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一室的淩亂頹敗與被烤得到處亂跑的小妖們,夏未狐貍動作優雅地拍了拍手,而後施施然地重新坐下,“可以開始進入正題了嗎,滑頭鬼?”

“咳咳,”奴良滑瓢整了整身上被熏黑了的和服,輕咳了兩聲,然後指着自己的頭頂略顯無辜地道:“在此之前,你是不是最少也應該先将老夫頭上的那道火滅掉?”

雖然不痛,但是腦袋上那種燙熱的感覺也不怎麽好受。這狐貍還是和昔日那般有活力啊……

“好吧。”夏未狐貍聳肩,揚手輕輕拂袖,室內所有的火焰瞬間熄滅,小妖們馬上狼狽逃竄,不過幾秒的時間,會客室裏就只剩下端坐對峙的兩位了。

“陸生那孩子因為太長時間的覺醒而發燒了,”奴良滑瓢看着眼前這抹火紅,“不過看得出你回來他很高興。”

“你知道如果不是你的邀請,我不會踏足這裏。”就算她要再來東京,也不是為了跟奴良組重聚。

不是她對奴良組心懷芥蒂,而是這個地方的溫暖很容易讓她變回從前那個軟弱的自己。如果她還是孑然一身,那什麽都可以無所謂,但如今卻是不一樣了。

對于生活的初衷,在她成年的那一刻已經完全改變了。

“呵呵,老夫不過是一個不願看到孫子傷心的老人家而已。”終究還是狠不下心讓陸生去踢這塊鐵板。

“所以現在坐在這裏跟我對坐而談的人是你而不是他。”她完全不覺得那個名叫陸生的少年擁有成為奴良組三代目的覺悟和實力。

“不要小看那孩子,赤狐姬——因為他身上流着的是滑頭鬼的血,”奴良滑瓢正色地道,眼神銳利而堅定,“他會繼承老夫的奴良組,并将它推向一個新的高/潮。”

“但是在那之前呢?自從那位離開之後,奴良組已經大不如前了吧?”夏未狐貍輕輕拭擦着沒有污跡的嘴角,“奴良組的二代目是被羽衣狐殺死的吧?京都那邊如今已經并不太平,而奴良組的內部似乎……”

未完的話盡在不言之中,而她也不過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白狐一族的情報看來的确是妖界第一,而你的成長也讓老夫感到非常驚訝。”奴良滑瓢眯起眼睛,舊鼠事件不過是前兩天的事情,卻竟然已經傳到千重山的耳目之中了嗎?到底是對方的情報系統太過強悍還是被內奸刻意放出的消息……

雖是早就知道成年

後的赤狐會脫胎換骨,但是眼前這位的成長的确超出了他的預算。僅用了幾年的時間,她便構築起一股讓人望而生畏的強大勢力。甚至在同一時間裏,所有遠古的狐族的勢力都在擴張,而包括奴良組在內的其他陣營卻在走下坡路。

“我想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所以——願意與奴良組結盟嗎,千重山的赤狐姬?”同為一方之主,所談的首先就應該是利益而非情面,因而奴良滑瓢無意用往日的事情來要挾對方。

“這是千重山的榮幸,尊敬的魑魅魍魉之主。”夏未狐貍微微欠身,嘴角勾起一抹慵懶的微笑。

總算不必與奴良組為敵了……

奴良滑瓢還想說什麽,卻被外面的叩門聲給打斷了,“總大将,各位幹部已經到齊了,請您移步會議室。”

“我知道了,毛娼/妓你進來一下,”奴良滑瓢轉向某狐貍,以眼神阻止了對方客套的辭別之詞,“你逗留東京的期間就繼續住在這裏吧,我讓他們安排一下。”

“咦,夏未醬真的回來了嗎?他們說的時候我還有點不敢相信呢,”毛娼/妓婉媚一笑,“都長成大美人了吶。”

奴良組總算來了一個說得出人話的了。夏未狐貍略顯感慨地腹诽,然後愉悅地朝對方微微一笑,陶瓷娃娃的臉上媚色盎然——

“好漂亮,”怔忪了一下,毛娼/妓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首無看到小狐貍如此勾魂的一面,然後拉着她往外走,“來吧,你的房間若菜夫人一直有讓人留着哦!”

“為什麽?”狐貍訝然地問,畢竟她只是在這裏住過一個月的時間,但是他們卻為她留了4年的房間,這不是很奇怪嗎?

“因為鯉伴大人說過你一定還會回來啊!”毛娼/妓理所當然地說,奴良本家所有的妖怪都是這樣認為的。

夏未狐貍張口想說什麽,卻全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只知道內心的一角仿佛被融化了一樣,溫軟卻帶着隐隐的鈍痛——不似冰雪初融的緩緩彌漫,而是如冰山的崩塌一般洶湧劇烈……

那個吊兒郎當的妖怪之主,似乎真的帶着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跟随其身後的吸引力。

“來吧,我幫你整理一下床鋪。”毛娼/妓拉着狐貍的爪子,試圖拖着她往前走。

“不了,”夏未狐貍猛然掙脫了對方的手,歉然一笑,然後轉頭對着奴良滑瓢說:“我還有事情要辦,就不住這裏了,

不過我明天應該會再來相談結盟一事。”

“你是想調查原白狐之主的死還有暮日神社的事吧?”奴良滑瓢站在門邊,“鯉伴和我都曾經派人調查過暮日公園,一切正常得讓人不得不覺得太不正常了。”

不僅是三年前的白狐事件,就連當年河僧人是如何躲過奴良組的耳目憑空出現在暮日神社的舊址,甚至被結界鎮壓的天狐之怨是在什麽情況下被釋放的,奴良組竟然也毫無頭緒。

“可以不着痕跡地一再做到這種地步的妖怪……這世上恐怕不多。”

夏未狐貍沉吟了一下,她知道對方話中的意味:狐族的秘術或許可以做得到。只是如果襲擊她的也是天狐一族的話,那麽将小吾離開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串聯起來,似乎……猛然沉下的心帶着濃烈的不祥之感——

如果那就是答案……

“如果有什麽特別的情況,我會告知奴良組的。”好歹東京也是人家的地盤,如有必要還是知會一聲比較好。

說完,夏未狐貍便微微欠身,然後徑直向着大門走去。

“啊啦,夏未醬不要那麽着急嘛,你回來之後還沒看過少主吧,最少也跟他打一聲招呼再走比較好,不是嗎?”毛娼/妓溫柔卻不容拒絕地拖着狐貍往走廊的另一邊走去,也不知道白天的少主記不記得自己将夏未醬帶回來了——

總之不能讓夏未醬就這樣就離開,不然少主一定會很失望的。

不過看着這家夥故作冷漠的模樣,毛娼/妓心裏真的稍微有點不爽。哪怕是成年了,看起來也不過跟少主差不多,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而已。

夏未狐貍一言不發地任由對方拉着,翠色的水眸迷離而木然,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直到對方猛然停住,讓她直直地撞上了對方的後背。

“咦,少主的朋友也在啊,哈、哈哈……”毛娼/妓苦笑,大概是大家都在準備會議的事情所以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吧?不過還好那名陰陽師少女沒有來,不然……一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在心裏偷偷松了一口氣。

“漂亮的幫傭姐姐你好,”清十字清繼舉起右手歡樂地打了個招呼,“我們又來打擾了!”

“咦,陸生同學還有其他客人嗎?”家長加奈好奇地探出頭來,總覺得眼前這個身穿黑色鬥篷的紅發女生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但是如果是氣質這樣特別的人,曾經見過的

話她應該不會忘記才是。

“這個人看起來有點奇怪……”這麽熱的大白天,對方竟然用黑色鬥篷将自己包裹得嚴嚴密密,而且看起來還一點都不覺得熱的樣子……真神奇。

不過這人看起來甚至比旁邊的幫傭姐姐更加妖冶幾分……

夏未狐貍朝衆人微微颔首,而後視線直接略過他們看向坐在榻榻米上看起來有點虛弱的奴良陸生——

比晚上還弱呢這家夥……

四目對視了片刻,夏未狐貍率先扭頭——她果然還是很讨厭那雙明淨的褐色,那感覺就像看到了昔日被保護得很好、卻弱小無力得只能眼睜睜地失去想要緊抓住的東西……那個自己。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某狐貍面無表情地旋身離開。

“等等!”奴良陸生掙紮着站起來,虛浮的腳步卻是一陣踉跄——

“少主!”

“陸生同學,小心!”

夏未狐貍回頭,卻看到對方狼狽地半跪在門邊,雙手稍顯吃力地撐着門邊與地面,倔強的視線卻是牢牢鎖住了她。

“有事嗎?滑——奴良陸生?”夏未狐貍輕輕蹙眉,她并不喜歡這種糾結的狀态。

“抱歉,冰麗,可不可以和大家到客廳坐一下,我稍微有點事情要和夏未說一下。”聲音雖是帶着顯而易見的虛弱,但是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我哪天突然不見了,肯定是因為被論文和導師給聯合整死了嘤嘤嘤……

今天母親節本來想送花的,但是發現花店裏的康乃馨都不漂亮……于是改去蛋糕店訂蛋糕(其實蛋糕最後大部分還是會進我肚子了,于是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