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明鏡司屢破奇案,執法嚴峻,敢于彈劾權幸,深得聖人器重,特提拔其在地位等同于大理寺,大理寺主刑獄,審核各地刑獄重案。明鏡司則主責多數涉官貴及其官貴內眷的刑獄案件,并可負責審判到緝拿的全部全部過程。但案件的整個調查和審理過程,還是會受到大理寺和刑部的監督,對于情節惡劣的案件,也會最終報與皇帝定奪。

就在明鏡司被提升地位後的第六天,逢六月初六,正是晉陽公主與大理寺卿房遺直的大婚之日。

這一天,可是全長安城百姓盼了半年,念叨半年的大日子。據說這一日,聖人不僅會大赦徒刑五年以下的犯人,還會在長安成最氣派的朱雀大街上灑喜牌。所謂喜牌,就是塗了喜慶大紅漆的木牌上,會刻着個大大地喜字,但凡得此牌者,憑此三天內可到戶部指定的糧鋪分別領到六鬥面粉和紅棗。這白來的東西哪有不稀罕的,再者說就算沒有這些好東西,百姓們也是争破頭要圍觀,才華風姿絕佳的房世子是如何迎娶聖人最寵愛的美貌聰明的晉陽公主。

一大早朱雀大街兩側就站滿了人。

街兩邊的侍衛官兵自然也不少,嚴守街道兩側,不許圍觀的百姓越界。

至晌午時,朱雀大街兩側已經人滿為患,巡城都尉帶着一隊兵馬巡視之後,立刻命人封禁所有通往晉陽公主府以及朱雀大街的各個大小街道。要知道婚禮可是要在近黃昏的時候才舉行,但這會兒人已經太多了,超過了之前的預估。

“只許出不許進。現在圍觀的百姓太多了,絕不能再添,,一個都不許進入,以免不好掌控。”

“是!”

巡城禁衛們領命之後,立刻自動兵分數路,按照上級的吩咐去辦事。

他們個個都深知今日是聖人嘴寵愛的公主的大婚,絕不能怠慢,更不能出意外,不然大家脖子上的腦袋準都保不住。所以在各處的排查和守衛都十分心細,自然是半點纰漏都沒有。

黃昏時,今天已經漸黑,送親隊伍在燈火的照耀下,如一條發光的紅龍蜿蜒在朱雀大街上。這邊隊首已經到了一炷香的時候,那邊的隊伍尾才從朱雀大街離開,朝梁國公府去。

李明達本就姐姐多,再者皇族之中也有諸多堂姊妹大婚,他自小見識這些姊妹大婚的次數不下三四十回。而今輪到自己,李明達對于婚禮流程再熟悉不過,也沒什麽緊張感,但只要一想到今天以後自己便成為房遺直之妻,心裏才會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感,卻也不算嚴重,只是有一點點憂慮而已。畢竟她從未嫁為人婦,在這方面她是空白的,對于未知的事情,都難免會心不安。

大婚進行的很順利,到青廬之後,交拜完畢,李明達在青廬之內的落座。

所謂青廬,就是在他們住處的西南角吉地設一帳幕,新婚夫妻的第一夜就在此處過。

“貴主渴不渴,婢子端杯水來?”碧雲問道。

“不用。”李明達微微颔首,雙手交疊靜聽府邸前院傳來的賓客的喧鬧聲。偶爾會聽到她耳熟的聲音,但賓客實在太多,喧鬧聲很重,李明達也沒有辦法很清晰的分辯出房遺直所在何處,而且奇怪的是像沒有聽到他說什麽話,不過也可能是他的說話聲太小,被其他人的給蓋住了。

李明達料想着外頭竟然這麽熱鬧,兩家結親又是有諸多的黃金權貴到場,房遺直必然要應酬一段時間才能脫身。所以她也沒着急,也料到如此了,就從袖子裏掏出一本書,讓碧雲用手捏着她蓋頭的一邊兒。不讓蓋頭來回晃動就可。反正是低着頭,如此蓋着紅蓋頭倒也不耽誤看書。

碧雲在旁掃了眼公主所看書籍的內容,忍不住笑嘆:“這要是被聖人知道了,公主在新婚之夜還不得閑看這些,準贊美公主兢業勤奮。”

“必然不會,謹記之後千萬別提,不然我一準會被他訓斥。”李明達邊說邊翻動下一頁。

随即她聽到帳外有動靜,是腳步聲,走在最前頭的步伐有些虛浮,卻很快,後頭跟着的人都是小跑。

李明達把書合上,讓碧雲收起來,便端正姿态做好。沒一會兒,帳子就被掀了起來,房遺直進來了,随即他就很快沖到李明達跟前,依照宮女提醒的禮儀掀了蓋頭。

李明達一直被蓋頭蒙着臉,光線是半紅朦胧的狀态,突然掀開後白光入眼,她眼睛就本能地微微眯了一下。等她定神兒去看房遺直的時候,卻發現這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一雙眼不眨的盯着自己,竟然意外地有一些呆傻。

李明達還沒見過房遺直這副樣子的時候,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對方眨眼了,總算恢複正常。李明達正欲問他何故,不想房遺直又恢複了之前的呆傻之狀。

這時候候命的尚宮提醒,請她們二人用合卺酒。

李明達年頭,卻瞧房遺直不動,就再往前走的時候,用手輕輕碰了一下。

房遺直這時候才回神,轉眸看了一眼李明達,眼底閃過一絲窘迫之色,但很快就被他鎮定之态所掩飾過去。房遺直先拿了酒杯放到李明達的手裏,随即才拿起自己的酒舉杯,當下容顏俊朗,蕭疏軒舉,舉止從容如常般淡然,看起來就是一貫淡定孤高的房世子,好像剛剛發呆犯傻又窘迫的人不是他一般。

李明達忍不住笑了,這才發現房遺直竟還挺會掩飾裝假的。

房遺直被李明達低低地笑聲吸引,又是怔了一下,随即可見他的嘴角也浮現一抹笑。

合卺酒之後,就是夫婦對拜,各剪發一縷置于錦囊,寓意夫妻結發。這才算真正的禮成了,屋內閑雜人便退下,只留了幾個貼身伺候之人。

碧雲等人随即上前,本欲伺候公主驸馬更衣。李明達看眼房遺直,紅着臉沖她們擺擺手。

“也累了一天了,都下去歇息吧。”

“婢子們本就該伺候公主,這是婢子們的本分,萬不敢累。”碧雲忙行禮道。

房遺直忍不住輕笑一聲,他一邊拉住了李明達細嫩的手,一邊回頭對碧雲等人溫言相勸道:“下去吧,是嫌你們礙事。”

碧雲怔住,随即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連忙帶人給李明達磕頭賠罪,随即立刻起身帶着人畢恭畢敬且速度極快地退下。就好似他們倆人好容易熬到這一天,多麽急不可耐要做什麽事似得。

李明達臉更紅了,抽了抽手,卻沒有抽動,仍然被房遺直攥得緊緊地。“你吓着碧雲了,好像我們多着急似得。”

“不是好像,我一直很急。”房遺直垂首,試探着把李明達拉過來,見李明達沒有異議,這才稍微加快速度,直接把她拽到了自己的懷裏。懷中抱上那一剎那,房遺直一手托着李明達的頭,自己的腦袋也微微偏了過去,讓他自己的臉緊貼着李明達的面頰。倆人的臉都是熱的,如此一貼,更加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對方的溫度像是一道閃電般,倏地一下就化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的感覺,通遍了全身。

房遺直緊抱着懷中的人,頭上揚,擡首看着上方,大大地松了口氣。

“很急?那我之前也沒看出你怎麽急。”李明達還在糾結房遺直之前的回話。

耳邊又傳來房遺直的輕笑,房遺直雙手托着李明達的臉頰,很近地認真地看她,“我總不能和自己的岳父搶人。公主這般好,我自然是早想讓你在我身邊,其實一天都不想多等。熬過的這五年,感覺就像……”

“就像什麽,就想做夢一樣?”李明達半開玩笑地接話道。

“不,現在才像做夢。過去的五年,如果非要用個詞來形容,該是渡劫。”房遺直道。

“啊,怪不得你松口氣,原來得到我,你就成仙啦?”李明達順坡下驢,跟着逗趣道。

房遺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明達,随即雙手抓着她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腰間,意在讓李明達抱着自己。李明達低着頭,兩只手在房遺直腰際處懸空了會兒,才慢慢地試探放下,在與其接觸的剎那,心咚咚跳得似乎要沖出胸口。

房遺直感受到李明達的觸碰之後,勾着嘴角,把手放在了李明達的背上。他凝神看着她,直到李明達把飄忽的目光最終定在自己的身上之後,他才開口說明:“是真的成‘仙’了,雲雨的仙。”

“噗,”李明達以為房遺直在應和自己的玩笑,所以他一回答就本能配合的笑了下,接着她反應過來所謂‘雲雨’真正的意思似乎是……再對上房遺直分外灼熱的目光,她可以确定這四個字的意思就是自己所想了。

“你想什麽呢!太壞了!”

李明達伸手推一下房遺直,豈料對方把自己摟得太緊,李明達的手往他胸口一推,反倒沒起什麽實質作用,更像是她撒嬌求什麽似得,特別是配合她那句‘太壞’,就更像了。都怪她她脫口而出,沒多想。現在她眼睜睜的看着一雙溫如玉的眸子變成了狼眼,好似饑餓了很久,把她當成食物似得盯着。

“娘子甚是了解為夫之心。”

李明達活這麽大就沒這麽蠢過,她剛剛竟然會不小心地把自己的心裏話嘟囔出來。

忽然天旋地轉,李明達定神的時候,人已經穩穩地被放在了榻上。房遺直附身把唇印在了她的嘴上,起初淺嘗辄止,就立刻分開了。房遺直弓着腰,看着李明達的臉,接着又猛地吻下去,比之前多了三分力道,再之後便是一遍遍地厮磨,深入淺出,攻城略地……

青廬一夜,李明達方知道,什麽長安城第一謙謙公子溫潤如玉,那就是房遺直做戲給別人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