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久霖早就笑了老半天了,慢悠悠地對陸旻說:“我說什麽,慕兄她鐵定認不出你來,你還不信,陸小胖,這次你輸了,回頭請我喝酒。”
“這樣是不是比較像一點。”陸旻鼓氣充起兩個腮幫子。
臉圓了果然好認,慕晴纭忍俊不禁,不由自主地擡起手捂住嘴:“真是你啊……”
趙久霖眯眼,點頭:“嗯,我作證,如假包換,說起來他能變今天這樣,還都是因為你。”
慕晴纭委屈:“我怎麽了?”
“還記得那次陸小胖落水嗎?他太沉,你為了救他差點把自己淹死,于是他回欽州後就開始不吃飯了。”趙久霖攤了攤手。
慕晴纭望着陸旻,皺眉:“你就為了這事把自己餓成這樣啊,其實不怪你,是我水性不好。”
“你聽他胡說。”陸旻往趙久霖身邊一站,瞥了瞥比他矮半個頭的趙久霖,看着慕晴纭道,“你看我這個樣子像短了吃的嗎?”
趙久霖來了氣:“陸小胖你什麽意思,長得高了不起?”
慕晴纭瞪了趙久霖一眼:“就是比你了不起,你不服?”
趙久霖咂咂嘴:“從前你倆就是一個鼻孔出氣,得得,吵不過你們兩張嘴,算我輸。”
陸旻沖趙久霖挑了下眉,轉眼間目光落到了那瑟瑟發抖的肇事者身上。他敲着手中的折扇,走近問道:“你又是何人?”
婢女戰戰兢兢跪下:“奴婢參見小王爺,回小王爺,奴婢是馮府的侍女。”
“你既知我身份,那你可知這位姑娘是誰?”陸旻拿着折扇指了指慕晴纭。
“奴婢不知。”婢女埋低了頭,她知來人是安東王世子是因為其發冠上鑲嵌的寶玉極為眼熟,此乃屬國貢品,世間只有兩枚。當年陛下将這兩塊玉當做賜給了兩人,一個是馮府大公子,另一個則是安東王府的小王爺。
“這是敬和榮寧郡主。”趙久霖淡淡道,繞着那婢女踱了幾步,俯身問,“榮寧這個封號你可能沒聽說過,但敬和總知道吧?敢推她下水,你有幾條命?”
婢女跪在地上想了片刻,恍然明了,敬和乃是郡主封號中的首品,只有親王嫡女或受陛下親封的女子才配有。婢女想到這裏,神色怎一個惶恐足以形容,連連磕頭:“奴婢不知是郡主殿下,多有得罪,望郡主寬宏。”
慕晴纭早就忘了她還有這個封號,畢竟麓州就她一個郡主,不需要封號來區別,也不需要用封號來定什麽尊卑。
罰不罰倒在其次,慕晴纭想先弄明白她招誰惹誰了,遂問道:“我不記得我招惹過你或你家小姐,你為什麽來找我麻煩?”
婢女轉身指向長橋上:“回郡主,是那二人在挑唆,說郡主是來鬧事的。”
還在看熱鬧的兩個千金小姐顯然沒料到會有這一出,等慕晴纭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來時,她們就是躲也來不及了,只好站在橋上賠笑,然後埋低頭不敢做聲。
今日慕晴纭和兩個至交好友重逢,正高興,算這婢女運氣好,她難得高擡貴手放人一馬,也不追究橋上那兩人責任,一心想着和趙久霖還有陸旻找個地方敘敘舊,可趙久霖卻提議要去那軒榭上看看,說秦懷遠和他媳婦也在上面。
慕晴纭老早就聽說秦懷遠娶親了,世子妃還是丞相家的千金,但一直不得見,趙久霖這一提,去看看也行。
趙久霖讓那婢女引路,帶他們幾個去水上軒閣。
婢女站起身,恭敬道:“小王爺請,世子請,郡主請。”
慕晴纭一邊走上長橋,一邊又好奇:“從前不是都稱陸世子嗎,怎麽都稱小王爺了?”
趙久霖耐心解釋:“他爹就他一個兒子,自然與我這個兄弟成堆的世子不同,他将來鐵定了要承襲王位,當得起人家稱一聲小王爺。”
慕晴纭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她走在最邊上,轉眼看向湖面,欣賞着一路的湖光山色,陣陣涼風吹來,撩撥着她額邊的發絲,對插在額角的一雙步搖也随細步輕蕩着流蘇。
那身堇色紗裙随風,娉婷袅袅,風姿綽約,有這水天一色的襯映,已自成一景。
趙久霖拉着陸旻停下腳步,望着前面青絲及腰的背影笑道:“瞧瞧,慕兄現在漂亮得就跟仙女一樣。”
陸旻揚了揚唇角,又搖了搖頭,不言一字,然後移步趕上慕晴纭。
沒有反應,難道是他自作多情?趙久霖覺得自尊心受到了打擊,惱道:“陸小胖你什麽意思?”
陸旻頭也不回,淡淡一句:“不用你說的意思。”
忽然飄來的兩句話讓慕晴纭莫名其妙,轉頭看着二人:“什麽什麽意思?”
陸旻一笑:“沒什麽意思。”
慕晴纭被成功繞暈……
他們三人在橋上自娛自樂,卻不知早已被大小軒閣裏的衆人看在眼裏。
大軒閣裏滿是受邀前來游湖的賓客,而曲橋連着的小軒閣裏只有兩位婦人和一個年輕女子。
這場盛會的主人——太師夫人馮氏正坐在主位上,靜靜地瞧着那處,想必那個走在正中、獨聚風華的公子就是她花了大心思才請來的陸小王爺。
今日本是各府女眷相聚,但她受人所托要請小王爺出席,只為成全一樁好事,又為防用意太過明顯,于是邀了同在平京的秦世子和趙世子,可怎會多出一人?
馮氏颦眉:“那女子是誰,不會是安東王府的世子妃吧。”
馮氏身邊的婦人道:“姐姐放心,不是,我派人打聽過了,小王爺既沒成親也沒與人定過婚,想必那只是小王爺的朋友。”
“那就好,不然你我這些心思就都白費了。”馮氏拉過身邊的一位妙齡美人,拍着她的手笑說,“素萱啊,你比你那素萦姐姐乖巧聽話,姑母最疼的就是你,你母親的提議不錯,姑母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劉素萦盈盈欠身:“萱兒謝過姑母。”
劉氏為難:“放在從前的确是門好親事,但如今朝中大臣不是都在議論削藩嗎,要是真削了藩,不就苦了萱兒嗎,姐姐可從姐夫哪兒打探到什麽?”
“削藩?說得容易,這些年大燕有王爺的明治,的确今非昔比,現在對付一個是容易,但要同時對付四個怕是不易,王爺有削藩的心,但有安東王府在,多半也只是說說罷了。”馮氏回頭看着劉氏,笑問,“你可知大燕的百姓都管安東王府叫什麽嗎?”
“小朝廷。”劉氏颔首答,自然也放了心。她又望向平湖,遠處那艘畫舫渺小如豆,笑道,“李相的千金嫁給了秦世子,姐姐和姐夫也該替雲妁準備準備了。”
馮氏嘆道:“人家是早就定下的親事,雲妁這邊急是急不來的,妁兒的親事,就是她表姑母的皇後娘娘都未必敢催。”
“妹妹也覺得雲妁小姐看上的夫婿有些……”
馮氏接話:“難是難了點,可妁兒說了,她要嫁的人,須得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兒,得是人中之龍。”馮氏言罷,緩緩起身與劉氏一道出了小軒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