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女仆将破碎的杯子收拾好後出去,南燭瞬間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都軟了下去。躺在床上,扯過被子就蓋在了身上,昏昏沉沉的睡去。那麽一張符,毫了她大半的精力,沒個幾日,只怕是恢複不了。
精氣這玩意兒,是最難恢複的。這一睡,南燭是連午飯都沒有吃過,就睡到了晚上。一覺醒來,房間裏光線昏暗,一個黑影坐在床邊,南燭下意識的就要從床頭撈出符咒對方他了。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張啓山。
揉着睡的有些發脹的額頭,南燭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你這樣吓我,只怕我沒有在墓裏玩完,就死在了你的驚吓中了。”
“身體不适,為何不叫醫生過來。”張啓山隐匿在黑暗中的眸子略帶心疼,聲音平靜,“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了。”
“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了。我沒什麽事兒,休息一下就好了。”南燭伸手虛掩面容,打了個哈欠,“下次別再闖我房間了,全天下都有事,我都不會有事。”
“清醒一下,下去用晚餐。”張啓山現在哪裏舍得說一句重話,以往南燭的聲音雖說不大,卻也中氣十足,哪像現在,聽起來就沒什麽力氣。
南燭應了一聲,等張啓山離開房間後,才摸索着,打開了燈。這下,才看的清清楚楚,南燭說的沒事,并不是真的沒事。一貫氣色紅潤的南燭,此刻現在面無血色,嘴唇發白,一看就是大病中人。
一掀開被子,南燭感覺一陣冷意襲來,瑟瑟發抖。從衣櫃裏取出了那件黑色的大衣披上,到衛生間裏洗了把臉,擡頭一看,南燭自己也被吓到了。來了長沙後,她盡做一些虧本的事情,就像是現在。拍了拍臉頰,企圖讓她的臉色看起來紅潤些。下樓之前,南燭拿了唇紙抿了一下,這才算是看起來比較好看了。
看見南燭面色紅潤,張啓山松了口氣,讓下人把一直熱着的菜給端了上來。
“看着天色,都已經過了飯點,你都是這麽晚吃飯的嗎?”南燭還沒動手,只是看了幾眼桌上的當歸老鴨湯,邊上的女仆連忙就給她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
用勺子拂去上面的漂浮着的油,低頭抿了一口。湯還沒有下咽喉,南燭就覺得喉嚨一緊,一股腥味湧了上來,貝齒緊咬着下唇,最後還是忍不住,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這下,可是吓壞了所有人。張啓山臉色一變,刷的就站了起來,走到南燭身邊,二話不說抱着她就上了樓,一邊吩咐下人去請大夫,聲音猶如三尺寒冰,幾乎将在場的人凍僵。以往這個時候,張家都已經差不多滅燈休息了,而這一次,燈火通明。
所有下人都不敢睡覺,戰戰兢兢的在那裏守着,深怕惹怒了佛爺。自從來了長沙,張啓山最為生氣的時候,都沒有表現的這般明顯,哪裏還有人會安心。
被南燭打出來的紅潤現在已經褪去,唇紅也因為擦拭血跡的原因給擦了個幹幹淨淨,現在看來,南燭臉色白的,比那最好的雪綢還要白上那麽幾分。
“大夫呢!怎麽還不來!”張啓山此刻面如寒冰,看的南燭心下一暖,倒是感動。
伸手握住了張啓山的手,聲音有些虛弱:“我沒事,只是虛不受補,那老鴨湯裏藥材太多,才導致的氣血活躍。”
“你剛剛也說沒事。”言下之意,就是南燭的話根本不可信,他已經不會相信南燭的話了。
扯了扯嘴角,南燭可以對天發誓,她說的都是真話,可奈何人家不相信,這也沒辦法不是。張啓山讓人叫的一聲是以為行醫多年的老大夫,可憐了大夫,一大把年紀了,睡下還要被這些人給折騰。
揉了揉差點散架的老腰,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給南燭把脈。過了一會,又讓南燭張嘴,看舌苔和上颚,又看了看眼睛,這才是松了口氣。
“佛爺,夫人沒事,只是虛不受補,這幾日吃的清淡些我開個藥方,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兩次。”老大夫摸了摸胡子,坐到邊上去開藥方了。
張啓山一直握住南燭的手,一刻也不放手。最後讓管家把大夫送了回去,又讓人給南燭煮了小米粥上來。
“你看,我說了我沒事,你非要請大夫。”南燭另一只手覆在了張啓山握着她的手上,安慰道,“我醫術雖然比不得我師傅,卻也比長沙的這些大夫好的多,我的身體如何,我自己最清楚。”
“胡鬧!”張啓山第一次對南燭甩臉色,心底卻是有些害怕。二月紅的夫人讓二月紅廢了心思,還不得好。他不希望,南燭和二月紅的夫人一樣,長病難醫。
陪南燭做了好一會,下人才端來了冒着熱氣的小米粥邊上的人連忙放了一張小桌子在南燭的床上,張啓山接過小米粥,放在桌上。南燭正要伸手去拿,卻被張啓山攔住。
一雙死魚眼看着眼前正拿着舀了一小勺粥的大手,南燭還是忍不住:“我只是氣血不足,不是大病難醫!”
“喝。”張啓山懶得理她,手一直放在南燭面前,說道。
沒辦法,南燭僵着,張啓山就陪着她僵着,你不喝,人家有的是辦法和你耗着。何況,幾乎一天沒怎麽吃東西,早就已經肚子餓了。就着張啓山的手,一口吞下了溫熱的小米粥。不得不說,張家的大廚手藝不錯,這小米粥煮的,倒是比別人的好喝。
南燭喝完一口粥,下一口就接了上來。來來回回,花了半個小時,終于把那一碗粥給味完了。見張啓山放下了碗,候在邊上的下人連忙收拾了起來,一刻都不敢耽擱,連忙退了出去。
“都下去吧,我和夫人休息了。”張啓山揮退了候在房間的下人,褪去身上的衣服,露出裏面白色的襯衣,拿着剛剛讓下人拿來的毛巾和睡衣就去了浴室。
南燭看的是瞠目結舌,她剛剛還說那下人拿了什麽東西過來給張啓山,要開口問,張啓山就一口粥塞了過來,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一想到等下的畫面,南燭不争氣的臉紅了。又覺得她和張啓山也算是經歷生死,都是兄弟,也沒什麽。
張啓山進去只是沖了個涼水澡,換上了睡衣,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南燭靠着床頭睡了過去,放輕了腳步,走了過去。掀開被子,放輕了動靜,給南燭挪了個舒服的位置,抱着她就睡下了。
抱住南燭睡覺,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許是張啓山的懷抱太溫暖安穩,南燭一夜好眠,睡到第二天大清早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位置溫熱,張啓山已經不在房間了。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經過一夜的休息,南燭覺得好多了,起碼面上沒有那麽蒼白了。
聽到屋裏的動靜,張啓山吩咐候在門外的女仆連忙敲門,喊到:“夫人,您醒了,可要奴婢進來服侍。”
“不用了,你們忙你們的吧。”昨天鬧騰了一晚上,南燭倒是沒有注意現在下人喊她的是夫人而不是姑娘,掀開被子拿了疊的整齊放在床頭櫃上的鬥篷給自己披上,踩着軟和的毛拖鞋進了浴室。
洗了把臉,漱了漱口,南燭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來,昨夜張啓山喊的她是,夫人!這下南燭整個人都不好了,換好衣服就要出去找張啓山理論的時候,候在外面的女仆連忙上前。
“夫人,早餐已經備好,奴婢帶您過去。”女仆放緩了聲音,打心裏已經把南燭看做女主人了。
一個夫人堵過來,南燭是有氣也沒法出,畢竟人家也就是一個下人,什麽都是聽主子的。而且,她現在也的确餓了。南燭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跟着女仆就去了用餐的地方。
桌上擺着各式各樣的小巧點心,想來也是為了讓南燭有食欲,多吃一些。這次倒是沒有主小米粥,而是煮了黑米粥。三分小火慢炖,只怕這個廚師是天沒亮就爬起來煮粥,在她醒來前才煮好的。
坐在餐桌邊,南燭喝了一小口粥,只覺得香濃可口,食欲大增。伸手夾了一塊水晶藕糕,入口軟化香甜,這個廚師,倒是煞費苦心。女仆見南燭吃的香,松了口氣。她家夫人吃的香,她和佛爺也就有個交代了。昨日的佛爺真真是吓到了她們,可見這個夫人,在佛爺的心裏占多大的地位。
吃飽喝足後,南燭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問道:“張啓山現在人在哪裏。”
“回夫人,佛爺現在和九爺去了二爺的府上,說是有事,一會就回來了。”女仆站在邊上,說話口齒清晰,深怕南燭聽不到她說的帶着長沙口音的話,“現在八爺在府上,夫人要不要去見見。”
“嗯,對了,”南燭站了起來,就要跟着女仆去見齊鐵嘴,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不是你家夫人,叫我姑娘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