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和莎拉一樣脆皮,随便就能按得坑坑窪窪,“你留了那麽多資料在公寓裏,偏偏把它帶了出來?”

偷跑然後被抓回來的員工,行政部一直看不順眼好嗎?我自己的宿舍裏丢了多少東西我都不敢問,辦公室漏水要打報告上去兩個月也并沒有好好給安排修理,申請經費都必須讓伊恩挑大梁才能拿得下來,我還敢回行政公寓拿東西?在小農場置辦的家私雖然不多但都是我的心頭好啊,連包裝都沒舍得拆就被你一把火燒了!我的內衣都只剩兩套輪換着穿了,你知道嗎?

寶寶心裏苦,但是寶寶不說!

“是……”莎拉拗了個欲語還羞的表情出來,“別問了……是最後的紀念……我一個人記住就好……”

情緒拿捏恰到好處有沒有?莎拉在心裏給自己點了100個贊!

“是紀念?裏面的東西呢?”

擦!我親手挖了好深一個坑!現在要怎麽變個紀念品出來?項鏈?自己倒是有,可惜扔公寓裏了。護身符什麽的?從來就沒有過!腕表?達維送的送別人了。胸針?沒有。發飾?太low。現在随身的只有衣服和鞋,然而這麽個盒子又裝不下!

等等,這樣說來,你還真是沒送過我什麽啊!幽靈蘭也不是能裝盒子的……不不不,一定還有其他……

“裏面……”莎拉用一個惆悵的表情掩飾自己內心的碎碎念,記憶中突然殺出一道靈光——得!救!了!

“……已經……不在了。”她故意含混地回答。

冬兵果然沒有放過她:“什麽不在了?”

“裏面裝的——”她不得不轉個身背對冬兵,以防自己快要笑抽的表情被對方看到,“是你每次出任務都會給我帶的禮物。”

“什麽禮物?”

“你真的忘了……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愛吃的是李子啊!別的同事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怎麽打聽到的……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從基地外回來,夕陽和晚霞在你身後,大地和塵埃都匍匐在你腳下,你身上混合着鐵與血的氣息……大家都害怕你,但是你卻在我面前停下,拿出一枚圓圓的、飽滿的李子。你說:這是歸來的路上,第一根碰到車頂的枝杈上長出的果實,我要把它送給最幸運的姑娘!你知道嗎?那時我有多開心?”莎拉猛地轉身,憧憬地、向往地、忍不住地笑着凝視冬兵。

感謝格林童話,感謝灰姑娘和純潔到底的好姑娘們,感謝巴頓夫人、冰箱裏的食物和超市廉價包裝袋,感謝你們贊助了這樣激情澎湃的“靈感”!

最妙的是,沒有人能證明這一切。現在,她可以流暢地“講述”下去了:

“後來,你就開始追求我,基地裏有各種各樣的傳言。我可以不在乎我自己的聲譽,但是我不能不在意這些會對你造成的影響。我接受了你的告白……再後來,大家就都知道我們交往了。”——當然并不會,基地裏沒有“交往”或者“戀愛”這種矯情的概念,大家只是知道我們同居了。

“你是需要長期出外勤的長官,我是內勤負責藥品研發的小職員。我也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但我還是願意為你做一切事情。聽說青苔能夠祈福,我就在我們的公寓裏培植了很多很多;你不需要太多休息,我就整夜整夜地不睡,只為了陪你看小機器人在地板上跳舞;每次你出外勤,我都為你做好愛心便當,然而你從來沒有吃過……慢慢的,我就知道,我在用普通女人的方式愛你,而那并不是你想要的。”——謊扯太多會露餡,差不多就該轉折了吧!來吧,涯叔,豆瓣,北美爆料君,請賜我最狗血的神轉折吧!

“你依然會帶李子給我吃,可我卻發現你身上有別的女人的香水味。我想沒關系,只要我默默守候,你總有一天會回頭,看到我仍然等在原地。我沒想到,沒想到,出手的竟然是九頭蛇夫人……我怎麽比得了她呢?她引誘你,玩弄你——其實,她折磨我不要緊,但我不能容忍,她居然,居然,居然那麽無情地抛棄了你!”——蝰蛇啊蝰蛇,我不會忘記你的,我也不希望冬兵忘記你啊親!

“我試圖和她講理,但是被她精神控制了——她驅使我背叛了基地,讓我孤零零一個人在陌生的世界裏徘徊,我無處可去,無以為家,四處飄零,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對你思念成疾……直到有一天,你像天神一樣降臨到我面前。你說你要帶我回去,你說你會繼續和我在一起,你只是随手送了我這盒李子,但是對于我來說,這就是治愈心痛的良藥,就是我賴以為生的甘泉,就是我永遠永遠無法割舍的已經全部交付出去的情感……”——小心,不要用力過猛,要給他植入一個信念:你愛他,而他負了你,他曾為此悔恨……好,趕緊!點題!

莎拉狠狠咬了下舌尖,淚水充溢眼眶,就這樣朦朦胧胧地凝視着冬兵并不清晰的身影,她抽泣着說:“盒子裏有6顆李子,當我打開時,你問我:你知道6意味着什麽嗎?”

“塔羅牌的第6張,一見鐘情的愛。”

莎拉吓得忘記了抽泣,她眨眨眼,本來就沒有多少存貨的眼淚流了出來,她的視野又回複了清晰:你你你你你你怎麽會知道?

搶答成功的冬兵毫不在意地把盒子扔到一邊:“所以你答對了嗎?我在你的書裏讀到了。”

“嗯……對……就算是吧。”莎拉有點不敢再謅下去了。她仔仔細細地盯着冬兵的神情,打算一探究竟,“你曾經問我要過的藥品,現在還需要嗎?”

“什麽藥品?”冬兵的眉毛擰到了一處,“我現在需要的是能提升外勤訓練等級的藥物!”

“不不不,是和——睡眠,嗯,差不多吧,有關的藥品。”

“你說你知道,我不需要休息。”冬兵提出了質疑。

莎拉終于放心下來,她用一種連自己聽到都會感到驚訝的溫柔的聲線說:“我知道,但是,我很難放心嘛!不過,現在,很多事情,都無所謂了。”

她蒼白着臉色,一副努力壓抑情緒、勉強自己公事公辦的樣子:“迷霧确實沒有必要再升級了,我記得以前基地有一款提升力量的藥品,不然也配給外勤隊員們試一試吧?藥效比較慢,他們可以每天早晨服用,可能還要請您把訓練的時間延後……”

冬兵點了點頭,沒有和莎拉聊太多。

然而轉天,乃至以後的每一天,莎拉都不得不含着一臉溫柔又羞怯的笑意,從冬兵手裏接過一整盒李子——是的,一整盒,6顆超級大的李子,每一粒都差不多有巴掌大小,在盒底堆成金字塔形,連蓋子都不可能蓋得上!不知道冬兵是怎麽交代的,也不知道後勤采買是如何理解的!反正他總能端着這麽一盒李子,在基地裏繞上大半圈,準時送到莎拉面前!

看到這一幕的外勤隊員們都是一副眼淚汪汪的樣子——長官不容易啊,對待前女友還要如此小心讨好。

如果沒有公務在身,冬兵甚至會堅持坐在實驗室裏,看着莎拉皺着臉、捂着胃一顆顆啃下去。

“是不是選得不好?下次我讓他們多準備一些!”他關切地問。

莎拉連連擺手:“您別費心了!挺好吃的。”就是不能這麽吃啊,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成李子精了!

她深情地凝視着李子,恨不得和天天見面、體型龐大的李子君一直對視到冬兵必須去訓練場出勤。

“真的嗎?”電子手伸過來,拿走了她怎麽也無法繼續啃下去的李子,冬兵也嘗了一口,“很甜啊!來,吃完!”

莎拉瞠目結舌地接過那枚傳來傳去的李子——話說,雖然我和你過去也睡得很熟悉了,但當時也不曾這麽膩歪過,何況還過了這麽長的時間——她看看冬兵,發現對方正微笑看過來。好吧!已經沒有退路了!她賭氣似的大口咬下,這是她投機取巧的花招,讓核上剩的果肉更多一些,自己就不會撐得一天都吃不下飯了。

她朝着冬兵揚起下巴,得意地将果核扔進垃圾桶。

于是,第二天,冬兵放下一盒李子的同時,手指一翻,憑空握住一把輕盈鋒利的軍匕。

莎拉吓了一跳:“你……要做什麽?”

“你忙工作,我這會兒正好有空。”他慢條斯理地切開了李子,把果肉一塊塊整齊地剔下來,連同水果叉一起遞到她面前。

為什麽……你會用這樣漂亮的技巧……把果核剔得如此幹淨……

喂!你這樣做,軍匕會哭的好嗎?

☆、是反派就要迎男而上

每一天都在朝着李子精的道路上前進的莎拉決定不能坐以待斃,她應該主動鎖定目标,對敵軍進行精準定位的靶向式打擊。

冬兵在哪裏?不在訓練場,就在去訓練場的路上。

莎拉重新篩選了一起去監控用藥的同事,她要自己出現的時候,身邊沒有任何一個搔首弄姿的女同事來添亂。嗯,最好都是孱弱的、蒼白的、病态的、腆着久坐形成的肥厚小腹的男性研究員。

根據行政規定,研究員在工作時間不可以佩戴首飾、噴香水以及化妝。但這毫不影響她巧用心機換個仙氣十足的發型,穿上最妖的高跟鞋,把工作制服的腰線收緊,狀似無意卻将扣子解到第三顆,抹點辣椒堿在嘴唇上,這樣就會有更自然的妩媚的笑容……

然而冬兵仍然只是在外勤們都傻楞住的瞬間平靜看了她一眼——毫!無!反!應!傳說中男人看女人該有的驚豔之色呢?冬兵你其實是近視眼對嗎?超級戰士也沒能拯救你的視覺問題對嗎?連泰坦都傻乎乎地過來說了聲“莎拉,你今天真漂亮”,你怎麽就這麽不懂欣賞呢?

莎拉一邊為泰坦注射針劑,一邊用手在他的頭發短茬裏狠命揉了揉,偷偷地把怒火發洩到這個遲鈍大塊頭身上。對于泰坦來說,莎拉的力氣也就相當于一次充滿同事關愛的頭部按摩,他滿臉通紅地躲了一下,用自以為不會被人聽到的、中氣十足的聲音說:“謝謝!現在不要……會被長官看到的……”

于是,本來在檢查訓練裝備的冬兵冷冷地瞟了過來。

對此毫無知覺的泰坦仍在嘤嘤嘤,莎拉只好丢下他,走向下一個隊員。結果泰坦在身後補了句殺傷力更大的:“他總在,我都不敢去你的實驗室……唔……”反派好人馬丁撲過去捂住了泰坦的嘴。

莎拉心驚膽戰,回頭一望:還好,冬兵似乎沒有聽到。原本是值得慶幸的事,然而她卻有點小小的遺憾呢。

等到藥劑起效的這段時間,莎拉就倚靠在訓練室的器械箱上,保持神秘的微笑凝視場地中心。

終于,冬兵走過來:“你的工作完成了。”

“嗯。”

“接下來的場景不是你應該看到的。”

“嗯,我知道。”

“需要我說,請女士回避嗎?”

“嗯,我知道我應該回去了,只是你站在那裏,我就無法停止地想要看看你,可是我現在又真的想要多聽聽你說話……”

外勤單身狗紛紛捂臉:不,我不要接受這-赤-裸-裸的傷害。

冬兵俯視着莎拉,打了一個極有威懾力的手勢——嗯,滾!

目标人物接收到您的“恩愛殺”,您GET到了“圓潤地走開”新技能。

很顯然,最新版本的冬兵仍然保持了一貫的節操水準……

既然被遺忘的感情糾葛已經講述得差不多了,對方的反應雖然不算理想但至少沒有任何反感的跡象,莎拉覺得也應該祭出大招了——

讓我們來慶祝相識一周年的紀念日吧!

為什麽我記得如此清楚?呵呵,我記得不準,誰又能知道呢?相識一周年之後,還可以有第一次說愛我周年紀念,第一次約會周年紀念,愛人同居周年紀念……實在不行,我還可以随便過個生日嘛……

基地裏診所、健身房、放映室、資料館一應俱全,自然也會有小小的酒吧供員工消磨時光。不過莎拉對冬兵還是很了解的——與其約這位似乎總是一臉郁悶的長官去喧鬧的酒吧,不如老老實實地約他燭光小個酌,夜色搖個擺,音樂浪個漫……哦呵呵呵#請問這位洋洋自得的弱雞美女你的計劃哪次成功過#

莎拉對老唱片沒有鑒別能力,她只是随便找了一張二戰時期的翻錄唱片,确定封面女郎還不及自己美貌,就笑嘻嘻地打開了公寓的電唱機。

冬兵還沒有回來,她有充裕的時間可以把客廳布置得燭光搖曳,高低錯落,光與影的交織起伏纏繞出暧昧的情愫。玫瑰是一定要有的,她提前選了很正的紅色——并不是她有多麽喜愛這種顏色,而單純是考慮到冬兵的配色……對于這個除了沒法選擇的電子臂之外只愛黑色的大兵,閃閃紅星簡直可以作為戀人失散後互相尋找的标志啊……然後她想到了美隊盾牌上的白色星星……好吧,果然你們才是萬年CP。

想要玩玩情調的念頭讓她有點得意忘形,冬兵回來的時候,她剛找出那條最心愛的大擺連衣裙。衣服換到一半,拉鏈無論如何也拉不上來,越是着急,就越是不成,莎拉胳膊都快要拗斷了。

冬兵在茫茫人海中都能把她抓回來,何況是在自己的公寓裏找人,他并沒有在客廳停留,幾乎是直接向衣帽間走過來。

之前想好的完美亮相是用不上了,預備好要當燈下美人的莎拉身上已經起了一層薄汗,她只好更換了方案。

“你能幫我拉一下拉鏈嗎?”她的姿勢稍稍有點扭曲,但從鏡子裏看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無缺。事出偶然,她也顧不得自己的背部是否美觀,裙子是否糅出了褶皺,小聲求救,“好像有哪裏卡住了。”

從鏡子裏,她能清晰地看到冬兵的目光停在她的背部,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神色。

不不不不,你誤會了,我沒打算用露肉引誘你,這只是一個偶然,偶然……

還不等莎拉解釋,冬兵已經扶住了她。他的電子手游移在她的腰間,似乎是在幫忙固定住連衣裙。她應該緊張的,畢竟她一直對那種可怕的力量感到恐懼,然而那只手本來的使命似乎被突然遺忘了,她感到了另外一種緊繃的情緒。那是他的熱量,比體溫更高,穿透一層薄薄的面料,仿佛直接注入了她的肌膚裏。他在緩緩地拉起拉鏈,慢得恍若時間再度停駐,一點點、一寸寸、一絲絲、一縷縷,他的指尖撫過她的肌膚,如同掠食的魚鷹打破水面的漣漪。他歷來說不上多麽溫柔,某些時刻,莎拉覺得皮膚分明有火辣辣的刺痛,也許是他粗糙的指腹,也許是他指縫間的繭子,也許只是他惡意的指甲在悄悄用力……她努力轉頭想要看着他,可是他已經飛快地拉上了拉鏈,牢牢擁住了她。

他輕輕的、飛快地吻了她的頭發,卻在她看向鏡子的時刻,用手擋住了她的眼睛。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小心翼翼地,仿佛不想要驚動了一場不曾醒來的幻夢。

“莎拉!”

“嗯……?”

“這個時候你該說點什麽?”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內心卻燃燒着雀躍的火種:“什麽?”

“說我愛你……”

“我愛你。”

“再說一遍。”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可以說好多遍!”莎拉笑着,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在冬兵的懷抱裏轉身,只好反手去撫摸這個男人,結果卻毫不客氣地拍在了結實的屁股上。

冬兵的胸腔在震動,他一定是在笑!她氣鼓鼓地想:為什麽什麽不讓我看見?她恨恨地想要捏上一把調戲一番,然而“小笨手之騷擾”在粗糙的戰術面料上用不上半點力氣,輕易就被對方抓住了。

“你說的謊太多了……你告訴我,這句話的有效期是多久?”

“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莎拉脫口而出,得意地笑了。

她不知道,冬兵也在看着鏡子裏的她,看着那個肆無忌憚、陰謀得逞的笑容。

你的無恥永遠超出我的想象。他這樣想着,卻忍不住沉溺在那發絲間氤氲的馨香裏。他和她靠在一起,他的唇貼在她的頸部,那裏有總動脈在生機勃勃地跳躍,每一下、每一響、每一次起伏都直通心髒。他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時間裏切斷敵人的總動脈,卻無法獲知如何讓一顆心髒真正為自己而跳動——就如同這顆美麗心髒的主人一直以來所大肆宣揚的那樣。

冬兵沉默了太久,以至于莎拉感受到莫名的危機感。她慌亂地問:“可以放開我了嗎?我有幽閉恐懼症!”

“你沒有!”冬兵肯定地說,但他還是松開了手臂。

莎拉像一只受驚的小鳥,向外蹿了一下,感覺不對,她又死皮賴臉地靠了回來:“我還有一條裙子,試給你看好不好?”

熟飯回生了不要緊。大不了,老娘再脫一次,不信辦不了你!

“不用了,很美!”他牽起她的手,“你不是想要跳舞嗎?”

然而客廳裏三三兩兩的蠟燭都已經快要熄滅了,他們彼此依靠,一步追着一步,輕輕踏在地板上。第一盞蠟燭熄滅時,她剛要去看,就被他拉了回來,他們相視一笑,仍舊随着音樂,緩緩起舞。當最後一盞蠟燭熄滅時,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莎拉大着膽子想要把冬兵推到地毯上,她覺得這事兒完全應該算水到渠成,何況他明明也遲疑了,甚至順着她的手勢後退了一步,但下一秒,他打開了所有的燈,完全在用軍人的語氣肯定地說:

“周年快樂!但是,你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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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都是崩潰的

莎拉不太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這一版冬兵看起來比上一版冬兵還要溫和一些,不訓練的時候,他的五官都是舒展的,眼睛閃閃發光,緊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似乎顯示他正在思索什麽似的,這種魅力對基地的所有女員工都有着巨大的殺傷力,可惜他毫不掩飾對“逃跑的莎拉”的關注,導致莎拉幾乎成為基地輿論八卦的核心人物。“猜猜他倆多久會複合”的賭局據說早已開始接受下注,而莎拉仍然被困在“可攻略人物無法推倒”的這一核心命題上。

明明應該駕輕就熟的老路線,怎麽這一次就玩不轉了?

如果不是體力值相差懸殊,莎拉原本可以有很多種備用方案。然而,她真的,連冬兵的,一根小手指,都拗不過……“簡直枉擔了虛名!”有的時候她恨恨地想。

好在紀念日那天,她沒有被強硬地轟出門外,至少冬兵還是讓她披上了一件軟呢長外套,成功避免了穿着誇張的複古連衣裙的莎拉被同事們看到臉色鐵青的樣子。

“長官,我在追求你,你感覺到了吧?”莎拉決定再試一次單刀直入。她提醒自己不要陷入到對方的沉默帶來的壓力中去,繼續把想說的話說清楚,“我覺得你有感覺,我也覺得你對我有某種成見。這種成見,讓你寧願和我保持距離。”

“成見?”冬兵似乎覺得很好笑。

“我猜是誰對你說了些什麽以前的事情……但你知道,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要如何相處……”

“沒有人對我說以前的事——除了你。”冬兵皺了下眉,他注視着莎拉纖細的手指靈巧地像蝴蝶一樣攀上自己的小臂,發現沒有起到威懾作用,他幹脆轉過臉去,假裝沒有看到。

“那麽,你到底為什麽抵觸我?”莎拉得寸進尺地貼了上去。

他們是在工作結束後的訓練場邊遇見的,外勤隊員們都已經離開了,冬兵一只胳膊被莎拉緊緊抱住,另一只電子臂還拎着重型武器,幾乎快要變成雕塑了。

“放開!”他說。

莎拉搖搖頭,在感覺到冬兵深吸了一口氣的同時,她下意識地攥起拳頭緊緊閉上雙眼:如果這次被甩出去的是我……不不不,我一定會抓牢抱緊,絕不讓他把我扔出去。

“那好。”即使身上還挂着無尾熊一樣的莎拉,冬兵仍然能輕松地走進庫房,牆邊的小機器人滾着輪子飛跑過來,順溜地夾走了電子手裏的武器。莎拉分明看見,另一側牆上的機械手歪着頭對着自己比劃了兩下,吓得她更加努力地抱緊冬兵的手臂。

冬兵拖着莎拉,沿庫房的軍械架繼續往裏走。基地擁有大大小小不到30間庫房,莎拉從來沒有來過這裏。她只要稍微傾斜一下視線,就至少能看到不下十種自己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武器。和藥品庫房或者資料庫房常常見到的笨拙的搬運機器不同,這裏的小機器人更輕便機敏,跑得像老鼠一樣快,而且——每一個靠牆站立的小機器人在冬兵經過的時候,都會亮一下胸口的操作屏——簡直就像是敬禮的士兵一樣,然而莎拉在這些連頭顱都沒有的小機器人身上根本看不到掃描設備,九頭蛇的黑科技簡直恐怖。

越往裏,氣溫越低,光線越暗,莎拉心驚肉跳。她捅捅冬兵的胸膛:“你會帶我出去的對吧?”你并不是想要找一個不被人看到的地方,一次性掐死我對嗎?

她瞪大雙眼,拼盡所有視力,終于看清冬兵微不可見地點點頭。大哥,你吱一聲會死啊!

在經過一個奇怪的器械箱的時候,莎拉瞠目結舌地松開手臂,看着冬兵從身上掏出無數自己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的各種武器,放在了箱子裏的不同位置中。

“你看,你武器也放了吧?可以離開這裏了嗎?”莎拉顫巍巍地說,她不知道自己是緊張還是寒冷,哆哆嗦嗦起來。

冬兵推了她一下,帶着不情願的她又往前走了一段,她能聽見門打開又關閉,最後在某個幾乎完全漆黑的地方停住了。

莎拉摸索着拉住冬兵的手搖了搖:“是……是你吧……沒有換人或者多出什麽人來對嗎?你……你……你不要在這裏停下啊……我什麽都看不到……”

黑暗中,冬兵打開了一盞微渺的燈,莎拉定了定神,才明白那是什麽類似夜視筆之類的東西。

“你看——”冬兵拉着她的手放在一個冷冰冰的平面上。

“看?看……什麽……”莎拉腦子完全是懵的,她模模糊糊地覺得這是個巨大的箱子。所以,冬兵的意思是:你再不聽話,就把你揍死裝在這裏面嗎?

“這是冰棺——當我不在那臺機器裏的時候,我就在這裏。”冬兵平靜地說。

莎拉僵住了,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把手縮回來。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冬兵會被“存放”在軍械庫裏——事實上,也并不是想不到,大概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也不願去想而已。

“你從來沒見過這個,對嗎?”冬兵的聲音裏有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他好像只是想和她好好談談,然而她莫名覺得,接下來的問題,自己可能無法應對了,“上一次你是看着我‘深眠’的對嗎?別那麽驚訝,其他人會告訴我。”

“不……不是驚訝。你是想說你早晚還會回到這裏嗎?我其實并不介意……事實上,你之前說過——”莎拉努力模仿冬兵的嗓音,說,“出任務期間,我不限制你的行動;進入深眠之後,我不要求你等待。”

沉默了片刻,她趕緊接了一句:“這是真的!我沒有騙你!”

你為什麽不說話?這裏黑乎乎的,我都看不清你的表情,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

或許是黑暗放大了她的膽量,她顫巍巍握住他的手:“可是,你不要再擔心了。我能預測未來的,相信我,你很快就要遠離這一切了……你……你會再一次經歷洗腦,忘掉我們現在說的話,然後想起所有的一切……你再也不必回到這個地方,你會見到多年前的老朋友,你可能發現自己被欺騙,不過你有機會改變這些……”黑暗中,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緩緩地做着深呼吸,平靜地說着一個怪異的故事:“我來自……來自……不同的地方……你可以當作我來自未來,我知道你的本名,也知道你現在的處境究竟意味着什麽,但這和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輕輕地抱住了他,連同似乎已經僵硬的電子手臂:“長官,女人說‘想要’的時候,男人不應該讓她等待……”她的小腿湊上去蹭了蹭,還是被強硬地推開了。

果然,莎拉你這個廢柴還是段位太低了。

“你說得對,但是我會讓你等待幾年甚至幾十年……”冬兵緩緩地說,“你所謂的追求,對我來說同樣毫無意義。”

一夕之歡也很重要的好嗎長官?差不多能算是我在羅納研究所工作的唯一看得見摸得着福利!

“我看到了佐拉教授的申請……”冬兵的話,讓莎拉幾乎忘記了呼吸。

不是我想的那樣吧?不,肯定是我想的那樣!那個不靠譜的“九頭蛇”之母計劃……馬蛋,為何我總在關鍵時刻藥丸啊藥丸。

“我本來想問你,是不是因為受到佐拉的壓力,你才想要叛逃。你和一個随時會抛下你的男人約會,不考慮做任何長久的計劃……”

“不不不,不是那樣!我知道你可能對我有很多誤會,我就知道!如果把上次的誤會也算上,簡直能把我都埋葬在裏面了!你一定要相信我,那個計劃不會長久的,因為基地……”莎拉倒吸了一口涼氣。

剎住,親,你說得太多了。

莎拉回過神來,幹笑了兩聲:“我随便說說,也不一定是真的,不一定呵呵……”她仍然抱着對方,雙手不知道要往哪裏放,只好胡亂在對方身上拍了拍,像是在哄小孩子。

冬兵捉住她無處安放的雙手:“別擔心,這裏沒有監控。”

呵呵呵呵呵,莎拉沉默了。

“你剛剛講的那個故事,很像是真的。”和字面意思不同,冬兵的語調十分肯定,“所以,你叛逃是因為擔心基地沒有未來,而且你知道我将來也會離開。”

合理聯想滿分!邏輯思維滿分!閱讀理解滿分!綜合素質加20分!

這次升級簡直就是更換了芯片和系統,怎麽就這麽贊?

在難以置信的驚喜中,莎拉卻陷入了失語。如果讓她自己表達,她都不能把這些零碎聯系在一起。有些美妙的小誤會,保持就好,千萬不要試圖解釋,會把自己搭進去。她早就得到過教訓了。

“可是,我不會背叛基地!”冬兵陷入了思維死角,“那不可能!”

莎拉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多說一點:“我知道你一直認為你所作所為都是出于正義和保護的目的。但,一部分人的正義,對另一部分人來說,可能就是某種邪惡……有些‘損失’,其實就是罪惡。”

“這就是戰争!”冬兵十分坦然,“我不會相信一個叛徒的正義觀。”

“你剛剛明明已經理解了我……”莎拉難以置信自己仍然被視為“叛徒”。

“我如果你堅持說基地的理念是邪惡的,那你為什麽要加入研究所?你知道你做的每一項工作,本質上和我的戰鬥也沒有太大差別嗎?你知道你的藥劑,其實都是讓我們更快速高效地戰勝敵人嗎?你知道你所愛的人,每天在做什麽工作,背負着怎樣‘可怕’的任務嗎?”原來冬兵也可以語速很快地交流,只是他似乎并不喜歡這樣,“莎拉,我們才是正義,我會讓正義取得勝利!”

莎拉無語了。

我要怎麽告訴你,你所堅持相信的一切,只會在遇到另外一顆老冰棍時分崩離析?

☆、絕對不是小黑屋

無論如何,能和外勤長官在軍械庫小黑屋密談,都讓莎拉感到有點放松。

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堅持要保守秘密,腦抽說出來之後,反而像是卸下了一直以來都勉為其難去背負的擔子。或許她本來就不适合一個人承擔這樣的憂慮,無論冬兵是否相信,至少自己有了一個穩定的傾訴對象,對方既然選擇了對話,就一定不會洩露這些毫無緣由也無法解釋的“秘密”。莎拉對這個男人有着極為堅定的信心。

某些時候,冬兵對她的态度,會讓她隐隐不安:對方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也許記憶這東西也會提前松動?冬兵對基地的忠誠又讓她覺得:其實他并沒有想到什麽具體的事情,或許夢裏也出現過昔日的戰友和片段,卻成功地在醒來後忘得一幹二淨。

#幹涉劇情會死得很快#莎拉相信,自己之所以還能活得健康活潑,一定是因為自己只是做出了嘗試,并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時間軸。

遺憾的是,她就職于一個龐大而系統的反派集團。佐拉教授的人事調動命令突如其來,羅納研究所因此開啓了“無限會議”模式。莎拉在經歷了兩次長達八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