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子殿下,您一定餓了吧,奴婢服侍您用膳。”
說完,白灼硬着頭皮走過去,卻又怕李熠會像之前那般要殺她,只能顫顫巍巍的伸出手。
“你是誰?”
靜谧的殿內,李熠的聲音像是夾雜着寒冰的玉石,動聽也冰冷。
白灼顫聲回道:“奴婢白灼,是劉嬷嬷派奴婢來伺候太子殿下的。”
李熠微眯眼眸,那雙滿是陰霾冷光的黑眸中似閃過一絲異色。
“白灼?”
“是。”
“孤方才要殺你,你還給孤帶吃食?”
李熠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人無端升起恐懼。
他看了一眼桌上吃食,目中陰郁之色更深:“你莫不是要毒死孤,好報仇?”
白灼立時睜圓眼睛,滿目惶恐,一下子跪在李熠面前,忙道:“太子殿下,這些吃食沒有毒,奴婢更不敢下毒。”
李熠生了一雙極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配着那張俊美無暇的面容,看上去就是一個多情的翩翩公子,奈何他目光太沉,太黑,黑的不見底,多情的桃花眸便顯出幾絲無情。
他垂眸冷冷盯着白灼,似要看進白灼心底深處,探究白灼究竟是什麽人。
她似乎真的不是那人派來的,不然在他犯病時,她可以随時羞辱折磨他。
被李熠這麽直盯盯又冷冰冰的看着,白灼只覺渾身發寒,她低下頭顫聲道:“若太子殿下不信,奴婢可以為太子殿下試毒。”
聽聞貴人身邊都是有試毒太監和宮女的,白灼只是一時沒想起來,她站起身走到桌邊,吃了一點餅子和魚肉,等吞下這才看向李熠。
“太子殿下您看,真的沒有毒。”
李熠掃了一眼桌上吃食,想到方才白灼是怎麽将食物帶進來的,目光深了深。
若她真有異心,也不會為他帶吃食,那幾人也不會讓他吃到食物。
白灼見李熠沒有反應,她擔心食物變涼,猶豫着低聲道:“太子殿下用膳吧,涼了就不好了。”
李熠擡眸看了白灼一眼,又看向吃食,這麽一會兒,食物香氣飄過來,那好些時日未曾進過什麽食物的胃部又開始隐隐作痛。
“扶孤。”
白灼聞言快步走過去,她不敢看李熠,伸過來的手也是哆嗦的,可見之前李熠要殺她的舉動,是吓壞了她。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偷偷帶了食物。
白灼扶着李熠坐在桌邊,又擦了擦筷子,雙手遞到李熠面前。
李熠頓了一下接過筷子,看着桌上餅子和魚肉,肚子不争氣的咕咕叫起來,喉頭滑動,一手抓餅,一手夾魚肉吃起來。
熱氣騰騰的食物入口,讓李熠情不自禁的喟嘆,同時目中又染上一絲嘲諷。
興許是吃的太急,剛吃了幾口,李熠就噎住了。
白灼吓壞了,趕忙為李熠拍背,又見殿中沒有熱水,轉身跑出寝殿,還不忘關上門生怕被那三個太監發現。
白灼跑到膳房,只見三個太監吃的正歡,哪裏有空管她。
白灼倒了一碗水,又快步回了寝殿,路上走得急,熱水撒了一些,好在夠喝。
“太子殿下喝水!”白灼氣喘籲籲的将水遞過去,李熠接過來喝了幾口,才算順了。
擡眸便見白灼一雙杏眼滿是擔憂的看着他,李熠将碗放下,倒是沒有像方才一樣急着吃飯。
李熠盯着白灼,俊美面容看上去蒼白又冰冷,目光更是陰沉的宛若深潭一般。
白灼被看的頭皮發麻,趕忙後退兩步,哆哆嗦嗦道:“太子殿下,奴婢是不是又做錯什麽事了?”
李熠掃過白灼脖子上的紅痕,而後收回目光,淡淡道:“沒什麽。”
李熠吃了幾口,忽然道:“你也吃。”
“啊?”白灼愣住,擡眼怔怔看着李熠。
“他們不會給你留下食物。”
白灼瞬間懂了,那三個太監定不會給她留飯,但她一個低等的宮女,哪裏敢跟太子殿下一起吃飯。
“奴婢,奴婢不餓!”白灼剛說完,肚子就不争氣的咕嚕叫了聲。
白灼一張臉瞬間漲的通紅,她用力埋頭恨不得鑽進地縫中。
太丢人了!!
李熠面容仍舊冰冷,冷聲道:“孤命令你吃。”
白灼心尖兒一顫,只能硬着頭皮走近拿起一個餅子,低頭快速吃起來,至于魚肉她一口都沒吃,那是給太子殿下補身子的,他太瘦了。
等吃完,白灼三兩下就收拾幹淨,怕三個太監懷疑,她又趕去膳房,就見三個太監正一臉酒足飯飽模樣,她故作饑餓模樣,見沒了食物,一臉委屈道:“太子殿下還沒有用膳……”
“管那個廢人作甚?!”王興說完,嘿嘿一笑,指着只剩下幾粒米的鍋,嘿嘿道:“醜八怪這是我們留給你的,晚上繼續好好做飯。”
三個太監離開膳房,白灼輕輕籲了口氣,不過她還是将鍋內剩下的米加了點水弄成稀米粥給喝了。
這都是之前她在浣衣局吃不上飯時,總結出的經驗,別看米粒少,加了水雖不能吃飽,但也能填肚子。
看來日後在東宮的日子不會好過,那位太子殿下也太可憐了些,那樣一個尊貴的人,如今竟被如此虧待。
也難怪太子殿下會變成那樣。
這皇宮內的人,真是冷心冷情,變臉跟翻書一樣快。
收拾好膳房,白灼又燒了一鍋熱水。
那三個太監已經去睡大覺了,白灼輕手輕腳的端了盆熱水回到寝殿,對坐在床邊的李熠道:“太子殿下,奴婢伺候您擦把臉吧,等晚些時候,奴婢再燒些熱水,伺候太子殿下沐浴。”
李熠看過來,那雙眼眸一如既往的陰郁無波,白灼不敢多看,她低着頭擰濕了布巾,走上前有些緊張的将布巾遞過來。
李熠卻閉上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殿下這是要她伺候?
白灼頓時緊張的呼吸發緊,她艱難的咽了口口水,一步一步走近,試探的擡起手。
她生怕自己粗手粗腳的弄疼李熠,手中不敢用力,等擦完臉,白灼籲了口氣,暗道伺候太子可比她洗衣裳累多了!
擦完臉又重新擰濕布巾,為李熠擦手。
李熠的雙手骨節勻稱,修長白皙,十分漂亮,但這麽一雙好看的手掌掌心處,卻有不少深淺不一的傷痕,仔細看像是被什麽利器劃傷一般,而且這些疤痕一看就沒有好好處理,有的都流膿了。
之前她太過驚恐,并未注意到李熠雙手竟受了傷,也不知他是怎麽忍過來的。
看着這些傷口,白灼沒敢多問,起身快步走出寝殿,不一會兒白灼趕回來,手中多了一個藥瓶。
“太子殿下,這是奴婢以前用的藥膏,能治手傷的,委屈您先用這個。”
這藥膏是白灼在浣衣局時楊柳給她的,浣衣局的宮女一年四季都在洗衣裳,雙手總是泡在水裏,尤其是冬天很容易長凍瘡,這藥膏能治療凍瘡,應該也能治療手傷。
李熠身體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用那雙黑沉的眼睛靜靜看着白灼。
等白灼為李熠的雙手上了藥,這才松了口氣,一擡眼,就撞入李熠那雙漆黑陰郁的桃花眸中。
“你不怕死?”李熠直視着白灼,忽然道。
“怕,怕死……”
哪有人不怕死,尤其是她白灼,比誰都怕死!
李熠冷笑一聲,言語中竟似帶着一種惡意般的說:“若讓他們知道你偷偷給我帶吃食,又為我治傷,他們會殺了你。”
白灼渾身一顫,面上果然露出惶恐,卻還是道:“太子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讓他們發現!”
李熠一愣,白灼卻忙起身,小心翼翼看着李熠說:“太子殿下,奴婢伺候您洗頭發吧?”
李熠深深看了白灼一眼,垂下眸子沒有出聲。
李熠的頭發又黑又密,可見以前是精心保養的,只是現在一頭墨發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還打了結。
白灼神情認真,将頭發打濕後,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的将打結的頭發一點一點梳理開,期間怕弄疼李熠,邊梳理邊小聲說:“太子殿下,若是奴婢弄疼您了,您就告訴奴婢。”
李熠直直看着帳頂,感受着那雙手輕柔的為他梳理頭發,眸中的陰郁卻不知不覺緩和了些。
從一個身份尊貴的太子,到如今這個落魄到太監都可以随意欺辱的地步,只不過用了一個月時間。
一個月,從高處摔落,摔的凄慘,而那推他摔下的人,卻是他敬愛了二十多年的母後,呵,真是可悲,可笑。
殿內靜谧,只偶爾傳來擦洗頭發的水聲。
等白灼将李熠的頭發梳理通順,仔仔細細洗幹淨,又用幹布巾為李熠擦幹頭發,做完這些,白灼已經出了一身汗。
不過她可沒時間歇息,還要去院中将那些髒衣裳洗幹淨。
出去前,白灼還特地準備了一壺熱水,對李熠道:“太子殿下若是渴了,就喝這裏面的水,若是涼了喚奴婢就成。”
說完,白灼快步出去了。
李熠看白灼忙的像個陀螺一樣,薄色的唇瓣抿了抿。
白灼幹活麻利,又是浣衣局出身,很快便将髒衣裳洗幹淨晾起來。
這時,那叫王興的太監走來,啧了聲道:“你這醜八怪倒是盡心盡力伺候那個廢太子。”
白灼看到這王興,就有些發憷,誰知下一刻王興忽然将洗幹淨的衣裳給甩到地上,還上腳踩了好幾下!
白灼見着登時睜大眼睛,一個箭步沖過去就要撿,焦急喊道:“那是太子殿下的!”
“什麽太子殿下?哪裏有什麽太子殿下?我看你這個醜八怪是欠抽!”
王興擡腳踹在白灼身上,一臉獰笑,三兩下将白灼剛才洗幹淨的衣裳全部仍在地上,雙腳踩在那些濕衣裳上,啐了口斥道:“去将我們的衣裳洗了,至于這些破爛玩意兒,全部扔了!”
白灼跌坐在地上,看着那些洗的幹幹淨淨的衣裳,被王興踩在腳下,眼眶驀的一紅,心底竟升起怒意。
然下一刻,好些髒衣服兜頭砸在白灼身上,同時傳來一陣嘲笑聲。
“哈哈!我就說這醜八怪是個傻子!憨貨!竟然真的盡心盡力伺候那廢人。”
“醜八怪,既然你這麽喜歡伺候人,就好生伺候我們,否則我們就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醜八怪你還敢瞪我們?再瞪我就将你眼睛給挖出來!”
白灼聽着他們的笑聲,只覺刺耳至極!
他們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
忽然,笑聲戛然而止!
李熠不知何時走來,他手中拿着一柄匕首,明晃晃的刀刃橫在王興的脖子上。
“踩着孤的衣衫,是不是很爽?”李熠個子極高,雖身體單薄,但按着王興就像按着雞崽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