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樓中忽然傳來幾聲異響,将慕晴纭從睡夢中驚醒。不知道是從哪兒傳來的動靜,一下一下,很有規律。
慕晴纭爬下床,披了件衣裳出門查看。
她在樓道裏走着,聲音是從陸旻房裏傳來的,裏面的燈還亮着。
陸旻這麽晚不睡,在折騰什麽呢?
慕晴纭走到陸旻門前才聽清裏面是什麽動靜,心下一怔,這是……鞭笞的聲音!
她猛地推開門看去,頓時驚駭,只見陸旻赤膊趴在凳子上,背上已是傷痕累累。
都是鞭子打出來的……
而那站在一旁,手裏拿着鞭子的人,不是莫楓是誰。
看見這一幕,慕晴纭心裏立馬蹿起了火苗。
莫楓怎麽敢打陸旻?他怎麽能打陸旻!
慕晴纭的出現并沒有讓莫楓感到絲毫畏懼,他看着慕晴纭,面不改色心不跳。
“郡主怎麽來了?”
“你怎能打他!”
“這是安東王府的事。”
陸旻轉頭望着慕晴纭說道:“晴纭我沒事,我犯了錯,該罰。”
慕晴纭杵在門前,皺緊了眉。上次她被淩璟下令杖責,哪怕士兵手下留情,她也是疼痛難忍,如今陸旻挨可是鞭子,稍稍用力便皮開肉綻。
不用想也知道會有多疼!
“我說了不關他的事,都是我的主意。”
莫楓對此卻置若罔聞,擡手又是一鞭子打在陸旻背上。
那道血痕觸目驚心。
“住手!”
“安東王府管教世子,與郡主無關!”
此處吵鬧的聲音在樓內回響,驚醒了不少人。
沈姑第一個趕來:“郡主怎麽跑這兒來了,快回去。”
沈姑想帶走慕晴纭,慕晴纭卻掙脫她的手,跑到陸旻身邊。
“你傻不傻,就這樣讓他打?”
慕晴纭想扶起陸旻,可是陸旻死活不起來,他笑了笑說:“晴纭,這是父王定的規矩,犯了錯就要挨罰,我已經習慣了,不疼的。”
“你看你這一臉的汗,怎麽會不疼!”
“晴纭,沒事的,快回去睡覺吧。”
“這裏是平京,不是安東王府,他是你的主子,你怎能對他用刑!”
“奴才說了,這是安東王府的家事,請郡主離開。”
“你!”
慕晴纭氣得牙癢癢,正想将一肚子的火全發洩出來,卻被沖過來的沈姑捂住嘴。
“郡主,快別說了,跟奴婢回去。”沈姑又招呼了幾個侍女進來。
她太小,要力氣沒力氣,怎麽拗得過這些成年人,又一次被活生生拖走。
慕晴纭剛被帶離陸旻的房間,身後路的門驟然關上,裏面又陸續傳出鞭笞聲。
慕晴纭幾欲擺脫沈姑再沖進去,卻被沈姑抱起,帶回房間。
“他們怎麽能打陸旻呢!”
“郡主,這是安東王的意思,不然他們也不敢對世子動手啊。”
“那你們拉我幹什麽,陸旻不敢反抗,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郡主,安東王府的事咱們不能管也管不着啊。”
慕晴纭在房裏飛快地走來走去,道:“安東王府怎麽了,安東王府就能體罰小孩兒?這裏是京城,天子腳下!”
“安東王府的事,就是陛下也管不了。”
慕晴纭停下腳步,愣了愣,看着沈姑問道:“什麽意思?”
沈姑道清緣由後,她徹夜難眠。
直到現在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姓侯的怕陸旻,為什麽路上人人都給陸旻面子,為什麽趙久霖會拿陸旻當保命符……
原來都是因為陸旻有個厲害的爹。
四大藩王鎮守四方,而安東王府卻是四王中實力最強的一個,歸結起來就是地大勢大,連皇帝都得對安東王禮讓三分。
世間的人都分三六九等,哪怕同樣是藩王,地位也是有區別的。
連皇帝都得罪不起的人,他們鎮南王府更得罪不起,所以沈姑才會拼了命将她拖走。
莫楓是個奴仆不假,但只會服從安東王的命令,不會聽她的。
她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
慕晴纭望着窗外微明的天色,将這些理得透徹,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兒的境遇已經夠幸福了,至少沈姑對她連重話都不忍說一句,更別說打罰。
天快亮了的時候慕晴纭才睡着,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慕晴纭惦記着陸旻,起床就想去看看陸旻怎麽了,她剛拉開門就看見陸旻站在門前朝她招手。
陸旻看上去毫發無傷,就好像昨晚的事都是她的幻覺一樣。
慕晴纭展顏:“你……沒事了?”
陸旻搖了搖頭:“我已經習慣了,不礙事的。”
“早啊慕兄。”趙久霖探了個腦袋進來,又眯眼笑看着陸旻,“咦,陸小胖,聽說你挨打了?”
慕晴纭捋了捋衣袖,氣沖沖逼近趙久霖:“你還敢幸災樂禍!”
趙久霖立馬縮到陸旻身後,一臉委屈:“別生氣啊慕兄,我哪兒知道陸小胖的爹對他管得那麽嚴。”又拍了拍陸旻的肩,“陸小胖你放心,看在你日子不好過的份上,兄弟我以後保證不再拿你尋開心。”
趙久霖這一保證, 客棧的日子變得安靜了不少,而他們溜出去的事也沒人再提起。慕晴纭聽趙久霖說是安東王府威逼所有人保密,包括侯将軍在內都得守口如瓶,這才沒人敢讓此事傳出去。
過了幾日,慕晴纭剛出門就看見趙久霖趴在欄杆邊上,望着下面的客棧大門,身邊還放着一個木桶。
“趙久霖你在幹嘛?”
“噓。”趙久霖吹着手指。
慕晴纭雲裏霧裏,忽然想起這一幕似曾見過。她剛回想起陸旻遭遇的那一出時,趙久霖又給她來了個現場版的回放……
“誇嚓”一桶水,把正走進門來的人澆成了落湯雞。
趙久霖這次澆的是個比他們大幾歲的少年,個頭也要高出不少。
“我去……”慕晴纭愣道,佩服趙久霖有股子勇氣,認識不認識的都敢來。
“誰啊這麽不長眼!”
“我在這兒倒我的水,你偏從下面過,到底誰不長眼啊?”
“你敢拿水潑本世子,活膩歪了?”
慕晴纭明白了,這個進來的人就是他們一直在等的靖北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