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苧在寺中休養了半個月,那間燒壞的房屋還在修繕,她也不能一直住在晞萱的屋子裏,慧耘大師便重新為她安排了一間屋子,只是離佛堂稍稍遠了一點,沒有與李氏在一個院子了。

雖然行動不方便,但她還是由柔語推着木頭輪椅每天準時去佛堂為老太太念念經,下午則在自己房間抄抄佛經。

晞謹晞諾在第八天便已經回家。

阮遠文在聽說寺中招了刺客的第二日,派了人上山問候,并且與李氏說明了鐘相的意思,刺客已經伏法,讓李氏不要擔心。

半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阮遠文因為不是在休沐日,這次并沒有親自上山來接她們,只是将家中的大管家帶了家中馬車前來山腳候着。

搖搖晃晃着,臨近午時才回到府中,蘭姨娘和馮姨娘帶着桂香梅香都在大門口等候當家主母的歸來。李氏下了車,進去前對蘭姨娘說,“苧丫頭在後面的車上,你把她安頓好了你再過來請安吧,這些日子就讓她好好休息,不用每天過來了。”

蘭姨娘頓時感激地看着李氏:“謝謝太太!謝謝太太!”等李氏進門後,她才提着裙子小步向第二輛車跑去。正趕上柔語将晞苧抱下來放在輪椅中。

“苧兒,我的苧兒”看到女兒坐在輪椅裏的樣子,蘭姨娘想忍着不在大庭廣衆之下哭,眼淚卻不住地往下流,撲上去抱着晞苧的肩膀,身子微微發抖。

“娘,我沒事的,只是腳扭了一下而已,過幾天就好了。”晞苧看着她随時都能迎風流淚的娘寬慰道。

本來自己的腳傷的也不嚴重,在寺中也修養了半個月。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為了盡快好起來,又有慧耘大師的囑咐,才待在輪椅裏,不要用腳力,以免二次受傷。

“柔語姐姐,推我進去吧,娘,我們一起進去。”晞苧不想在外面了,雖然這條街多為官邸,平日來往的行人并不多,但晞苧還是有些不自在。

“好,好,來,讓娘推,柔語,你把小姐的東西都拿進屋裏去。”蘭姨娘拿出手絹擦了擦眼淚,慌忙道。

晞苧這些天又過起了足不出戶的日子,甚至比以前還要封閉,因為嫡母免了請安,一日三餐均有柔語拿進屋中,實在沒有供她出門的理由了。

晞苧坐在窗下的書桌旁,拿起大姐姐讓人送來的生日禮物,一支奇怪的筆,筆尖又硬又黑,大姐姐叫它‘鉛筆’,不過她覺得應該叫‘木炭筆’比較符筆的外表。

這支筆對她來說比毛筆好用多了,寫寫畫畫多久也不會手酸。

她輕輕描出從窗外看出去看到的花園,不多時,一幅春醒圖就躍然紙上,她又在右下角寫了個小小的‘苧’字,畫了一小片苧草葉。

放在一邊打算作為明天刺繡的摹本。

拿出哥哥送的墨細細研磨,再拿過筆架上擱着的狼毫筆,鋪好宣紙,慢慢抄寫《三字經》,自從滿了五周歲,她就開始跟着姐姐們一起去女先生處學習琴棋書畫,只不過琴棋一直平平,倒是書畫上的天賦,讓這位女先生吃了一驚。

這幾日悶在屋裏,她就是這樣過的了。每天寫寫字,畫點畫,繡幾幅繡品。晞苧很是喜歡這樣子寧靜的生活。

日子就這般不鹹不淡地過着,李氏看着阮晞菲已經虛歲十二了,也該相看人家了,便與丈夫阮遠文商量着以後要更多地将她帶出去認識認識,雖說是庶女也不能不聞不問地嫁出去,若是嫁的不好,旁人該傳她刻薄庶女的閑話了。

阮遠文并不管後宅家事,何況只是一個庶女的婚事罷了,再者他這幾日還在為了協助鐘相抓捕那個潛逃的刺客而焦頭爛額。

上次抓到的刺客剛被抓住就自盡了,帶回去的屍首經過辨認,根本不是他們要抓的那個。

這樣一來,過失幾乎都落在了他這個太州府知府身上,他不得不竭盡全力在城裏城外搜查刺客蹤跡,關鍵是上面的密令要求一切暗中進行,更增加了難度,阮知府覺得這十來天裏,自己的頭發不知白了多少去了。

李氏開始帶着晞菲在外交際,沒想到的是,晞萱知道後,竟然也吵着鬧着要跟着去,李氏有些驚訝,晞菲平時可不是愛出門的人,平時更愛的是在家看看詩書,練練琴藝,最初要請女先生也是晞萱在三歲的時候吵着要的。

她本來想着女子無才便是德,奈何,她不知用什麽方法說服了阮遠文,硬是請了一個秀才娘子來教他們詩書棋藝,她原本就請了太州府出名的女琴師來教導琴藝。

幾年調教下來,小小年紀已經很有大家閨秀的氣勢了。

李氏也非常寵愛唯一的這個真正意義上的女兒,向來要什麽給什麽。

這次,雖然覺得她年紀有點太小,不過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了。而晞苧她一來太小了,二來腳又受了傷,怎麽也不好出門。

兩年過去,晞菲晞萱已經是太州府的大名人了,二人并稱“阮氏雙姝”,太州府四大美女,阮府占其二。

世人皆傳阮家大小姐容貌昳麗,詩詞歌賦信手拈來,乃天下第一才女,阮家二小姐雖然容貌不及其姐,然,其一手琴藝絕天下。

只是似乎大家都選擇性的遺忘了阮家還有一個庶出的三小姐。

也難怪,阮晞苧不愛出門,琴棋書畫也在兩個姐姐的對比下顯得越發平淡無奇,漸漸地,大家都以為阮家只有兩位小姐。

只是阮晞苧身邊也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就是自幼伺候她的柔語看着年歲大了,被她姨娘向李氏讨了個恩典放出去嫁了人。

頂替柔語的是一個與晞苧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看着怯怯弱弱的,晞苧便叫她細語了。

***

“下個月十二林家老夫人的七十壽宴,聽聞老太太信佛,壽禮妾身準備了一尊白玉佛像。夫君覺得如何?”李氏一邊服侍阮遠文更衣就寝,一邊說着下個月的行事安排。

“嗯,這些事你決定就行。”阮遠文在人情往來上很放心李氏。

“三個丫頭這次一起給林老夫人繡了一幅《百壽圖》,好像還是菲丫頭提的議。菲丫頭越來越懂事了。”李氏看着阮遠文的臉色說道。

“晞菲一直是個聰慧的,也多虧娘子教導的好。”阮遠文閉着眼靠坐在床上,答着正在梳妝臺前卸去發飾的李氏。

“老爺,可晞菲的婚事…….”李氏卸完妝轉身對着阮遠文遲疑道,“今日敏王妃也着人來提親了。”

“你沒應吧?”阮遠文突然睜開眼睛看向李氏,問道。

“妾身說要跟老爺商量一下。”李氏被阮遠文的反應吓了一跳。

“老爺不是說不能随便給晞菲說親麽,妾身怎麽敢應下。”

頓了頓,李氏還是接着開口。“老爺,晞菲年紀也不小了,敏王妃雖然是為敏王的庶長子提親,但妾身聽說,他品貌端正,也很得王爺寵信,晞菲若是嫁過去,定不會受委屈的。”

“無知!”阮遠文有些生氣,“馬上秋闱就要到了,你先把晞謹照顧好再說吧,晞菲的婚事我自有主張,現在,誰來提都不能答應。”

若是兩年前,敏王庶子前來提親的話,他一定會假意推脫兩次就答應了,雖然朝廷明确規定宗室貴族不可入朝掌實權,但有了一門與宗室的姻親于他未來的仕途也是有好處的。

可這兩年來,國家天災人禍不斷,朝中皇上的權勢漸漸被鐘相蠶食,駐西南上将軍竟然叛變占蜀州府,朝廷幾次戰敗,西北戎族趁此竟也把邊境線向國內推進了幾百裏。

在看不清宗室前景時,還是不要和宗室扯上關系比較好,況且晞菲眼看着已是聲名遠播,明年又是春闱,不如再等幾月,待杏榜出來之後為晞菲挑一個夫婿,也不用擔心站錯隊。

雖然現在他已經因為李氏的關系,以及當年為鐘相辦事的緣故,隐隐給人以鐘相一派的姿态,但他作為外放官員,還未真正意義上進入朝堂鬥争。

“是,是,老爺說的是。”雖是做了多年夫妻,李氏還是很害怕阮遠文生氣的模樣。

“好了,睡吧。”阮遠文現在因為臨近秋闱,且今年是他在職的最後一年馬上要回京述職,每天累極,回家只想好生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