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殿下。”賀淵稍作一揖。

殿下?

當着身邊頻頻路過的大小官員,賀淵還真是給面子。

奉京民間“爺”文化顯著,官員們私下裏亦是“爺”來“爺”去,大大小小、王爺公爺侯爺老爺。但凡是個當官的,位高位低,都是“爺”。

他今早一路過來,迎頭來與他寒暄的大小官員,卻都是一句平平無奇的“宋大人”,這足以見得,皇帝對他這個三弟宋琰權利的壓制,雖是封了個親王,實則沒有與之匹配的地位。

賀淵久違的一句極其正統、又老氣橫秋的“殿下”,讓宋青塵一時有些怔愣。

權衡之後,宋青塵立馬端好了架子,微一仰頭:“我既在奉京,在萬歲爺手下做事,便是恪守臣子本分。朝堂之上無兄弟,你不必稱我‘殿下’。同朝為官,稱我一句‘宋大人’便可。”

他十分樂意教一教這不可一世的主角怎麽做人,怎麽守規矩。

連“皇兄”這稱呼都省了,大剌剌的一句“萬歲爺”,裏面是宋青塵滿溢的求生欲。

主角攻和主角受,宋青塵都擡舉的妥當,也表明他沒有半分僭越之心。他完全不怕賀淵去皇帝那裏吹枕邊風。原主的下線必然不只是因為睡了賀淵,其中絕對有皇帝對他籠絡兵權的一些猜疑。

他茍活不下去?笑話。

做個閑散三品官不好麽。反正他宋青塵手裏沒有半個兵,自是不可能謀反的。他拿什麽謀反,詩詞歌賦嗎?

做個混子簡直不要太舒服。

宋青塵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自然又随和,發自本心。

賀淵微眯着雙眼,像是在揣摩他這個笑。

“王爺跟了我一路,是有話要說?”賀淵突兀的發問,眸光有一瞬森冷。

“不必多心,認錯人罷了。”宋青塵信口回道。

這時候,方才在後面叫“賀大人”的官員追了上來:“賀大人,許久不見,越發的英姿出塵了。”

這個馬屁拍的好。宋青塵佩服。

“啊,宋大人也在此,失禮!”嚴大人也與宋青塵拱手點頭。

這些官員都只以“宋大人”相稱,無一例外,也不知道原主心裏是什麽滋味。怪不得原主憤憤不平,要搶他哥的男人。

江逸之也拱手:“嚴大人。”

賀淵随和回禮道:“嚴大人,久違。兵部諸位近來可好?”

賀淵與他寒暄了幾句。完全聽不出是一個久在邊關的武将,言語中很有一種儒臣風度。宋青塵不禁擡眼掃看了幾下賀淵,見他面色如常,磊落大方。

這小子年少老城,幾副面孔切換自如。

有兩下子。

這麽算算,今日确實是賀淵大捷凱旋之後,頭回參與朝會。按照原著所說,盡管世家文官不屑于他,但朝中還是有些支持他的勢力。

不然他也沒有造反的資本。

寒暄完,嚴大人便匆匆的先往前走了,似乎前面有人叫他。

于是又剩下宋青塵與賀淵在一處,旁邊還站了個神色詭異的江逸之,明顯在等着看好戲。

三人繼續往前走。宋青塵在中間,賀淵與江逸之各自錯後半步,跟在兩旁。

賀淵低聲道:“王爺昨日酣飲烈酒,今日早起,貴體尚安?”

宋青塵往後瞥他一眼,嗤笑道:“小酌怡情。”這個哔裝的十足巧妙,間接吹了一波自己的酒量。宋青塵自我感覺良好。

賀淵反而輕笑一聲:“王爺還是少飲為妙。賀某向來憐香惜玉,不想再看美人花下落淚。”

宋青塵斜眼掃看他,只見賀淵一臉不懷好意的笑。

果然這人沒安好心。

不過無妨,宋青塵自有話噎死他:“本王慣有眼疾,常迎風落淚,才有昨日失态。”說着還不忘回頭瞥他一眼,“與你何幹?”

賀淵稍一怔,卻也反應極快,當即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樣,揚聲說:“王爺有心擡舉賀某,怎麽此時卻說自己有眼疾?”

這話引得旁邊官員頻頻回頭,都低聲議論起來。

宋青塵惱了。這是當着其他官員的面,暗諷他搞性騷擾,存心叫宋青塵下不來臺。

旁邊江逸之沒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宋青塵氣急,礙于人多不好發作,只得兀自強忍。接着冷笑一聲,低聲道:“賀淵,你少自作多情。誰要擡舉你?”

宋青塵突然後悔了。早知道昨天,就該讓這個狗主角醉死在穎國公府,省的他出門亂說話。

賀淵似笑非笑說:“哦?賀某可是日日在府中,拜讀王爺送來的詩詞。”說着他走上前靠近一些,語氣暧昧的低聲道:“當真是纏綿悱恻,百轉千回。”

宋青塵立即避之如蛇蠍,往旁邊走開三步遠。

渣攻要有渣攻的樣子,宋青塵眼波回轉,立即高傲回道:“從前是從前。如今,本王忙着與府中安歌吟詩賞月,怕是往後都沒有閑暇,往侯府送詩詞了。”

賀淵果然無話可說。

宋青塵揚起一個勝利者的笑容,得意洋洋,大步流星往前走。

跟我鬥?嫩了。

渣攻人設果然好用。

江逸之在旁邊看了半天熱鬧,這會兒忍不住低聲道:“宋兄,他臉色着實可怕,你是不是少說兩句?”

宋青塵微哂:“幹我何事。”

“你這是始亂終棄啊。”江逸之啧啧道。

劇情不是剛開始嗎?怎麽所有人都知道了。果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宋青塵心中升起一陣煩躁。

渣攻真是要不得。

江逸之拿手肘戳他:“聽聞你府上那個小倌,和賀小侯爺……容貌有七分相似呢。當真如此?”語氣還挺認真。

宋青塵收起笑容,疑惑起來。

……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倌長什麽樣來着?他自己都忘了。

不管長什麽樣,都與賀淵沒有半點相似好嗎,他發誓!

下一瞬,他起了個寒顫——

賀淵要是聽到了這句話,他跳黃河裏也洗不清了。

這又是一出狗血替身大戲。

“你從哪兒聽來的?”宋青塵忐忑問道。他現在求大羅神仙保佑,保佑這件事只有小江大人一個人知道。

江逸之随意道:“昨晚有個席,席上的人都這麽說。我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對待兄弟怎麽如此遮掩。”

宋青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