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赴約的日子,慕晴纭一大早就被沈姑叫起來悉心打扮。她迷迷糊糊地坐着,反複琢磨,見個趙久霖至于嗎?

後來才知,原來沈姑打聽到今日那煙波湖有熱鬧事,據說是有個一品诰命夫人在那裏舉辦的秋日游湖盛會,請了不少名門閨秀前去游湖。

慕晴纭早覺得趙久霖邀她游湖這件事本身就問題,要說趙久霖邀她游的是花樓,可能還在理一些,哪兒會是游湖這等雅事。

敢情趙久霖是想拖上她圍觀群芳争豔。

沈姑是覺得趙久霖都去了,那平京城內的大家公子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萬一自家郡主能遇上個看對眼的,成就一段良緣呢,所以郡主雖然不帶她和如意去,她也一定要将自家郡主打扮得豔壓群芳。

慕晴纭猜到了沈姑的用意,也知道這是因為臨行前,她那幾個姨娘肯定沒少交代沈姑。

慕晴纭老老實實地坐在銅鏡前,她若是抗拒,免不了要聽沈姑的一番唠叨,索性順着沈姑的心意,反正打扮打扮也沒什麽不好的,等她出了這個門,理不理會外面的人就是她的事了。

城外湖畔。

趙久霖只讓她來,又沒告訴她在哪裏等,慕晴纭四處找了找,不見趙久霖人影,不過湖上有座長橋,長橋通往湖中一大一小兩座水上軒閣。

軒閣裏很熱鬧,想必就是在舉辦那個什麽游湖盛會。她想着趙久霖是來看姑娘的,自然不會離那裏太遠,于是移步朝那長橋走去。和她一起去那兒的,還有不少三兩成群的年輕女子。

慕晴纭從這些女子的衣着打扮看得出她們家底殷實,不是官家小姐,就是王公貴族家的千金。

臨近橋頭時,前面的路被人設了關卡——幾個家丁打扮的人守在此處,接過千金小姐們遞上的帖子細看無誤後才放行。

慕晴纭恍恍惚惚走過去,很快便被攔下。她問道:“我不能過去嗎?”

身邊一個姑娘又問她:“你可有請柬?”

慕晴纭搖搖頭。

家丁接話:“姑娘要是沒有請柬的話,小的們不能放姑娘進去,望姑娘見諒。”

“今日是馮太師的夫人邀各家千金前來游湖,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進去,若非皇親,那家中為官者至少得官居四品之上,而且還得是嫡出之女才行。”身邊的女子打量了慕晴纭幾眼,又道,“姑娘若是沒收到請柬,定是不合這幾則條件。”

合不合條件慕晴纭不知道,畢竟她從沒問過她爹官居幾品。算了,她又不是非去不可,既然沒請柬進不去,在這附近等等也是一樣的。

見慕晴纭識相離開,那兩位千金便也相伴走上長橋,一人忍不住回望湖畔的身影,問道:“其實看她的打扮就知她家世也不低,既然有臉面來此,必定也不是庶出,馮府的人為何不肯放她進來呢?”

另一人答:“這你還不明白,她的容貌都能将雲妁小姐給壓下去了,若是有請柬也罷,既然沒有,馮府的人怎會放她進去搶雲妁小姐的風頭。”

“二位姑娘在議論什麽?誰要搶我家大小姐的風頭?”橋的另一方走來一個婢女。

一人招招手:“沒……沒什麽。”

另一個則回頭指着湖邊的背影:“姑姑且看,就是那女子,沒有請柬還想來湊熱鬧,一定是自持美貌,想和雲妁小姐一較高下。”

婢女冷笑:“是嗎?我倒想去會會。”

“這下她可慘了,馮太師位列首輔,是王爺的左膀右臂,朝廷重臣,而雲妁小姐是馮府唯一的嫡女,京城裏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家世這般顯赫的名門千金,她竟敢來找雲妁小姐的麻煩。”

“何況以後咱們還得改稱雲妁小姐一聲王妃娘娘。”

“噓,雖然此事已人盡皆知,但雲妁小姐不喜人議論,還是不說為妙。”

就在二人議論紛紛之際,那婢女已走到慕晴纭身後,二人遂也不再議論,站在橋上專心致志地等着看好戲。

“你到底是何人?”

聽見身後傳來質問的聲音,慕晴纭回頭看了看那婢女,只覺莫名其妙。

“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父兄又居何官位?”

婢女的一通問題讓慕晴纭更加雲裏霧裏:“你問我是誰,那你又是誰?”

婢女笑了笑:“我,我是馮府的人。”

“哦。”慕晴纭應了聲,回過頭,不再理會那婢女。她和馮府的人本就沒有交集,所以這個人的問題她可答可不答,無關痛癢,全看心情,然而這人的态度很不友好,慕晴纭本着不惹事也不違心的原則,選擇不答。

“好大的架子啊,穿戴得如此妖豔,想奪我家小姐的風頭?門都沒有!”

慕晴纭聽見妖豔一詞,瞬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她覺得這身淡青衣淡紫裙的搭配跟“妖豔”一詞挂不上勾吧。想不明白這個婢女為什麽會用這個形容詞,後來她終于想通了,想必原因就是——這個婢女眼瞎!

慕晴纭的注意力還停留在自己的穿着打扮上,根本沒料到那婢女想做什麽。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那婢女惱羞成怒地推了一把,猝不及防朝前撲去。

忽然腰間被人一攬,帶她遠離湖面,轉了兩圈後才穩穩站定。

“慕兄你沒事吧?”這遠遠傳來的,像是趙久霖的聲音。

慕晴纭回過神,轉眼見不遠處站着的果然是趙久霖。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都是幹的,松了口氣,接着終于發現了那正攬着她腰的陌生的手。

手指修長,很耐看,她擡頭,發現人比手指更耐看。太久沒見過如此悅目的男色,這俊朗的眉目讓她看得久了些,但是這個姿勢她還是很不習慣。

“那個……公子……你先……先松開,我……我有點兒……怕生。”慕晴纭語無倫次,她覺得她應該說男女授受不親才對,怕生算哪門子借口。

他笑了,那笑就如他發冠上的美玉一樣溫潤明澈,似清風拂過,又似暖陽當空,驅散秋日輕寒。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什麽叫溫文爾雅,她見過的人中還沒有能與此人相提并論的。論皮相,淩璟也不差,只是淩璟那副冷的要死樣子,再加上那盛氣淩人架子,怎麽能用用溫文爾雅來形容!

“晴纭,我是陸旻啊。”他言罷,放她站好,一手拿着柄折扇在掌心輕敲。

“哈?”

慕晴纭驚了……呆了……

這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