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哲見過陛下,給陛下請安……”慕容欽哲當即跪下,按照宮中的禮儀給紀連晟行禮。
他穿着寬大的薄桜色棉布長衫,恍若濃墨一樣的黑發随意用一根通透的玉笄束在腦後,未施脂粉,俊美而略帶蒼白的臉上卻泛着讓人過目不忘的自然光華。
紀連晟也沒說什麽“不必行禮”之類的套話,只是快步上前,伸手将慕容欽哲扶了起來。
皇帝的掌心莫名溫熱,弄的欽哲心中一燙。
他們二人比肩而高,當慕容欽哲擡起眼睛時,恰好對上了皇帝正在望着他的眼神。
皇帝似乎是在審視着他究竟恢複的如何。幾日不見,他只是從侍從口中聽到欽哲在逐漸恢複,親自确認了,心中才終于感覺寬慰。
紀連晟的目光和煦又輕柔,卻帶着一股堅定而清明的力量。這分明是一雙極有見地而不盲從的眼睛。
“身子好些了麽?”紀連晟握着他的手,輕輕問道。
“謝陛下關懷,好多了。”
慕容欽哲也不抽開自己的手,就那麽任由皇帝握着,淡淡的回道。
他也在逐漸适應着紀連晟的存在,适應着他的生命裏終将走進的另一個人。
紀連晟回想起那一日将他救下時慘淡驚心的模樣,只覺得經過幾日調養,面前的人已經是煥然一新。
“齊歌”
“陛下,奴才在。”
齊歌幾步走到帝王的身後,靜聽吩咐。
“讓他們将東西擱在這兒,就退下吧。”
紀連晟一直在觀察慕容欽哲的表情,他的專注倒是讓欽哲有些不好意思了,略略的撇開了目光。
“陛下,您今夜……?”
齊歌跟随紀連晟多年,頓時明白皇上今夜不只是來看看慕容欽哲,而是要歇在這裏,便不再多語,趕忙應道:“是,陛下。”
說完,他便張羅着侍從們将帶來的食盒一個一個整齊擺放在殿堂右側的束腰桌幾上,待放置妥當後,齊歌便帶着一幹随從退到長年殿外。
若是皇帝今夜留宿這裏,他們也得守在殿外等待傳喚,只是……盡量不打擾陛下的雅興。
桌幾上的食盒,都是紀連晟差下人們為慕容欽哲準備的補品,此次一起帶了過來。
這一切,來的都有些突然。
慕容欽哲也并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的第一次正式獨處會是這樣的情境。
但……或早或晚,這都是他必須所走的路。
“陛下今夜要在這兒歇着?”
慕容欽哲輕輕的探問道。說不出心中是憂還是喜,他一時間似乎還沒有辦法完完全全接納面前的人。
“對,你不高興嗎?”
紀連晟笑笑,牽着他就向着內殿西門的寝殿走去。
皇帝掌中的溫度越來越讓慕容欽哲覺得有些灼燒,抑或是他心裏的忐忑漸漸讓他難以自持。
別人求之不得的恩寵怎麽在他這裏,卻像是酷刑?紀連晟見着他的表情,知道今夜如此突然到來,或許有些為難慕容欽哲了。
但他已然封了少使,終究是屬于自己的人,早與晚,根本沒有區別。
慕容欽哲并不知道該如何依照禮數伺候面前的帝王。事實上,已經有些年,他沒跟任何人有過肌膚之親了。
風月之事,豈止是生疏二字可以一言蔽之?
兩人走到寝殿中,床榻舒适整潔,曲六在屋中放置的火盆還在瑩瑩燃動。空氣裏是一股帶着沁人芬芳的暖暖溫度,流走來去,十分撩人。
紀連晟這日政事繁重,身體也略顯疲憊,雙眼下泛着淡淡薄青色。
慕容欽哲幹幹的站在紀連晟身邊,不知如何動作,是幫他寬衣還是先為自己寬衣?究竟該做什麽?
腦中一片空白,随即,肢體像是僵住了一樣。
紀連晟見他拘謹的模樣只覺得有趣。只見他輕輕一拍掌,曲六就從外殿閃了進來。
這小崽子以前是在昭耕殿伺候皇帝的,做事利落,忠心不二,心思也是極其細膩靈光。
紀連晟專門挑了他和賀九二人來長年殿伺候慕容欽哲,極有深意。
曲六駕輕就熟的迅速為帝王更了衣裝和鞋襪,又端上了熱水擦洗和漱口。稍許過後,本就俊雅的皇帝看上去更憑添了幾分舒爽和清濯。
他從曲六手中取過一只金絲纏繞的細秀寶盒,打開,輕輕點了幾下其中的雪潤色油膏,擦在了自己的右頸上。
這才揮退了曲六,陪着慕容欽哲在床邊坐下。
寝宮的門,此時,完全關閉了。
偌大的殿內,只剩下他們二人的心跳。
燭火像是明晰慕容欽哲此時此刻忐忑的心情一樣,伴随着悠風,來去回蕩,掃出一股股莫名真實幻變的光影在人臉側。
慕容欽哲知道帝王要對他做什麽。
但他還是……,全身硬梆梆的,連同嘴角和眉梢都沒有絲毫放松的跡象。
倒是紀連晟,他見慕容欽哲的身體還是如此拘謹,倒也沒有太過在意。
因為人最能出賣內心的地方,是眼睛。
他的眼神,明明告訴自己,他是想要的。只是……不知如何翻開這一頁,不知如何開始……
他不知如何接納自己,難道自己就知道如何寵幸男人?
紀連晟心中苦笑,這還真是他此生獨獨的第一次。
兩個人這麽幹坐着,豈不是辜負大好夜色?
紀連晟擡手撩起床帳,拉着慕容欽哲躺了下來。
慕容欽哲全身都是冰冷的氣息,連同兩顆眸子,都不像是另一人的體溫能夠暖熱的。
從方才到現在,他沒有對自己說一句話。
但,他想要他。
今夜在書房聽政的時候,他就突然想要他。
這種欲望在見到慕容欽哲的一刻,突然之間,再也無法克制了。
他曾經自覺不會愛上男人,但眼前這個人,他只是不經意中那麽略略看上一眼,就心生憐愛到自己也難以解釋。
愛,到終極,是一種占有。
他不但要占有他的身體,他更要他的心!
即便……那很難。
但,值得一試。
真正的征服總是伴随着極大的成就感,而擄人易,獲心難。兩情相悅終究靠的是此生機緣。
慕容欽哲就這樣躺在了紀連晟的身邊。
兩人之間只隔着咫尺的距離,似乎都能夠聽到帝王的心跳。
這顆心主宰着自己以至這個國家的命運。
這顆心……似乎這般熱切的,想要自己。
慕容欽哲碰觸到了紀連晟在錦被中的手,帝王指尖的溫度似乎更灼人了……
兩人之間,一股幽香夾在體溫中散逸萦繞開來。
慕容欽哲回想起了皇帝方才在頸上點擦的那丁點兒油膏……味道好香……
這香味是雅趣,也是信息。
它不斷通過嗅覺提醒着慕容欽哲,放松、放松些……
打開身體,随之,打開神靈……
他已經多年沒有過與人之間的這種親密接觸了。上一次,想起來,都彷佛還是噩夢……
“你知道這長年殿的來歷麽?”
紀連晟沒有理會全身緊梆梆的枕邊人那不由自主的防備,而是繞開話題另辟蹊徑,輕聲問道。
他的聲音極好聽,溫暖而帶着一股旭日春風般的成熟。
“不知道,陛下……”
慕容欽哲過了半響才好不容易回了幾個字。
手掌卻被紀連晟握的更緊了。
“想知道麽……?”
紀連晟撫着他的手,忽然探起了身子,正正壓在了慕容欽哲身體的上方,看着他明亮的雙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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