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慕晴纭?”

馮氏走至大軒閣外,正好聽見欄杆前的人在憑欄驚嘆,遂問:“秦世子認識?”

秦懷遠轉身,見到馮氏客氣地拱了拱手,然後望着走來的人說道:“如果小侄沒看錯的話,那是鎮南王府的榮寧郡主。”

“原來是她。”馮氏繼續打量着慕晴纭,“聽說陛下當年很是喜歡這位郡主。”

秦懷遠淡淡道:“她曾救過駕。”

劉氏也跟着看了慕晴纭幾眼,道:“說起來六年前我曾見過郡主一次,真是女大十八變,郡主小時候就是個美人坯子,這長大了當真是漂亮。”

馮氏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移步走入大軒閣,等在裏面的千金小姐們紛紛欠身行禮。

此時慕晴纭和陸旻趙久霖也正好走到軒閣外面。慕晴纭擡眼就看見兩個身着華服的婦人一前一後走來。

引路的婢女介紹:“這是我家夫人。”

陸旻和趙久霖拱手:“馮夫人。”慕晴纭也跟着颔首以示禮節。據說馮太師的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啊,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馮氏客氣幾句後笑引着幾人入內,一舉一動都很有當家主母的風範,而慕晴纭只覺得這個衣着華貴,容貌端莊的馮夫人不笑時有點兇,反正“和藹友善”等詞和這個馮夫人沾不上邊兒。

慕晴纭跟着他們走到軒閣裏坐下,馮夫人是主人理當坐主位,而馮夫人卻讓陸旻坐在坐榻的右方,那是主位中的主位,自己則坐在左側。慕晴纭随趙久霖坐在客座,雖然還空了不少位子,但那些個千金小姐則繞着這個軒閣占了一圈,卻沒一人敢坐。

慕晴纭覺得這樣的氛圍有點兒尴尬,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幾個千金小姐,實在不明白,她們不是馮夫人請來游湖的嗎,待遇怎麽差成這樣?

一個綠衣女子帶着奉茶丫鬟上來。女子走到陸旻跟前,接過丫鬟遞來茶盞,雙手端着親自奉到陸旻面前,柔聲道:“小王爺請用茶。”

一旁的劉氏忙道:“這是素萱,小王爺從前見過的。”

這個名字很熟悉,這個場面也很熟悉……

慕晴纭恍然想起,那女子不就是劉家素萱嗎?那年在劉府見過,陸旻的娃娃親啊。五年不見,變化挺大的,挺漂亮的。

“看來今天有戲啊。”慕晴纭自言自語。

陸旻接過茶盞,面帶微笑:“有勞劉姑娘。”

陸旻竟然還記得劉素萱姓劉,慕晴纭不道德地笑了,看來真的有戲啊!

慕晴纭對自己的姻緣沒什麽興趣,但愛看朋友們找到自己的姻緣,生活美滿。

等她從幻想中回過神,發現陸旻正看着她。

慕晴纭低聲道:“看我做什麽,看你的娃娃親。”耳畔傳來趙久霖略帶驚訝的複述:“娃娃親?”

“喝你的茶!”慕晴纭睨了趙久霖一眼。

“這麽兇,你怎麽嫁得掉!”

趙久霖一不小心把聲音放得大了點兒,于是慕晴纭聽見身後傳來幾聲很清晰的哂笑,是那些千金小姐們發出來的,還有些笑聲從各個方向傳來。

慕晴纭掃視一周,不乏有掩着嘴竊笑者,都聽見了,怎一個尴尬了得!剛到平京,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就給她爹丢臉,之後不能再丢臉了。

馮氏只是不帶目的地淡看了慕晴纭一眼,倏爾想起什麽,笑說:“郡主已及笄了吧,聽聞信國公的公子曾去鎮南王府提過親,可沒待幾日就走了,是為何?”

慕晴纭想起那馮立姓馮,就是這馮府的親戚,難怪馮夫人會知道。想必那馮立是向馮太師告了個狀吧,畢竟馮太師一家看上去可比信國公家要風光。可慕晴纭不太高興,這是她家的私事,而且又不是什麽好事,馮夫人在大庭廣衆下提起是什麽意思?

慕晴纭沒見識過豪門大戶中女人們的勾心鬥角,自然體會不到這個馮夫人的心機,但趙久霖是看着姨娘們爾虞我詐長大的,當然知道這個馮夫人是有意想讓慕晴纭出醜。

不等慕晴纭開口,趙久霖便說道:“這事兒我知道,是因為慕伯父沒答應,郡主也瞧不上他,那馮公子還有什麽臉賴在麓州。”

馮氏微揚了揚唇角,靜默不語。

趙久霖微微偏過頭,對慕晴纭小聲笑說道:“幫你一次,當做賠罪。”

慕晴纭悄悄做了個抱拳的手勢,略表謝意。

在場的大都知道馮府和信國公的關系,趙久霖這一句無疑也是駁了馮府的面子,都知馮夫人雖沒說什麽,但心裏肯定不高興。一時間沒人敢再說話,直到湖面上飄來陣琴聲才打破此處近乎凝固的氣氛。

慕晴纭望了一眼琴聲傳來的方向,琴聲是從湖上那艘畫舫裏傳來的,而那艘畫舫也正朝他們所在的方向劃來。

婢女走到馮氏身邊禀道:“夫人,小姐來了。”

“是雲妁小姐。”周圍的千金紛紛議論。

這個名字慕晴纭很熟悉,似曾聽過,借着馮夫人幫她回憶起馮立提親的事,慕晴纭也随之想起原來是聽馮立提過,就在馮立炫耀家世和靠山的時候。

她記得馮立說這個馮雲妁和淩璟有一腿。

慕晴纭本來沒什麽興趣,但想起這一出,好奇心瞬間爆發。她開始随衆人一道翹首望着那畫舫靠近。

趙久霖好奇:“你也想瞧瞧馮小姐的天姿國色?”

慕晴纭一口答道:“不!我是想知道哪個女的倒了八輩子黴,要把自己的下半生砸在淩璟手裏。”

“噗。”趙久霖一口熱茶噴出。幸好人們都在看馮雲妁,沒人察覺趙世子的失儀。他趕緊放下茶盞順便抹抹嘴,然後看着慕晴纭,語重心長地說,“慕兄,我覺得你的想法一般人難以理解,你可知天底下有多少姑娘盼着倒這個黴?”

“天堂有路她們不走,我才難以理解。”慕晴纭單手支頤,“你知道淩璟是什麽樣的人嗎?冷酷無情就罷了,眼睛還長在頭頂上,要說他有什麽好的,大概只有長得好看這一條。”

趙久霖感嘆:“明王不過打了你幾板子,你這記仇竟然記了整整六年,佩服。”

“我和他豈止這一點過節,他想告咱們狀的事你忘了?他擔着那麽多人的面數落我你忘了?”

“唉,回家後日子過得太安逸,我還真沒記住,其實我倒不擔心告不告狀什麽的,反正天塌下來還有我老爹和幾個哥哥頂着,我只需逍遙快活。”趙久霖望着湖上,擡了擡下巴,“看,人來了。”

馮小姐的畫舫已經靠岸,而前去迎接的下人在岸邊紮堆,将視線擋了個徹徹底底。

慕晴纭索性站起身望了望,還是看不清,她往前走了兩步,此時簇擁成團婢女朝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道,其間走出一位絕代佳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