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自從顧昂星将兔球們喂的比從前都胖了好幾圈後,沈莓便說什麽也不讓他再投喂了。
顧昂星痛失一個樂趣,只能每日裏摸摸兔子毛,看着圓滾滾的兔子們時不時自言自語一番:“其實你們也不是很胖啊,對吧?嫂子還是說嚴重了。”
他年紀不大,人又自來熟,沒兩天就對嚴許叫上了“哥”,那沈莓自然也就是嫂子了。
沈莓覺得顧昂星的性子倒是與陸博恒有幾分相似,只是他年歲小些,身上少年郎的氣質便明顯些,跨馬而行時,當真是鮮衣怒馬。
在路上又走了月餘,便到丹瓊,而過了丹瓊,便離京都不遠了。
彼時已是夏末,但丹瓊這兒的天氣卻還未涼爽下來,除了早晨天光剛剛泛白時舒适幾分,其餘時候都還有些未散的暑氣在。
丹瓊其實沒有什麽特別出名的景兒,但卻因離着京都近些,城也大,算得上十分繁華富庶。
且這地方十分好文,聽說早前還出過好幾個狀元,頗有些“狀元之鄉”的盛名,當地正巧又有一間專門供文曲星君的道觀,是以漸漸便越發有了點名頭。
許多想要出仕的學子上京趕考時,有心的都會提前些日子出發,為的就是來丹瓊這道觀拜拜,求個好寓意。
又因着好文,文人墨客也多會來這兒游上一游,留詩幾首,有間名為萬詩樓的酒樓,特意收了好些文人墨寶在樓裏,就是為了讓他這酒樓的名兒應個景。
是以沈莓也是看中了這點特殊,在選地方時才選了丹瓊。
她哥哥可是年少中舉,國學無雙的才子呢。
可惜嚴許不想做官,不然如今定已是成就不凡。
不過沈莓覺得這樣的哥哥也很好,他日日有時間陪她,甚至還能同她一起在外游歷,一晃就是大半年。
或許旁人知曉了會覺得屈了才,他這樣的人便就該在朝堂之上,但不知是不是在衡州守了嚴許一回,沈莓越發覺得,人這一生,順遂平安的過去,便是足矣了。
高官厚祿,身份名利,都不若現在重要。
不管是有一腔抱負,還是想普普通通,人各有各的活法。
他們在丹瓊多留了些時日,也去了城外的那座道觀。
一行人倒是沒有所求,嚴許和沈莓自不必說,顧昂星早早就進了軍營歷練過,也是走武将的路子,自然不必拜文曲星。
只是聽說道觀建在山頭,遇上一些特殊的天氣便能看到滾金的雲海翻湧,十分震撼,正巧這日子讓他們遇上了。
這天早晨起來,嚴許便見外頭天邊雲層厚重,光擦着雲邊描摹出金線,有幾分奇異。
他當即便對沈莓道:“皎皎,今日我們去青雲觀,說不定能瞧見那金浪翻海的奇景。”
“呀,真的嘛!”沈莓一聽便馬上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睛都亮了,“那我們快些收拾,一會去叫昂星。”
顧昂星每日晨起的很早,他雖看起來是個愛吃愛玩愛湊熱鬧的模樣,但在某些方面卻又十分靠譜和有毅力,比如晨起打拳練劍,便是每日雷打不動的。
沈莓和嚴許收拾好後便去了客棧的後院找人。
顧昂星正巧剛剛收拳,今日晨起的功課便算是做完了,見他們找來還有些驚詫:“嚴許哥,嫂子,你們怎麽來了?”
平日裏不都是時辰差不多了直接在客棧大堂裏見面的嗎?
更有甚者若是無事,他們在城裏便各玩各的,也不一定就會湊在一塊兒。
沈莓朝他笑笑:“我們要去青雲觀,哥哥說今日或許能看到金浪翻海,昂星也與我們一同去吧?”
這種熱鬧顧昂星是鐵定要湊的,聞言想也不想就點了頭。
于是用過早飯後一行人便出發往城外青雲觀去。
覺得今日能看到奇景的不止他們幾個,越往城外頭走便越發現馬車都多了起來,想來是都往觀裏去的。
不過沈莓他們算是早的一波人,等到了山頂的青雲觀,看到三三兩兩的人聚在道觀前寬闊的青石臺上,都等着看那金浪翻海的奇景什麽時候能現。
顧昂星甚少來道觀這樣的地方,當即便跑沒了影。
嚴許和沈莓便慢慢踱步到了青石臺邊,尋了一處沒人的地方站着。
青雲觀的山不算頂高的,但卻也不知為何,從這處望出去便覺十分開闊,連天幕好像都近了幾分。
今日的雲層厚重,緩緩在天邊流轉。
是說青雲觀的金浪翻海便是太陽的金光穿透厚重雲層時落下的薄薄光幕,裹着卷雲和鍍上的金邊一點點從蒼穹翻湧而過。
如遇上有風,便更顯出幾分變幻之意,像那海浪層層堆疊上沙灘,是以叫金浪翻海。
但厚重雲層不是回回都有,陽光也不是次次都能落下光海一般的金色薄幕,因此人才說,要想看見,得碰些運氣。
就像此刻,沈莓和嚴許站在這兒等了一會,卻還沒見着那金浪。
山頭倒是有些風起,但吹動雲卷雲舒尚可,要翻海卻還有些難。
嚴許怕姑娘沒看到景色會覺失望,低頭想與她安撫幾句,卻見沈莓神色沉靜的等着,一點都沒有不耐煩之意。
他瞧着便覺得,他的姑娘,即便是這般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也有幾分可愛。
嚴許攬着她,修長有力的手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肩頭,緩緩低聲問:“若今日沒能看到那金浪翻海,皎皎可會覺得遺憾?”
沈莓聞言搖了搖頭,仰起小臉看他,眼裏被日色染上一點薄金。
她笑了笑:“當然不會呀,能看到是幸運,但所有好的事物也都值得等待,今日看不到便下回,若一直看不到,那看看觀裏道長畫的那幅畫也當是領略過一兩分了。”
“皎皎倒是豁達的很。”嚴許也笑了一聲,重新與她一起并肩看向青石臺外,卻也道,“但說的在理。”
太過執拗,反倒失了在這兒的心境。
兩人就這樣邊低低敘話,邊等着。
金浪翻海若是能現,也就是在現在這時候了,因為随着日頭變化,這光也會變,自然也就再難看到那搬巧合的奇景。
不過他們到底還是幸運的。
只見又等了沒一會,旁邊突然傳來幾聲驚呼,而後天邊滾雲之後的薄金暖霧竟然漸濃,緩緩裹住灰藍的雲朵。
一陣風起,金浪便已初見雛形。
沈莓“呀”了一聲,也忍不住與旁的人一樣小聲驚呼,而後忙不疊地往身旁看去:“哥哥,能看到呢!”
“嗯。”
嚴許眉眼裏帶着輕柔缱绻的笑,摟着她肩的手也緊了幾分,低道:“看來我們今日便十分幸運。”
沈莓彎着一雙杏眼笑開了懷。
剛想着人去找顧昂星來看,卻見他已經自發回了這處,還沒走近便揚了個大大的笑臉:“我在那頭就聽見有人嚷着奇景來了,便趕緊跑回來看呢。”
沈莓點頭:“是當真來了。”
說着便又重新看向青石臺外。
這時天幕的金光已經更加熾濃了些,從雲層間透出燦爛的薄幕,厚重雲海翻湧而來,好像下一刻便要漾上這青雲臺。
顧昂星看着這一片絢爛的光景,都忍不住要啧啧感嘆一聲:“這景色,我只怕是能記一輩子。”
待幾十年後他七老八十,頭發花白了,與人說起少年時曾在青雲觀見過一回這如夢似幻的金浪翻海,都還會得意的緊。
這夢幻的景致并不能持續太久,陽光的角度很快就會變換,再不能完全包裹住濃雲,沉金漸淡,這金浪便也就散了。
約莫三刻鐘後,顧昂星看着散去的金光,還有些流連:“好短暫啊。”
這樣的奇觀,連他這種不如何坐的住的人都覺得,若讓他再看個把時辰,他也能看得。
沈莓也覺得這片刻的光景有些短暫,但卻也道,看過這一回,便滿足啦。
她将被嚴許十指緊扣的手輕輕動了動,拇指在他的手背摩挲,有些期待地小聲道:“哥哥,日後若有機會,我們再去看那些難得一遇的,旁的景致可好?”
這樣的景色看了便再難忘,會一直讓人記着,等再想起都還能稱奇幾句。
沈莓看游記上寫過許多,每每讀到總忍不住在腦海裏描摹一番,但卻還是不如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嚴許低低應了一聲,替她別好剛剛被山風吹亂了的鬓發,低眉淺笑:“好,我們晚些要子嗣,這幾年便帶着皎皎去四處游玩。”
沈莓望進他那雙墨似的眸子,牽着他的手緊了些。
不論她說什麽,他總是會應下。
就好像旁的都不如她重要,現下還說,可以晚些再要子嗣,便就是因着她剛剛一句話。
沈莓只覺得連心尖都好像被這山頂的金陽熨燙而過,熾熱的情義滾入骨血,惹得她不知不覺便有些眼眶紅了。
嚴許瞧見,失笑。
公子擡手摸了摸她的臉,在一片天穹下俯身看她:“怎的突然紅眼睛了,可是我說錯了什麽?”
沈莓搖搖頭,突然掙開他的手整個人撲進了他懷裏,環住他的腰緊緊抱了一會。
她面皮薄,從不曾在外頭這般主動過,讓嚴許都微微訝然。
片刻後,才聽懷裏的小姑娘甕聲甕氣的道了一句:“你怎的這般好呀。”
嚴許輕笑,擁着她輕撫她的肩背。
“因為我的姑娘值得這般好。”
在他心裏,她值得所有最好的,所以她說什麽,自己都會應着,便是連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要想法子摘上一摘。
這世上或許真就有這樣一個人,你一瞧着,便覺喜歡。
越相處,便越覺她好似腰融入你的骨血,給她再多都不足夠。
有些人能遇上,那是幸運。
有些人終其一生遇不到,也是命運使然。
天高雲闊的青石臺前,他們靜靜相擁,描摹着彼此心跳。
這一剎那,便已能抵得上過去還未能相遇時的所有時間。
顧昂星:歪?請問有人還記得我嗎?
嚴許和阿莓的番外就寫到這裏吧,下章回京,既然昂星出場了,就先寫百年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