卻依舊是隐忍着一語不發。

“告訴我,蕭盼盼。林羨長大了,她現在不是孩子了,她可以給得起你該有的未來了。”林羨聲音愈發溫軟,循循善誘。

蕭菀青聞言,神色中似有動容,含着淚的雙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林羨。

林羨低頭親吻她眼角鹹澀的淚水,聲調中也有了委屈的哭腔:“對不起,蕭盼盼,我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我讓你受委屈了。可是,蕭盼盼,你真的舍得我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嗎?”

蕭菀青胸膛快速地起伏,忍得咬破了唇才沒有漏出聲音。她嘗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味,淚眼婆娑。

“你真的舍得讓我去愛別人嗎?”

“你真的舍得讓我和別人在一起嗎?”

一句比一句沙啞,一句比一句艱澀,一句比一句絕望。蕭菀青的心,在林羨的質問聲中顫抖,理智,開始在她的淚水中土崩瓦加。

“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嗎?”林羨吻到了愛人柔軟的唇上,輕柔耐心地舔1舐汲取着她的溫暖。

像是一根弦繃到了到了極致,蕭菀青終于在女孩的溫柔中崩潰了。

她張開了唇,迎接着女孩唇舌的掠奪,在纏綿的唇齒交纏中,嗚咽着哭出了聲,像一個受盡了委屈找到了依靠孩子,要哭盡這些年的不公與苦楚。

她摟着林羨的脖子,貼着她的臉頰,在她的耳邊哭得喘不過氣,斷斷續續地叫她的名字:“羨羨……羨羨……”

林羨淚流滿面,用力地摟緊了她,雙手越圈越緊,像是想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之中。

“我在,我在。”極盡柔情。

“我不是,林羨,我不想,不想……”蕭菀青終于失态地哽咽地傾吐出了內心最深重的愛意。

她哭着說:“不要愛別人,不要走……”

“林羨,只愛我,愛我好不好……”聲聲泣血。

“只愛你。蕭盼盼,林羨只愛你。只想要你,只和你,重新開始。”林羨心疼地一疊聲地承諾着。她按捺不住滿腔的愛戀順着蕭菀青的側臉線條,一路往下,吻過她雪白纖細的脖頸,吻到她瘦削性感的鎖1骨,伸手抱起她,坐到了料理臺上……

衣物在摩擦聲中一件件滑落于地,蕭菀青光潔的背部抵到了冰涼的牆面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揪着她的衣襟嬌柔低吟道:“涼……”

林羨斂了斂濕潤的明眸,眼底滿是愛意,一邊舔1吻着,一邊抱起了她,往房間走去。

窗外大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着,夜幕降臨,昏暗的卧房內,小泰迪被踢落于床,孤單單地坐在地板上。

意1亂1情1迷中,蕭菀青摸到林羨肋間因車禍而留下的猙獰傷疤,瞬時間清醒,驚慌失措地追問。

林羨擡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低柔安慰她:“都過去了……”

蕭菀青卻半點無法安心,紅了眼圈推拒着她,一定要問出個究竟才肯繼續。

林羨柔聲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的懲罰,也是我愛你的勳章。”

她狡猾地吻去蕭菀青心疼她的淚水,撩撥着她漸漸動1情,忘記了追問與哭泣。

滿室,依稀又是起起落落、纏綿缱绻的低吟與女人動1情後含着哭腔又格外柔婉撩人的索求:“羨羨……要我……”

像是,想要在一次次極致的滿足中,感受到林羨真真切切地重新出現在的她生命中,填滿她了她這些年裏日日夜夜殘缺着的泣血窟窿。

……

夜深了,雨漸漸地小了,屋內的聲響也漸漸地平息了下來。林羨一如多年前般體貼,細心溫柔地為累到無力的蕭菀青擦身。她做好了一切,回到床上,側身面對着蕭菀青躺下,忍不住近身再次親吻了一下愛人有些紅腫的唇,伸手撩開她汗濕的額發,輕聲問她:“蕭盼盼,為什麽不回來找我?”

蕭菀青眼裏像含了一泓秋水,擡起累極了的手,撫摸着林羨的臉頰,啞聲坦誠道:“羨羨,我不知道,你想找到我,是因為執念,還是因為愛情……”

林羨拉過蕭菀青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眼眸認真得委屈道:“蕭盼盼,你感受不到嗎?林羨的這裏,從始至終,只會為你加速。”

蕭菀青心間瞬時間又暖又澀,她咬了咬唇,低喃道:“可是,林羨,我今年三十九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林羨苦笑了一聲,忽然撐着胳膊肘起身,打開了床頭的燈,俯視着蕭菀青:“蕭盼盼,我永遠追不上你的年齡,可沒有你的日子了,我的蒼老,也許可以。”

她撩起她的秀發,掩藏在烏發之下的發根處竟是細細密密不在少數的銀白。“你看,其實不染發的話,我的白頭發,怕是比你還要多了。”

蕭菀青登時惶然要起身,林羨怕她腰還軟着,伸手托住了她的背。蕭菀青不敢置信地伸手撩過林羨的長發,心疼自責地簌簌落淚,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羨羨……對不起……”

林羨用大拇指輕輕的擦拭她的珍珠淚,溫聲哄她道:“別哭,盼盼。其實挺好的。你知道嗎?我很早很早地時候就在想,我要是能夠一夜長大,一夜變老,可以讓你不那麽在意我們的年齡,不那麽不安就好了。你看,我現在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說罷,她忽然輕笑了一聲,臉上有了往日的調皮嬌俏神采,倒進蕭菀青的頸窩裏,撒嬌道:“蕭阿姨,你會不會嫌棄人家啊。我不依,你不能這樣對人家。”

蕭菀青還在心疼感動,猝不及防,被她的甜膩語調逗得破涕為笑。

“又哭又笑,羞羞哦。”林羨擡頭,眉眼彎彎地調侃,蕭菀青惱羞成怒地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林羨輕巧地拉住,低頭落下一吻。

她輕輕地放着蕭菀青再次躺下,細心地幫她掖好背角,在她額頭吧唧了一口,體貼道:“你先睡一會,不要空着肚子睡覺,我去廚房給你煮點粥,一會喝點我們再好好睡。”

她光着身子自如地披上蕭菀青放在一旁衣架上的睡袍,露出一雙筆直漂亮的大長腿,撩了撩有些淩亂的劉海,走向門口。在出去前一刻,她眷戀地回過了頭,朝着一直目送着她的蕭菀青露出了一抹明媚燦爛的笑。

朦胧昏暗的暖光下,蕭菀青目視着女孩成熟美麗的笑臉,恍惚間卻像是回到了那一年出差在異鄉的酒店中。女孩千裏迢迢來探病,在金色的晨光下煮着粥,回頭朝她明媚笑道“蕭小菀,粥看起來還不錯噢”。

蕭菀青眼眸再次濕潤,情不自禁地掀開被子下了床,踩着綿軟的步子,越走越快,像那一年一般,伸手從背後緊緊地摟抱女孩的腰肢,用臉頰貼着她的臉頰。。

她在她耳邊呢喃:“林羨,對不起,謝謝你。”

“我愛你。”

女孩回過頭,含笑親吻她:“蕭盼盼,我比愛你,更愛你。”

那條隐約橫亘于她們之間,名為歲月的長河,依舊在靜靜地流淌着。可她們赤足涉水,看着彼此,朝着彼此,相逢在了水中央。

她們踩在泥濘中,擁抱安撫了曾經的彼此,也擁抱接納了現在的彼此,任水流波蕩洗滌。

長河仿佛漸漸幹涸,溝渠漸漸消融……

屋外,風雨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