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陸博恒咋咋唬唬說完外頭的消息, 卻見嚴許波瀾不驚地看着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十分驚詫,從椅子上直起身:“怎麽回事懷琛, 這反映不像你啊?”

“我昨晚已經與皎皎說了。”

嚴許想起昨夜還會唇角帶笑,早知如此, 他便不該瞻前顧後, 應該早些說的。

恰好此時端着茶進來的秋實聽到自家公子的話,吓的差點在門口給拌一腳,還好他身手快穩住了,不然要直接臉着地破了相。

但秋實此時心裏也在叫嚣, 怎麽回事?他就這兩日沒在, 公子與莓小姐之間的進度怎麽就這麽快了呢!?

同樣詫異的陸博恒把他心裏所想直接問出了聲, 然後便被嚴許淡淡瞥了一眼:“快?”

他便是太慢了才叫裴青這人不知從哪兒蹦了出來,現在外頭起了流言, 那他與沈莓的事便不是知會太子妃一聲那麽簡單便能成的了。

因為一旦衆人将她與另一位男子下意識聯系起來, 那再讓沈莓與旁人扯上關系, 很容易叫人有不好的聯想, 于她的名聲有損。

嚴許思及此,目光深了些許,問陸博恒:“昨日他們才在秋朝會相見,今天消息就傳出來了,這麽快?”

“可不是麽。”陸博恒喝着茶, 也咂摸出幾分不對勁來,“要說……确實是太快了,你是覺得?”

“除非有人故意放了消息出來。”

嚴許聲音冷了幾分, 想起陸博恒來之前秋實說的話,擡眼看過去:“在裴青那處查出什麽了?”

秋實知道自家公子與陸世子關系近, 從來不會避着什麽,于是現在也就直說了。

“臨冬說裴青這人倒是直到現在都沒什麽異常,但他母親在與他一同抵京後,每月會有那麽一兩次出府時是去到苑南街一處普通院子,具體也沒什麽規律,但一定會去。”

嚴許輕敲桌沿,眼眸微垂:“繼續。”

“臨冬去查了那處院子,原本是閑置的,但與裴青和他母親抵京約莫差不多的時間,有一個老婦人帶着兒媳和小孫子搬了進去,家裏沒有男主人,聽鄰裏說是過世的早。”

“那老婦人的兒媳瞧着确實年輕,約莫也就二十出頭,孫子三歲多的年紀。”

嚴許聞言,點着桌沿的食指微頓,沉吟片刻後又問:“鄰裏有人看到過裴夫人去那小院麽。”

“好像看到的少,只有一個偶然撞見過。”秋實道,“臨冬去問了那人,那人倒還真問過老婦人,老婦人也沒藏着掖着,就說是來京時路上遇到的一個善人,現在大家都在京中便也偶有走動。”

陸博恒一直在旁聽着,這時忍不住喃喃一句:“感覺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只有一人撞見過便是最大的問題。”

嚴許冷着聲,端起面前的茶杯輕撫杯沿:“苑南街那處這樣的人家不少,可裴夫人每月去一兩次,這麽多次下來竟只有一次被撞見過,這只能說明是在有意掩人耳目。”

“哦,我知道了!”陸博恒反應過來,“可鄰裏問起那位老婦人她又好似很坦誠,未曾藏着掖着,這可能是提前便想好的說辭。”

“可是這與裴青會有什麽關系呢?”

陸博恒摸着下巴面露疑惑。

嚴許一時沒說話,片刻後對秋實道:“讓夏知去查查那院子的人,臨冬繼續盯着裴青。”

秋實應聲退下,嚴許這時才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閑說一般問起陸博恒:“你與你父王近段時日的通信往來可還順暢?”

“順得很。”陸博恒靠在椅子上沒個正形兒,“順的我父王都要煩我了,覺得我天天沒事就給他去信,現在給我的回信越發短小了,我都覺得他恨不得就給我寫個‘已閱’,半句不想多說。”

嚴許點頭:“烏郎這兩年日漸勢大,且十分善戰,東境的壓力比起早兩年大了許多,你父王在封地有衛兵五千,又離東境幾座城太近,近些時候還是讓他多留心些。”

雖說衛兵整體素質都比不上朝廷養的正式兵卒,但也有馬有武器,能算半個軍隊。

但凡是藩王的封地都有那麽幾千人護衛,如今當朝只有平南王一個藩王,聖上自然也就盯着這處。

這幾千衛兵以藩王一己之力自然不足為懼,但現在邊境形勢日漸嚴峻,若是大啓內部再掀起點什麽亂來,很容易叫人趁虛而入。

嚴許說到這兒又想起早兩年在陸博恒身邊晃悠過一陣的外邦人圖瑪,順口問道:“那個圖瑪,你可還有什麽消息?”

陸博恒:“沒有了,都多久前的人了啊,我沒跟他有什麽往來後也就懶得盯他了,不過好像他這兩年都在京裏沒出過城,那時應該是你多心了吧。”

“或許吧。”

嚴許淡淡應聲,沒再繼續聊這個,而陸博恒來聽了一遭八卦,最後也心滿意足地走了。

彼時已是傍晚,冬日天黑得早,夜幕已經緩緩鋪就蒼穹之上,深濃到近乎墨色的靛藍間,彎月漸漸挂上梢頭。

嚴許在窗前看了看夜色,抿着唇思考了一刻鐘,終于還是做了點不太君子的事。

他又一次掠過嚴府的圍牆,身影幾下消失在黑暗中。

罷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如水月華下,沈莓坐在半開的窗戶前,一邊絞幹頭發,一邊與春華說話。

春華道:“小姐,頭發還未幹透呢,當心着涼了頭疼,還是莫要在窗邊待久啦。”

“嗯,”沈梅應一聲,“我透透氣就成,屋裏有些熱。”

今日炭火剛熄,她泡過熱氣騰騰的澡出來便覺得有些熱,這才在床邊多坐了會。

話正說着,沈莓突然便覺院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她愣了下,怎麽回事?

“春華你看見了嗎?”沈莓回身問。

“什麽?看見什麽啊小姐?”

春華還在專心給她絞頭發,沒注意。

沈莓抿着唇,心下還有些緊張起來,剛剛她的院裏進了人來?要不要叫護衛啊?

正琢磨着,她又小心翼翼再往院中看了一眼,突然那雙眸子便在月色下亮了一瞬。

嚴許正坐在她院中的一棵常青樹上,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今日出了太陽,落在葉間的積雪化了幾分,如今只餘一點深處的霜白。

他挑了沒雪的枝桠坐着,一身玄青的長衫,掩在枝葉與霜雪間時格外好看。

但嚴許今日沒有披大氅,沈莓微微蹙了眉,那該多冷啊。

她想叫嚴許進屋,又見春華還在,好似不太好。

偷偷攥了一下手,沈莓拿過春華手裏的帕子,軟聲道:“春華,剩下的我自己來,你去休息吧。”

春華愣了一下:“小姐,奴婢還沒給你鋪床。”

沈莓自己擦着頭發,眼神飄了飄:“沒關系,我自己來便是,你早些回屋歇着。”

春華更奇怪了,但左右是在府裏,她覺得應當也沒什麽大事,便順了沈莓的意思告退了。

沈莓随着她到了門邊,看着她回了自己的廂房,這才關上門,拿了件披風披上,走到窗邊将窗戶推開了些。

嚴許靜靜坐在樹上看着,現下見沈莓的動作,無需她說,便從樹上一躍而下,噙着笑來到她的窗邊。

沈莓睜着一雙小鹿眼,還有些微濕的頭發散在肩頭,她裹着披風,臉藏進茸茸的領子裏,有些微紅。

“你……你怎麽翻牆啊。”

嚴許短促輕笑一聲:“走正門怕邱姨要将我趕走。”

沈莓聽了他的話,也被逗的彎了眉眼,只是想起昨夜那個月色下的深吻,她又忍不住耳熱,支支吾吾着不敢仔細去看面前的公子。

知她面皮薄,嚴許不等小姑娘再說話,便擡手撫了撫她的發,低聲道:“得擦幹些,不然在這窗邊吹了風,明日要頭疼。”

沈莓“唔”了一聲,對這話像是過了耳但沒聽進去,滿腦子只在想要不要讓哥哥進屋呢……

她垂眸看着自己手裏的帕子:“我去擦頭發就不能與你說話了。”

嚴許揚了揚眉梢,露出的笑裏竟有幾分纨绔起來,他靠在窗邊,黝深的黑眸的藏着漫天蔽日的情愫。

“那皎皎讓我進屋便是了。”

“是、是不是不太好……”沈莓揪着手。

嚴許卻已經俯身湊近,鼻尖快要抵上她的。

“可是我昨夜已經吻了你。”

他的聲音在夜色下低的好似要沉進她的耳廓,讓她耳尖發癢。

聽他提起昨夜那個讓她腰都軟了的吻,沈莓更是羞紅了臉,只覺得自己像被丢進沸水的一只蝦米,渾身都熱氣騰騰。

她剛剛沐浴過,身上還有一點清香,在這深冬濃稠的夜色下有些惑人。

嚴許壓低了眉眼,眸光微暗,喉間的突起輕輕滾了滾。

下一瞬,他幹脆的翻了窗,順便反手一關,将屋裏掩的嚴嚴實實。

沈莓杏眼圓睜,被身姿颀長的公子摟住腰,抵在了窗邊。

細白的小手原本還拿着帕子,這會也被吓掉了。

三千青絲散在肩頭,烏黑濕發掩映下,更讓她的臉白皙似新雪,軟唇不點而朱。

“哥哥……”

沈莓忍不住細細喚了他一聲,嗓音像裹了糖霜的甜糕般軟糯,又像一簇輕躍的火苗,輕易便在嚴許心裏點燃,直至血液裏好像都沸騰着壓抑不住的燥熱。

沒有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暈黃的燭燈下,公子俯身銜住她的唇。

小姑娘身上的馨香越發明顯,萦繞在他周身不散,好似某種致命的誘惑,惹人克制不住血脈奔騰。

這個吻比起昨夜來要兇狠得多,也放肆的多,甚至在萬籁俱靜夜裏,能聽到暧昧而難以言喻的一點潮濕聲。

若不是最後沈莓忘了呼吸,輕、喘一聲憋紅了臉,嚴許還不準備放開。

沈莓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覺得心跳快的像要跳出嗓子眼了,臉頰更是滾燙。

她低頭抵住他的肩,在緩緩平複呼吸和心跳,已經無暇顧上許多。

嚴許輕輕攏了一下她被蹭的有些亂的頭發,又替她理了理披風,才将人重新抱進懷裏拍了拍,嗓音裏還有些難言的低啞:“好了好了,是哥哥孟浪了,皎皎咬的對。”

剛剛小姑娘受不住,咬了一下他的唇角,但他還是沒放人,将她逼得急了,又多咬了兩下。

現在他唇角還浸出了點血珠,被嚴許若無其事地舔掉。

待沈莓好不容易将呼吸平複下來,臉上的緋紅還未褪去,就擡頭嗔了他一眼,細聲細氣表達自己的不滿:“你……你以後不能這樣了!我們還沒成親……”

小姑娘素來很守禮,且她原本覺得哥哥也是很守禮的,怎麽、怎麽現在一下就不是了呢!

嚴許撚起她一縷發,在指間輕輕摩挲,有些無奈的笑:“我從前壓得狠了,有些忍不住,這可如何是好?”

“那、那也不行啊……”

沈莓嘴上說着不行,聲音卻漸漸小了,她總是忍不住對嚴許心軟。

公子清隽眉眼間此刻已褪去剛剛翻湧的欲念,只餘溫柔缱绻。

他聽着姑娘漸弱的話語,笑着從軟榻上拿起她剛剛掉下來的帕子,開始仔細替她一縷一縷絞幹微濕的發。

嚴許聲音低柔:“那在成親前,我若要再親皎皎,便提前問一句許不許,可好?”

“那、那我若是不許呢?”沈莓小聲問。

嚴許揚了下眉,還是神色愉悅:“沒關系,那我便多問幾次。”

“噗。”

沈莓被他逗笑,眉眼亮晶晶看着他,突然歪頭道:“感覺哥哥不一樣了。”

嚴許聽了只是嘴角噙笑,沒有說話。

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沈莓幹淨的杏眼裏也露出幾分笑意,輕輕的,又主動的環住了他的腰,枕着他的肩頭小聲嘀咕:“我也不一樣了。”

嚴許摸了摸她的頭,像過去很多次那樣。

不同的是,他現在可以輕輕吻她了。

等到小姑娘的長發幹了,嚴許将它們握在手裏輕梳,想了想,還是将今天外頭傳的那些流言與她說了。

沈莓聽後驚訝地睜大了眼:“怎會傳出這些來?”

別說靠不靠譜,便是這消息也傳的太快了些。

“我昨日沒能跟裴公子說清楚,怎麽就傳成這樣了啊,哥哥,這可怎麽是好?”

沈莓蹙着眉,仰起臉問嚴許。

嚴許與她一同坐在軟榻上,将手爐遞給姑娘,垂眸道:“不如就這兩日,皎皎讓人去與裴青約個時間,将事情說清了,另外的事我會辦好。”

沈莓聽後點了點頭:“好,那我明日就讓春華去一趟裴府。”

現在流言都出來了,自然是越早與裴青說清越好。

只是沈莓心下還是有些擔心,衆人一旦将她與裴青綁在一處,日後不管如何,這都似是成了個三個人的故事,很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