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談想了一下，指了指江今越手上的香酥雞。
“我有個朋友有些關系認識寧阮，這個就是給他帶的。”
【什麽朋友？男的女的？為什麽都沒聽你提過啊QAQ】
江今越像喝了十缸醋，面上還要裝作大度的模樣，努力裝作平靜的樣子，“原來是這樣。”
宋談看他這樣子有些想笑，勉強忍住了。
回了酒店，小胡看到他們帶來的東西很驚喜，直呼今晚要當成夜宵吃。
季啓衡笑了笑，問了一個犀利的問題：“宋秘書，你們怎麽一起回來的？難道是約好了一起去買的？”
話音剛落，江今越淩厲的眼神就向他瞟過去。
宋談心中一動。
季啓衡是不是真覺得他跟江今越有什麽事？
宋談微笑解釋：“這是這裏的特産，我幫朋友去代購的時候碰到了江總。”
“原來是偶遇啊。”季啓衡明顯不太相信，“那還真是巧呢。”
江今越欲把他手中的特産拿走，“不吃還回來。”
“吃吃吃。”季啓衡連忙讨饒。
第二天上午。
一行人就按規劃好的路線去實地考察了要開辟度假莊園的地方。
這次的項目不是江氏做過的最大的項目，卻是少見的和其他公司合作開發的項目。
這次的度假莊園項目主要服務于高消費人群，要做的是小而精，所以面積不會太大但是一系列的設施都走的高端精品系列。
不過現在它只是一塊被寧家剛剛拍下來的地。
這塊地尚未被開發，附近自然景觀倒是不錯，多少顯得有些荒涼。
他們按照之前所查的資料，又約了當地的一些專家實地去查看了一番
全部考察完已經是三天後。
這幾天，從江今越到宋談都累的不輕，江今越工作起來态度還是很端正的，幾乎沒有放過一處細節。連帶着串聯整片開發區的那條河流上游也看了看。
因此沒有宋談的提醒他也發現了這裏的不對。
這河流上游竟然有一個造紙廠。
他們詢問了當地人，據說這造紙廠的污水排放一直都是有經過淨化才會排出來的，但是江今越還是讓專家采取了一部分樣品送去化驗。
宋談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
當初季啓衡之所以投資這裏賠了很多錢，就是因為這個造紙廠。
當時這個度假區已經基本快建完了，大筆的資金投入進去，還沒來得及看到回報，新聞就播了造水廠違規排放污染河流的事。
同時也提到了他們這片即将造成的度假區。
熱搜一出，怎麽可能還會有人再來。
項目被擱置，江氏又投進去了一大筆錢。
從考察區回來的時候，宋談試探性地問他：“江總，這個合作還要繼續嗎？”
江今越不置可否，只說：“明天晚上去看看寧家的态度吧。”
來這裏的第四天，他們去參觀了寧氏。
寧氏在群龍雲集的a市并不算是特別拔尖，但是絕對是存活最久的老牌企業之一。
公司的底蘊深厚，制度嚴明，新上任的寧栩也頗有手段，算是一個不錯的合作對象。
晚上他們約了和寧家的飯局，飯店叫雲榭，董事長寧德中和他的大兒子總經理寧栩都會來。
出發之前，宋談查了下雲榭的消息，這家飯店也算是A市的特色之一，菜品豐富好吃，一向很難約，人均消費也很高。
跟在江今越身後進了飯店，宋談目光打量四周，這裏布局雅致，一切建築和樣式都仿古，曲水流觞，古色古香，頗有古韻。
一行人到了最深處的包間裏，裏面裝潢更加的精致漂亮，
到了的時候，寧家一行人已經來了。
除了白天見過的總經理寧栩之外。還有一位精神矍铄，頭發斑白的男人。
他一身頗有質感的筆挺西裝，樣貌俊朗，據說這位老寧總已經有65歲了，但是忽略那頭斑白的頭發的話，單看外表只會讓人覺得他剛過五十。
“江總來了。”他們一行人一進來，寧栩就起身迎接，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目光卻是率先落到了江今越身旁的宋談身上。
他的目光自下而上的打量一遍，眼神淡淡，就像是在看一個物件，宋談被看的心裏莫名不适。
【看什麽？再看把你眼珠子摳了。】
江今越不着痕跡地往前走了半步，擋住了宋談大半身體。
“寧經理。”江今越眉峰微挑，主動伸出了手。
雙方見面，各自在位置上坐下，宋談目光掃過衆人，有些驚訝得落在了寧董事長身旁的位置上。
那人一身白色西裝，眉眼精致中透着些熟悉，是他這些日子沒少搜索看見的一張臉。
兩個人對視一眼，對方的視線并不在意地從他身上掠過，落到宋談身旁的江今越身上時，他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像是向往像是哀怨。
都被送局子了，寧阮居然還惦記着江今越？
還在這時候來了。
宋談目光沉了沉，轉念一想，倒也能理解。
也是，他爹他大哥都來了，兩方又起過沖突，他又怎麽可能不來呢？無論是說個清楚還是道歉什麽的，都要親自來說個清楚。
江今越順着宋談的目光也看到了寧阮，眼中閃過一抹冷色。
“江總，這個是我的小兒子，叫寧阮。”寧董事長神色自若，主動向江今越介紹道。
“這小子不成器，被我們寵壞了，主動去混什麽娛樂圈，也做了很多錯事，我将他帶回家教訓了一頓。”寧董主動擺出示好的姿态，“他和你的舊事，我也從寧栩那裏知道了。”
“是的，不瞞您說，寧家之所以想主動促成和江氏的合作，也是有這一層原因在。”寧栩接過話，主動倒了杯酒，朝着江今越繼續道：“寧家願意主動讓利，希望江總能不計前嫌，之前發生的事只當時沒有發生過。”
他話說得客氣，目光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宋談一眼。
寧家也算是豪門，他擺出這樣的姿态不可謂不謙卑。
現在又主動提出這樣的補償，江今越再怎麽也該消氣。
宋談的目光也忍不住看向江今越。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喜怒，更聽不到心聲，但宋談莫名的就覺得他在不爽。
宋談也很不爽。
什麽意思？只要提供足夠的補償，傷害就可以不存在嗎？自始至終他們甚至都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另一個受害人的心情。
這麽豐厚的補償，是覺得自己就該感恩戴德嗎？
宋談心中升起一抹煩躁。
江今越沉默半晌，終于開口了。
“季啓衡，你跟小胡出去轉轉。今晚的飯我報銷。”他沉着臉，一向愛開玩笑的季啓衡也不敢多說什麽，小胡更是早早察覺不對。
兩個人面面相觑，一起起身出去了。
寧栩手裏的杯子還在舉着，江今越和宋談都沒動，一旁的寧阮主動接過。
他走到江今越身邊，目光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他容貌英俊，家世不俗，又沒有什麽緋聞。
雖然他們的相遇并不愉快，但是如果能……
寧阮目光閃了閃，“江總，之前都是我的不對……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能原諒我嗎？”
江今越神情淡漠地反問：“喝下酒的又不是我，你向我道歉？”
寧阮臉色蒼白一瞬，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宋談身上。
那天晚上他敬的酒，就是被眼前這個人喝了。
他知道酒裏被別人下了藥，所以将計就計，裝作不知情，遞給了江今越。
若不是眼前這個小助理，他現在已經跟江今越……！
寧阮心中氣惱，面上卻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是我錯了，那天晚上的酒水裏，我也不知道被人下了藥，這才讓宋助理喝下去了，你身體怎麽樣？我可以補償給你一筆錢，你要多少？50萬怎麽樣？”
不過一個打工的，五十萬夠他賺很多年了。
“不用。”宋談面帶微笑的拒絕，“寧少爺留着自己花吧。”
寧阮的臉色僵了一下，“是錢不夠嗎？我可以……”
“閉嘴。”江今越冷聲打斷。
“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拿錢打發人？”江今越起身，目光掃過眼前寧家父子驟然陰沉的臉色，“假設是您這位寵壞了的小兒子喝了別人下藥的酒，身體受了傷害，事後有人拿50萬去補償你們，去堵你們的嘴，寧董事長接受嗎？”
寧德中面色難看。
“江總，這話是什麽意思？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寧家也主動道歉了，難道還要揪着不放嗎？”寧栩鐵青着臉，繼續說道：“更何況喝藥的又不是你，說不定人家宋秘書願意接受我們的道歉呢？”
他說完，第一次正視眼前的宋談，“宋秘書，如果對這個賠償金額不滿意，我們也可以再商量……”
“好啊，50萬确實不太夠。”宋談很快答應。
寧栩愣了愣，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那宋秘書覺得賠償多少合适？”
宋談心中氣極，面上愈發冷靜，他笑眯眯反問寧栩：“抱歉，我有點貪心，5個億可以嗎？”
寧栩愣了一下，冷笑道：“宋秘書倒也真敢開口。江總覺得呢？”
宋談這麽獅子大開口，江今越難道就不覺得丢臉嗎？
居然縱容他到這個地步。
江今越聞言也愣了一下，眼中倒是浮出幾分笑意。“我覺得挺好，寧家既然口口聲聲要賠償，不會連這點錢也出不起吧？”
【跳跳說得對！要就多要點，沒錢裝什麽裝？】
【不就是5個億嗎？我分分鐘給他打過去！】
“江總這麽說話，咱們的合作案我倒是要再重新考慮一下了。”許久不說話的寧董事長在此刻終于開口，語氣平靜中帶着威脅。
【拿這個威脅我，你是在搞笑嗎？】
“寧董說的對，我們江氏也要重新考慮一下和一些言而無信的企業合作的風險。”江今越起身，冰藍色的眼珠看向宋談，“今天晚上有些沒胃口，寧董自家人吃吧。”
宋談跟着起身，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寧阮有些急了，還想上前去追，“江總……”
“寧阮！坐下！”寧德中叫住自己這個小兒子。
一頓飯一口沒吃就不歡而散，宋談本以為就這麽回酒店，不曾想江今越竟然又去了前臺重新訂了個包間。
他花了大價錢，雲榭的位置不好約，但錢的力量是萬能的。
宋談有些茫然的重新進了一個包間，看服務員把特色菜一個個端上來。
“江總？”他看向江今越。
“不能讓不相幹的人掃了胃口。”江今越主動給他夾了一口菜，“嘗嘗。”
【來都來了。】
也是，來都來了。
宋談一想也是，索性吃起來。
兩個人點了不少菜，沒有談什麽業務，就只是單純的品嘗美食，竟然也吃了大半。
宋談好久沒吃這麽飽了，沒忍住摸了下肚子。
【好可愛，我也想摸。】
“……”變态。
宋談耳朵有些熱，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又勾引我】
“……”
雲榭離酒店有些遠，兩個人在附近打了車回去。
快到的時候江今越偏頭問身旁的宋談，“要不要下去走走？”
宋談确實有些撐着了，剩下的路兩人決定一起走回去。
快到酒店的時候宋談面色一白，沒忍住，捂了一下肚子。
“怎麽了？”江今越腳步一停。
宋談搖了搖頭，按了下胃部，“胃不太好，可能是今晚吃撐了……”
“我去看一下附近有沒有藥店，你還能撐得住嗎？”江今越克制的攙着他的胳膊，“要不我背你回去？”
“我随身帶的有藥，就在酒店裏。先回去吧。”宋談搖了搖頭。
前面一兩百米就是酒店了，他現在難受的緊，再折返去藥店，反而耽誤事。
江今越印象裏這附近好像确實沒有太近的診所或者藥店，眼看着宋談臉色白得吓人，他不敢耽擱，連忙把人扶進了酒店。
剛到1樓大廳，江今越就把人扶到沙發上坐下。
“你先坐下。我上去給你拿藥。”江今越說完，像是意識到這話的不妥，詢問道：“藥在哪裏放？我能進你房間嗎？”
他和小胡同住的套房，倒也沒什麽不能進。
宋談點點頭，把房卡遞給他。
江今越急匆匆上樓，還沒走兩步就被人叫住，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江總”。
江今越回頭，一看是寧栩，臉色沉下來。
“江總，能不能借一步說話？”寧栩走上前來。
幾個小時之前他們還不歡而散，現在對方居然還能來找自己，江今越也不得不為他這超人的臉皮厚度所折服。
可惜他現在沒什麽時間跟對方周旋，冷聲道：“寧總現在還來是要做什麽？抱歉，我現在沒有時間。”
“一刻鐘，我只需要占用江總一刻鐘的時間。”寧栩不依不饒，甚至拉住他。
江今越煩躁的想罵人，餘光瞥見宋談愈發慘白的臉色，他黑着臉低頭給季啓衡打電話，“你在哪兒？在酒店的話去小胡的房間，找一下宋談床頭那個黑色背包的側面，裏面有治胃病的藥，快拿下來。”
季啓衡茫然的聽完，終于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連忙答應：“好好好，你稍等，我找完就下來。”
江今越沒搭理寧栩，甩開他的手，轉身又接了杯熱水遞給宋談，“我讓季啓衡下來了，你再撐一會。”
寧栩就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眼中閃過一縷異樣的光。
等季啓衡急匆匆帶着藥下來的時候，宋談額上已經覆了一層汗。
“小胡已經睡下了，我把他叫醒了才進去，有點耽誤了。”他解釋道。
宋談蒼白着臉喝下去，面色才好些。
身上終于恢複了一點力氣，宋談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寧栩，拒絕了江今越的攙扶。
“我現在好一點了，江總先和寧總談事吧，我先上去休息一下。”
寧栩看起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他現在沒那個心情想這件事，不如回去休息。
而且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好，那你先回去。”江今越将口袋裏的房卡還給他，“我又叫了藥，到時候會送到門口，你記得出來拿一下。”
他說完叫住季啓衡，“你把人送到樓上電梯口就下來，寧總經理既然有事要商談，那你就一起來吧。”
宋談跟着季啓衡一起上了電梯，拒絕了他想把自己送到房間門口的提議。
“紀副總去幫江總吧，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他撒謊了，雖然現在胃不疼了，可不知是不是藥吃的有些猛，他現在很想吐。
宋談疲憊的揮了揮手，轉頭往樓道裏房間的方向走去。
季啓衡有些不放心的叮囑兩句，見他腳步還算穩，這才下樓。
不過多走幾步，宋談愈發覺得胃裏洶湧，眼前意識也有些模糊不清起來。
按照習慣走到樓道右側的房間，他下意識去拿房卡刷門。
沒開。
記錯了？
宋談懶得看房號，索性又去試試旁邊的房間。
伴随着一聲響，房門開了。
估計是記錯了。
沒來得及看房號，宋談反手關上門就往衛生間沖，他吐了個昏天黑地。
晚上吃的飯菜全部都吐到了馬桶裏，宋談趴在那，胃裏依舊冒着酸水。
宋談到最後只能吐出一些汁水，他吐得頭暈目眩，勉強漱了口，走出房間就躺到床上。
把鞋脫了甩到地上，勉強給自己蓋好被子，宋談終于覺得舒服一點。
屋裏燈沒來得及開，宋談也不用費心去關了，閉上眼睛将臉埋在枕頭裏，沉沉睡了過去。
……
“江總再仔細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吧，寧氏合作的意向還是很有誠意的。”寧栩拉着人說了半天都要走了，還是在勸，“這次的合作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好的，我會再考慮一下。”
寧栩這才安心走了。
樓下，應付完寧栩的江今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寧家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造紙廠的事，又可能是覺得一個人承擔開發度假莊園風險太大，寧栩始終想要說服江家一起合作。
還為自己之前的态度誠懇的道了歉。
江今越嘴上不置可否，終究給他留了一線希望，這才把人擺脫了。
“時間也不早了，上樓休息吧。”看了眼身旁的季啓衡，江今越率先往電梯處走去。
他心裏還記挂着宋談，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電梯裏的數字一個個攀升，江今越的心情也不免浮躁起來。
房門口放着藥，江今越敲了敲門沒人應答。
人是不是睡了？
季啓衡接收到他的目光，主動給小胡打個電話。
江今越拿着房卡去開自己房間的門。
沒打開。
“？”
江今越眉心一皺楓，像是想起什麽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房卡。
糟了，給錯了。
他去刷宋談的房門，只聽見一聲響，果然打開了。
兩個人面面相觑，一起進去了。
将房間的燈打開，季啓衡去叫小胡，江今越快步去宋談的房間看情況。
床是空的。
季啓衡也跟着進來了，疑惑道：“宋秘書身體不舒服，這是去哪兒了？”
“他好像沒回來。”小胡揉了揉眼睛。
江今越了然于心，朝他伸出手，“你的房卡呢？給我。”
季啓衡一臉莫名的遞給他。
“你今晚跟小胡睡，或者自己去開個房間，總之不許進這個房間。”江今越說完轉身就走，像是想起什麽，又回頭叮囑他，“也不用回原來的房間。”
“欸欸欸，憑什麽呀？”季啓衡在身後叫嚣，還沒跟上去就被有眼力見的小胡拉住了。
拿到房卡回到自己房間，江今越開了燈，一進房間果然看見被子是鼓鼓的。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腳步放輕的向前走去。
心心念念的人果然在那兒，宋談的面色還是蒼白的，像是做了噩夢，他的眼睫微動，卻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
江今越忍不住上前跪坐在地毯上，趴在床邊靜靜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