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為上,太醫決定為慕容欽哲用銀針安撫身心,紀連晟短暫的權衡之後,也算默許了。

眼看着幾根細巧的銀針,整齊排列的紮在慕容欽哲雙腿和腳掌上,紀連晟扶着他倚靠在自己懷裏,靜靜等着下針的效用。

慕容欽哲蒼白的額頭上不斷滲下汗珠,本就消瘦的輪廓乍看上去竟顯得有些突兀驚心。長長的雙睫上沾染着薄薄的一層濕霧,讓人看不清那雙瞳的神情。

他只覺得無處安放自己不由自主的身子,即便在這普天之下最尊貴的人懷裏,也異常難耐。

腹中的疼痛不斷的牽扯着他的記憶,又回到了曾經撕心裂肺的一幕中……

些許年過去了,為什麽……他的心……還竟是這麽痛……?!

為什麽……

“咳——,唔……”慕容欽哲揚起額頭清咳出聲,緊接着深深的喘息了一口氣,微微隆起的腹部在緊貼的亵衣下陡然的凸顯了幾分。

紀連晟被懷裏人搞的有些無所适從,不知自己做什麽才會讓他好受些,只能抱着,一并沉默着,一手繞過他的身子,輕輕的貼在他隆起的肚臍上。

溫熱的掌心按在那裏,慕容欽哲感覺到腹部之外輕柔的一股暖流,他不自覺的仰了一下身子,側身靠在紀連晟胸膛上,感動并感激的道:“好多了……”

不過三個字,紀連晟懸着的心,也算落地了稍許,他點點頭,溫聲道:“不要多想,安心休養。”

說着,他略略斷了一下,像是思慮什麽,緊接着,皇帝終于又道:“……在你生産之前,朕不會再碰你……”

慕容欽哲聽罷閉了一下雙眼,他覺得皇帝或許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又或許……他自己也真不知道這身體坦誠的答案……

他明明是渴望面前之人的,又為什麽……偏偏身體會拒絕……?

他真的無法勉強自己一丁點兒麽?

還是……

“陛下,欽哲并不是這個意思……”

紀連晟抱着他,聽他解釋,只覺得心頭生趣,似笑非笑的想着這人夜裏的那番模樣,繼而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眼前一閃而過慕容欽哲側着臉冷冰冰的表情,眼睫上夾雜的不知是汗還是淚水。肚子裏揣着他的孩子,卻對他如此抗拒……?

他究竟是愛他,還是不愛他?

紀連晟自從略懂情/事開始,這皇宮之內,還第一次有人如此在床第之上對他。

驚訝,亦感嘆。

“或許,欽哲只是……怕……會失去……這個孩子……”

慕容欽哲輕輕的托起手掌,扣在了紀連晟手上,也扣在了自己稍有感知的腹部上……

那裏,一個融合着彼此骨血的小小生命正在悄然成長。

紀連晟神情肅然了一些。

或許,他對于這個小生命的感知并沒有慕容欽哲那麽豐富,他确實忽略了欽哲身體的承受能力。

“你想要他/她麽?”皇帝反問。

并非第一次為人父的紀連晟。對于一個生命誕生已然不會感到興奮。但他還是會好奇,尤其這個由他唯一男妃誕育的子嗣,注定将會與衆不同。

“想。”

慕容欽哲一口就道出了答案。他靠在皇帝的懷抱裏,感到了一股來自他骨血之中的體溫,亦感受到了他的呵護和誠意。

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在逐漸适應着這個屬于自己的新角色。

但願……自己做的好……

雙腿和腳掌上的銀針漸漸起了效用,慕容欽哲只覺得腹痛一點點緩和消散了,身上有了些氣力。

紀連晟無意再問什麽,因為再多餘的任何一句,都像是對自己信心的出賣。

他抽出覆在他肚臍上的手,環抱着他,漸漸的用力,将他完全的抱在懷裏。

緊緊的抱在懷裏。

吮吸着他周身帶着汗漬的真實味道,那像是他獨特的印記……

他無法告訴慕容欽哲,自從第一眼見到他,他每一天都想見到他的渴望。

他也無法告訴慕容欽哲,自從他在自己面前化身翺翔于天際的雁時,他就深深愛上了他……

他更無法告訴慕容欽哲,他每一夜,都想他。

每一夜入眠之前,睜眼閉眼之間,都是他的眉目,都是他眸子裏閃耀的光。

斯人如畫,畫如詩。

他似乎什麽都想告訴他,卻又同時選擇了什麽都緘默。

紀連晟厭惡成為言語的奴隸,因為自小太師就不斷的囑咐他帝君寡言的要義。

他不願說,但他……什麽……都做了。

甚至被自己瘋狂的身心所綁架,他……都做了……

慕容欽哲一個溫和的“想”字,肯定了他對腹中骨肉的渴望。

紀連晟靜了半響,依舊是抱着他,只是這一次,他的身體貼着慕容欽哲更近,幾乎将自己的頭埋在了他如瀑漆黑的長發中。

“很好。”

皇帝輕輕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