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的上裳,淺紫色的紗裙,不颦不笑,眉眼略帶霜意,卻也不減大家閨秀的端莊和柔情。

慕晴纭愣了,馮雲妁也止步不前,二人就這樣對立着站在軒閣正中,隔了兩丈遠,淡漠相視。

不知是誰吟了一句:“樓閣玲珑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馮夫人起身笑說:“真是巧了,郡主府衣裳竟和我家妁兒的如此相似。”

慕晴纭沒有答話,依舊保持着那個不卑不亢的神态,淡然望着馮雲妁。

馮雲妁确實很漂亮,能将周圍這些個千金小姐全都比下去。她很自信地站着,而在場的人大都知馮府大小姐貴為嫡女,少言寡語性子清冷,無論何時都處亂不驚。

慕晴纭也有自信,但她在這樣場合下能不卑不亢,不卻步不低頭不讓半分氣場,更多是因為自戀。她不管別人怎麽看,反正在她心裏永遠是自己最漂亮,這條原則雷打不動。

至于她為什麽要争這口氣,也許是事先知道馮雲妁是未來的明王妃,所以她提前給馮雲妁貼上了淩璟的标簽。雖然這樣做有點兒不合适,但她對眼前這個女子卻怎麽都友善不起來。

馮雲妁都不肯讓步,而且在撞衫這樣的情形下,她慕晴纭讓了就是慫!

二人的目光中都沒有敵意,卻又不由自主地保持着這個場面,誰也沒有要先挪一步的意思,僵持良久。

此時在場的衆人都已起身,趙久霖悄悄挪了幾步,走到陸旻身邊,竊聲道:“陸小胖,咱們今天不該帶慕兄來這兒。”

“有什麽不妥?”

“慕兄這是在砸人家馮小姐的場啊。”趙久霖嘆道,“她倆往這兒一站,連衣裳都一樣,你當真看不出誰略勝一籌?”

“馮夫人請我來,我這來也不是不來也不是,有晴纭在我才安心些。”

趙久霖詫異:“難道她有世間奇藥定心丸?”

陸旻保持沉默,唇角帶着輕微的笑意,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想讓慕晴纭同來,原因不僅僅是想見見故友這麽簡單,直到他見到劉素萱他才想起另一個原因。六年前在劉府花園,慕晴纭拍着他的肩說——她會保護他。

也許這一句話就是傳說中的定心良藥。

“你是何人,為何我從沒見過你?”馮雲妁終于先行開口,目光還是那般寡淡如水,一成不變。

馮氏道:“妁兒,這位是榮寧郡主。”

“原來是郡主。”馮雲妁漠然應聲,轉身走到一旁的位子上盈盈落座,沉着眸子,不再理會誰。

慕晴纭在心裏咂咂嘴,冰塊配雪球,眼高配氣傲,馮雲妁和淩璟簡直絕了!

馮雲妁坐下了,慕晴纭卻不知道該如何,她感覺她在這兒待着毫無意義,本以為是和趙久霖他們敘敘舊,結果是這樣的場面。

她想走,可趙久霖和陸旻還在,其他人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一個人走不太好吧。正想回到位子上坐下,卻聽見陸旻向馮夫人告辭,順便捎上了她和趙久霖。

慕晴纭得償所願,從那個是非之地逃離。走下長橋,她想不通馮夫人為什麽要搞這麽個游湖會,馮夫人把那些千金小姐們叫來,也沒讓人家玩兒盡興啊,一個個站在邊上跟丫鬟似的。

後來趙久霖給她解釋,馮夫人請這麽多大家閨秀來,其實是想讓她們給馮小姐當綠葉,襯托襯托馮小姐。

的确,有對比才有突出,和那些女子比起來,馮雲妁的确能稱得上是絕色美人。可慕晴纭還有些不明白,就算襯托出馮雲妁最美又怎樣?就為了滿足馮雲妁的優越感?她覺得那馮雲妁已經夠清高的了。

“趙久霖聳肩攤手,只道:“不得而知。”

忽然一只手猛地搭在趙久霖肩上,欲迫使他轉身、趙久霖本能地掙脫,卻招來一拳,還好他反應夠快成功躲過。

慕晴纭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陸旻拉到一邊圍觀。她這才看清那黑拳是誰打的……正是趙久霖的老冤家秦懷遠。

她還納悶剛才怎麽沒見着秦懷遠夫婦,結果秦懷遠一出來,二話不說就和趙久霖開打。

不得不說,趙久霖的功夫怎一個“爛”字了得,根本不是秦懷遠的對手。慕晴纭看不下去了,沖到二人中間将二人隔開。她覺得秦懷遠再争強好勝也不至于對她動手。

但她卻忘了什麽叫“拳腳無眼”。

此時二人打的正火熱,秦懷遠根本看不清沖上來的是誰,

就在那一拳近在她眼前時,她被人一把拽過,完美閃避。直到她站穩,那握着她手腕的手才松開。接下來局面發生逆轉,陸旻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持折扇與秦懷遠過招,僅憑一只手一柄扇便打得秦懷遠節節敗退。

趙久霖總算能抽身而退,站到慕晴纭身邊圍觀二人交手,不由得驚嘆:“哎呀呀,看來陸小胖這些年沒閑着啊。”

她記得陸旻從前也沒閑着啊,在秦懷遠調戲宮女的時候,在她和趙久霖玩得正開心的時候,陸旻還被仆人監督着習武。所以有今天這身武藝也在情理之中。

秦懷遠終于打不動了,退兩步,躬身拱手:“陸兄,點到為止,我甘拜下風。”

陸旻笑着拱手回禮:“承讓。”

慕晴纭正想誇陸旻兩句,卻見橋上站着個劉素萱。劉素萱似乎在那兒看了很久了,甚至有些走神。

劉素萱回過神,見慕晴纭正看着她,愣了一下,然後匆匆走來,拿着一物遞給陸旻道:“小王爺的玉佩落下了,素萱是來将玉佩送還給小王爺的。”

“多謝。”陸旻接過玉佩挂在腰間,唇邊挂着随和的笑意。

這笑容讓剛擡起頭的劉素萱在不經意間……又愣了……

“夫君,瞧你,都出汗了。”

柔柔的聲音傳來,慕晴纭這才看見秦懷遠身邊多了個個子嬌小的佳人,正拿着手絹替秦懷遠揩額頭上的汗。想必就是那位丞相千金。

劉素萱也被這聲音驚回過神,匆匆一欠:“素萱告退。”然後腆着臉走了。

趙久霖輕輕撞了撞慕晴纭,伴随着低語:“嘿,拿着。”

慕晴纭低頭,看着趙久霖遞來的那方錦帕,莫名其妙:“作甚?”

趙久霖又撞了撞她的手:“拿着啊。”

“我不要啊,我有啊。”慕晴纭說着就從衣袖裏取出一條絲絹,展示之後邊收回袖中,邊嘀咕,“我又不熱。”

趙久霖服了,他知道慕晴纭的想法和尋常女子不太一樣,卻沒想到她不光想法奇特,還這麽不解風情!虧得他自作多情替她考慮得如此周到,她竟然絲毫沒有領會到他的用意。

趙久霖有點氣,但他不敢沖慕晴纭發火,于是指着秦懷遠嚷嚷:“秦狗腿,你敢偷襲你爺爺!”

“五年了趙久霖,你怎麽還是這個鬼樣子。”秦懷遠的目光往旁邊挪了挪,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慕晴纭,“慕晴纭倒是變了不少,這叫一個漂亮啊,我差點沒認出來。”

在慕晴纭知道自己漂亮,所以別人誇她她聽着也沒什麽感覺,但秦懷遠這麽誇她,她卻有點反感。當着自己夫人的面說這話,看來秦懷遠不僅樣子沒變,輕浮的心性也沒變。好在他那位溫柔的夫人沒生氣。

陸旻道:“我正想邀晴纭和久霖兄去我府上小坐,你若無事,不如同去?”

陸旻相邀,秦懷遠想也不想便答應了,拍馬屁的心性也沒變,于是趙久霖又耐不住嘀咕了句:“秦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