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把衣物放到床榻上,瞧了瞧外面,側身坐下,趁沒人注意,悄悄拿出小匣子打開來看。
一枚哨子,一塊令牌。
令牌上的圖案她不認識,這枚哨子也不知作何用。
兩樣東西藏得這麽隐秘,而且慕晴纭連她都瞞着,這大大勾起了如意的好奇心。不過今日外面人多不方便,如意只好将東西原封不動放回。
後來如意尋了個慕晴纭不在的時候,找出哨子,并沒發現什麽玄機,試着吹了一下,能吹響,原來就是枚普通的木哨子而已。
如意有些失望,把東西放了回去,接着一如往常地坐到妝臺前,拿着一件件精致的發飾在頭上比了比,找到合适的角度簪入發髻,望着鏡子微微一笑。
忽然,窗邊有鳥撲騰翅膀的聲音。
是只鴿子。
如意起身走過去看了一眼,鴿子站在窗沿上毫不怕人,她走近了也沒有要飛走的意思。
如意并沒多在意,招袖将那鴿子趕走,又看了看窗外,她知道慕晴纭只是去聽宜岚講明日宮宴的事宜,過會兒就該回來了,還有好些宮裏送來的新首飾她不曾戴過,怎能讓只鴿子耽擱時間。
鑲藍寶石金钿,翠玉簪,嵌着夜明珠的花冠,海珠作流蘇的步搖……哪一樣不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宮裏三天兩頭送來這樣的世間珍品,可慕晴纭卻極少戴過,只獨愛那支素銀簪子。
如意拔下頭上的玉簪猛地拍在妝臺上,慕晴纭她真不配有這麽好的命!
慕晴纭從外面回來,兩只耳朵特別累。宜岚就為了明天皇後千秋節的事,把她拉到花園裏事無巨細地交代了半天,原因是之前年節的夜宴她因為“身體不适”沒去,所以這次是她第一次以王妃的身份陪淩璟進宮赴宴。
她已經習慣了資深宮女的唠叨。上次是被宜岚唠叨得疲了,加上馮府的風波還沒過去多久,她本着少露面少惹閑言碎語的原則,以“身體不适”為借口,推了除夕夜宴,且得了淩璟的批準。
這次是皇後的千秋節,不去的話顯得不給皇後面子,所以明天的晚宴推不掉,她便耐心地聽宜岚将同樣的事宜反複囑咐了三遍。
次日早上,慕晴纭被宜岚她們盛裝打扮,送上馬車。淩璟已先行進宮召群臣議政,慕晴纭一個人坐在入宮的馬車裏很舒坦。
進了宮,慕晴纭照規矩得先去與親貴女眷們一起去向皇後請安。女眷們都着華服等在昭華宮外,見到慕晴纭紛紛欠身行禮,幾個年長的親王妃也恭敬颔首。
從前這些人都将看不起藩王郡主的心思寫在臉上,如今就連她應該稱一聲王嫂的人都向她低頭,即便她們心裏不服,只要沒表露出來就能讓她心裏舒服不少。
慕晴纭走上前,這些人很自覺地退避開一條道,讓慕晴纭走到最前面,然後依爵位高低分作兩兩跟在後面。
她領頭。
慕晴纭見怪不怪。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場面,那是因為淩璟雖然排行老七,但他在大燕的地位僅次于泰康帝。
不知怎麽的,她總有一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感覺。
慕晴纭帶着衆女眷進了昭華宮,在大殿中叩拜皇後。皇後親自走來扶起慕晴纭,邊扶邊莞爾道:“弟妹快起來。”然後才讓其他人平身。
這樣的稱呼……慕晴纭确實有點一時難以接受,從前她都把皇後視作長輩的。
哪怕是千秋節,皇後等她們請過安後,還要一如往常地去天晟殿照料泰康帝。久病才能看清人心,皇後雖然算不上娴熟溫良,但五年來她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守在天晟殿侍疾,與泰康帝的夫妻之情深于君臣之誼,實在讓人動容。
從昭華宮出來,慕晴纭她們又應惠貴妃的邀請去赴賞花會。
慕晴纭想着宜岚從小長在宮裏,也有自己的朋友,如今宜岚去了明王府,進宮的機會少,慕晴纭便放宜岚去會會朋友,只帶着如意去赴茶會。
惠貴妃的茶會設在若雪苑,滿園都種着梨樹,枝頭的梨花潔白若雪,千朵萬朵壓枝低。
惠貴妃請慕晴纭同坐主位,兩旁的嫔妃和女眷們談論着花花草草,時不時還有感而發吟詩作對。
慕晴纭一言不發地坐着,吟詩作對這樣的事,她一是沒有興致,二是功力尚淺,怕贻笑大方,索性保持沉默。
同樣保持沉默的還有茶會的主人惠貴妃,不免有人納悶,惠貴妃讓她們來這兒賞花,自己好像沒什麽賞花的興致,倒是時不時打量着身邊的慕晴纭。
“貴妃娘娘,雲妁小姐到了。”宮女禀道。
惠貴妃這才來了幾分精神,道:“快請。”
慕晴纭擡頭,正好看見那兩行梨樹下緩緩走來佳人,馮雲妁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就跟周圍的梨花一樣,若雪冰冷。
“雲妁見過各位娘娘。”
以往嫔妃辦這樣的聚會,多半會請馮雲妁,慕晴纭不覺得奇怪,于是沉下眸子,喝自己的茶。
惠貴妃淡淡開口:“雲妁小姐姍姍來遲,可是不想來赴本宮的茶會?”
馮雲妁也很淡漠地回話:“貴妃娘娘言重了,既是娘娘相邀,雲妁豈有不來之理”
“上次皇後娘娘的茶會,雲妁小姐不是早早地就到了?”惠貴妃說着又是一笑,“坐吧。”
馮雲妁道了句謝,可席間已無空座。随後宮女搬來凳子安放在左側最末處,緊挨着宮裏品階最低的采女們。
從前但凡這樣的場合,若皇後在,馮雲妁一向都是坐皇後身邊,若皇後不在,其他嫔妃也會邀請她坐主位,而今日,惠貴妃身邊的位子已經有主。
看見這一幕,不乏有人猜到惠貴妃今天設這場茶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馮雲妁泰然接受,坐到末位。那是臨時加的位子,身邊沒有案幾,于是連茶水都免了。
“王妃娘娘怎麽不說話?”惠貴妃笑問,笑得親切,道,“王爺這會兒正與群臣在攝政殿議事,一會兒會來接王妃的,別着急。”
慕晴纭雲裏霧裏地看着惠貴妃,她不說話跟淩璟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惠貴妃順手拿起一個橘子,剝做兩半,遞了一半給慕晴纭:“一會兒王爺來了,看見你在這兒不高興,會怪本宮招待不周的。”
慕晴纭接過橘子拿在手裏,越發糊塗了,她和這些人不熟,所以不知道該說什麽而已,沒有不高興。
“雲妁小姐。”惠貴妃喊道。
馮雲妁擡眸看向惠貴妃,見惠貴妃伸着手,掌心裏放着另一半橘子,示意她過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