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朕帶你一起去?”
紀連晟看着慕容欽哲側臉,他的聲音十分溫和,這種口吻并不像是試探,卻也不像在肯定。
慕容欽哲并沒有和皇帝這模糊的立場過多周旋,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也知道該要什麽。
“欽哲想跟随着陛下。”
說着,這腹中的孩子彷如有了感應,輕輕在他肚皮裏翻滾了起來。
這男人孕子本就比尋常女子更加辛苦,諸多不适也都無從排解,随着胎兒越來越大,慕容欽哲下身這種似曾相識的隐痛,不斷在被放大着。
而每一次,即便是胎兒小小的踢踏,都會讓他好一會兒才能平複。
紀連晟已經料到了他的回答,但他的思慮不可能不慎重。
此去北巡且不說路途遙遠,山巒阻隔,鄰國邊界之上的諸多危險。就是這一路颠簸,如何是眼下慕容欽哲的身子能夠擔負的了的……?
紀連晟一手環抱着慕容欽哲,一手移到他的腹部上,輕輕的撫摸他的肚子。
“朕覺得你的身子……”
他還沒說完,慕容欽哲已然打斷了他。
“欽哲能受的住,陛下。”
“讓朕說完。”
紀連晟一句話,聲音變得十分肅然,他的命令在這世上從來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你有了身子,誕育下這個子嗣,就是頭等的大事……,此去萬裏之上,你眼下如何能夠承受的了這等颠簸?”
慕容欽哲心頭又一次湧起了一股巨大的無力感。這種宿命的挑釁,不是簡簡單單說一句說“勇敢”就可以坦然面對的。
那一次鬼門關前的境遇,在棺材中神魂盡滅,苦苦哀求的經歷……都成為了巨大的夢魇,終其一生,不曾消散。
“陛下思慮周全,但……欽哲覺得,若是陛下不在,欽哲怕是……”
他不想說不吉的話,這種一語成谶的傻事最好不做。可是……他心中的憂慮和恐懼,如何才能讓這身邊人知道?
“嗯?他會怕自己撐不過去?”紀連晟腦中忽然想到太醫對他過的話,慕容欽哲的身子曾産育過,而且受過重創。
可他沒有問過那些細節,也并不想知道。
只會徒然增添煩惱罷了。
“陛下……”
慕容欽哲忽然轉了過身,幾乎是跪在紀連晟身前,渴求的抱着他的雙臂。
紀連晟又如何舍得和他分開呢?他十分憐惜的扶起了慕容欽哲,感慨道:“這不是能夠意氣用事的事兒,欽哲。”
“我知道……但我确實……”
慕容欽哲不願在紀連晟面前僞裝和掩飾,若說這天下有什麽最能打動皇帝的,或許,也就是這份真實了。
他無法告訴皇帝他心中的陰霾與恐懼。
他也無法告訴皇帝他怕這生死一線的時候,全然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更無法告訴皇帝他已經在心中這般發瘋似的愛上了他……
愛——,上了他。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每次的分別,都像是命運對自己的淩遲懲戒。
慕容欽哲或許從未料想過,自己此生此世還能有這般的感情,更未料想過,這個人是大梁的帝王。
紀連晟撫摸着他的肩,像是嘆了口氣,又像是早已認命自己身上的擔子。
他的地位注定了今生諸多的不得已。
他必須割舍很多凡人難以割舍的東西,這其中,首當其沖的,便是感情。
可是,感情與感情之間,是有別的。
當他第一次在人生中感受到如此激蕩神魄的愛時,一向果決的皇帝,忽然變得有些猶豫了。
這宮中,一旦他不在,慕容欽哲的處境确實莫測。
紀連晟沉吟一刻,忽然道:“明日,朕命太醫來為你診治,看看太醫怎麽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