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胃裏的翻騰終于好受許多,宋談睡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感覺身體又有些發熱。
他意識懶怠,煩躁得把手臂從被窩裏抽出來,打算睡到白天再說。
剛又睡熟,不知道哪來的冰涼柔軟的東西貼在臉上,宋談睜不開眼,只覺得臉和脖子上黏着的汗都被人擦幹淨了。
“宋談?宋談?”耳邊好像幻聽到了江今越的聲音,語氣倒是比在公司時溫柔許多。
“起來喝點藥……”
宋談被扶起來,昏沉地張開嘴,被人灌進去一些東西,又下意識咽下去。
又睡熟了。
再醒來時候已經天亮了,窗外的陽光順着兩片窗簾的縫隙鑽進來,房間勉強能看清。
宋談緩了一會,才伸手去摸手機,哪想手機沒摸到,倒是摸到一個熱乎乎的東西。
?宋談驚了一下,扭過頭往床邊看,只看見一個熟悉的毛茸茸的腦袋。
白日還西裝革履的男人就這麽趴在他床邊睡熟了,黑發柔軟,看不清眉眼,他甚至身上的西裝都沒脫,皺巴巴地貼在身上。
昨晚江今越照顧了他一晚上?
所以昨晚那些不是夢,而是真的有人給他擦汗喂藥……
宋談心情複雜,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江總?江今越?”吐多了的喉嚨有點啞,宋談小聲叫他,“起來睡,這樣睡不舒服。”
江今越像是累極睡熟了,根本沒聽見宋談叫他,煩躁地啧了一聲,把那只在自己腦袋上亂動的手捉住,順手用臉壓住。
宋談整個人都僵住。
手被溫熱柔軟的面頰緊緊貼着,宋談只要動一動手指,就像是把他的臉全部捧在手裏……
草。
宋談試圖把手抽回來,又怕把人弄醒,只能慢慢的往回挪,只是剛挪了不到一寸,就被重新壓上,江今越甚至還理直氣壯地拍了下他的手腕,用教訓人的語氣說:“別鬧。”
宋談:“……”
到底誰在鬧啊……
要不是沒聽見他的心聲,确認他現在的确睡熟了,宋談真的要以為他是裝的。
盯着人看了半晌,确認江今越真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宋談心煩意亂地撇開臉,不再去看他。
說不上是掙紮無效還是心軟,宋談沒有再試圖把手抽回來。
于是又維持着這麽個別扭的姿勢睡着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是被熱醒的,宋談下意識抽回被壓着的手,五指動了動,是另一種與之前不同的觸感。
嗯?
宋談下意識又摸了摸。
飽滿有彈性,還有點軟……
宋談這次徹底清醒了,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埋在身旁之人的懷裏,江今越的氣息将他包裹,像烘烤後的白檀木,很溫暖。
他心中窘迫,往後擡了擡臉,才他發現正被江今越摟着腰。
宋談一時哽住。
不是,你上來睡就上來睡,怎麽還摟這麽緊?
宋談反手去推他。
……沒推動。
看着也不胖,怎麽死沉死沉的?
宋談又去掰他的手。
……沒掰開。
這到底是真睡着還是假睡着?
【多抱一會嘛……】
“……”
宋談惱怒地瞪過去,語氣多少有點氣急敗壞,“江今越,你要裝睡到什麽時候?”
這下連江總都不喊了。
被人叫破裝睡,江今越竟也能厚着臉皮裝作剛醒,松開手伸了個懶腰,一翻身就把正要坐起來的江今越壓在了身下。
宋談咬牙,耳根已然紅透了,“江總這是什麽意思?不太合适吧?”
江今越俊美的五官逐漸在宋談眼前放大,心跳聲好似突破胸腔,宋談心慌的厲害,卻忘了伸手推開他,只偏過頭不去看他。
“別……”
江今越藍色瞳孔顏色愈發深沉,他湊得極近,卻并沒有吻下去,在宋談屏息的一瞬,那張臉埋在他的頸窩。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他溫熱的呼吸噴吐在脖頸的肌膚間,聽着委屈極了。
宋談心煩意亂,那晚的歡愉在腦海中混亂回放着片段,他下意識想把人推開,卻不自覺揪緊了江今越胸前的衣服。
像是察覺他的口不應心,江今越低笑了兩聲,宋談被笑惱了,聲音也冷下來,“起來。”
江今越粗聲粗氣的耍賴:“不起。”
宋談:“……你是我老板,能保持一下距離嗎?”
“誰家老板會這麽照顧員工一整夜?”江今越擡起頭,定定地看着他。
宋談有點心軟,抿了抿唇硬着心腸道:“謝謝你的照顧,但我覺得咱們還是保持普通上下級關系比較好。”
江今越那張向來冷冰冰的臉上少見地浮出一個笑,室內昏暗的光影勾勒出他深刻隽挺的輪廓。
“你摸我臉。”江今越狡黠一笑,“別人家的員工也會摸老板的臉嗎?”
【跳跳摸我臉,他怎麽不摸別人?他心疼我嘻嘻,不然我也不敢上床啊】
他就不該心軟。宋談被氣笑了,沒再同他辯論,沒好氣道:“快起來,壓得我不舒服。”
江今越順從地起身,卻也只起來一點,侵略性的目光仍盯着他,一言不發。
【想親。】
江今越撐着身體,頭慢慢湊近。
眼前的宋談閉上眼,俊秀的臉連着脖頸粉紅一片,分明是誘人采撷的姿态。
江今越垂眸盯着他,咫尺之近的時刻,他聽見宋談開口:“我要是不讓你親,你會辭退我嗎?”
【……這麽軟的嘴巴裏是怎麽說出這麽冷冰冰的話的?】
江今越起身松開他,臉色也冷了,“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
知道他沒真生氣,宋談起身坐起來,悄悄松了口氣。
剛剛心跳得太快,他真怕自己真的意亂情迷,故意這麽說激江今越的。
他刻意不去想那些超越上下屬關系的事,找到手機看了眼時間,上午十點半了。
身上的衣服是完整的,只有領口散開,是昨晚江今越擦汗時解開的。
“其他人呢?”宋談轉頭問他。
江今越有些哀怨地看他一眼,解釋道:“都走了,接下來你跟我單獨跟他去一個地方。”
“你身體感覺怎麽樣?”江今越也從床上起來,當着他的面脫了襯衫,半裸的身體能看得出來鍛煉得極佳的線條弧度。
“記得這裏嗎?”江今越指了指胸上某個位置,“你之前咬的牙印,可惜第三天就沒了。”
宋談:“……咱能不說這個嗎?”
江今越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陸政說得對,不趁着這個機會表明心意,難道等回去了他還拿我當普通老板嗎?】
【而且他都摸我臉了!他心裏有我!】
陸政是誰?什麽時候出了這麽個馊主意?
知道現在問他也問不出什麽結果,宋談對此避而不談,只道:“我身體好多了,昨天晚上應該是緊急胃病發作,吃了藥就好了。所以咱們接下來去哪?對了,昨晚那位寧總經理……”
“我糊弄過去了。”江今越找了換洗的衣服,走到浴室門口,“不打算跟他們合作了,你身體好一點的話,咱們今天去一個新的地方。”
酒店裏吃了飯,又歇了一下午。
第二天他們一起出門。
江今越直接打車,去和之前考察的地方相反的方向,打完車又去坐班車,将近一個小時才到目的地。
不遠處群山環繞,樹木蔥郁,一眼望過去的景色不錯,但也不是特別有特色,而且實在偏僻了一點。
江今越打算開發這裏?那跟原來的預算可就不太一樣了。
宋談心裏瘋狂計算的各項支出和盈收,還是覺得有點不太劃算。
江今越應該也能感覺到啊?宋談不知道他賣什麽關子,只好開口問:“只有咱們兩個來嗎?不帶專家們嗎?”
“這是額外行程,專家們沒有時間,咱們先來看看。”江今越看着不遠處的景色,問他:“我打算開發這裏,你覺得怎麽樣?”
“只有江氏出資的話,風險有點大,成本也高。”宋談謹慎道,“而且這裏好像沒有什麽特別能吸引人的特色景觀。”
“a市相關項目确實有可開發性,我們不和寧家合作,但是未必不能和其他企業合作。”江今越話中有話,又道:“不急,我們先實地看一下。”
其他合作方?
a市人生地不熟的,江今越哪來的人脈?對方靠譜嗎?
宋談一邊想一邊跟着他向前走。
遠處的山坡看着不高,真走過去還真花了大把時間。
山腳下只有幾處村落,看見他們這些外面來的人,眼中都閃過警惕之色。
江今越上前詢問了一些事,對方沒有回答。
那人滿臉抗拒,只擺手說:“不知道不知道,快走。”
本地人這麽抗拒?
兩人暫時放棄了向人打聽的念頭,帶好裝備一起上了山。
艱難攀過複雜的山路,宋談發現這山頂居然有一處湖泊!
像是天然形成的一顆藍寶石,陽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輝,甚至能透過水面看到裏面浮動的游魚。
江今越的藍眼珠和湖面相互映照,含笑看過來,“隔壁那座矮一點的山上還有天然溫泉。”
“這麽漂亮的地方,之前怎麽沒有開發過?”宋談好奇道。
按理說這樣的地方,根本輪不到他們這些外地人來開發。
“很多方面的因素吧,現在先不說這個。”
兩個人欣賞完風景,就開始拍照留存資料。
接近傍晚的時候,江今越收了相機,“走吧,下山,明天再來。”
宋談點頭,跟在他身後下山,他心裏惦記着開發的事,天色昏暗,腳下一個不防,直接踩空樹枝滑了下去。
“啊!”宋談驚叫一聲,踩到石頭的腳心下意識崴了一下,腳踝傳來一陣劇痛,屁股重重摔在地上。
“你怎麽樣?”江今越連忙把人扶起來,單膝跪在地上檢查他的腳踝。
宋談疼的說不出話。
“腫了,不能再走了。”江今越神情凝重,“我背你下山。”
“可是從山下到公交站牌那裏還有很長的路。”宋談有些猶豫。
下山都要一個多小時,更別說再走到能坐公交的地方,就算江今越背着他走到了,那麽晚了,哪還有車?
“先下山再說吧。”江今越不容拒絕的把人背起來,“不行我們就借住在村裏。”
“他們會答應嗎?”宋談想起白天村民們冷漠的态度沒忍住嘆了口氣。
“試試。”江今越握緊了兩條大腿,把人往上颠了颠,步伐穩健地下山。
由于宋談的前車之鑒,再加上天黑,一路上他都走的很小心,将近晚上八點才到了山腳下的村裏。
“不然試試叫個車回去。”宋談在他背上,看着江今越連續去了幾家都碰了壁,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裏的村民不知道警惕性都很高,特別對他們這些明顯的外來者,态度極其抗拒。
今晚說不定要流落村頭了。
“再試試。”江今越摸了下他腫脹的腳腕,反手把宋談的臉按在自己背上,玩笑道:“你睡會兒,如果真露宿在外,那我就給你當床。”
宋談瞪他一眼,沒再說話。
好在上天眷顧,到底還是沒讓他們露宿村頭,十幾分鐘後,一戶爺孫家打開門。
這戶人家比村裏其他的房子都明顯更破一些,瞧着不太富裕。
“大爺,我朋友受傷了,今晚能讓我們借住一晚嗎?給錢也可以的。”江今越見對方開門,連忙道。
“大晚上的,恁兩個娃子跑山上幹什麽?”大爺守在門口,狐疑地看着他們,用一口鄉音詢問道。
“下午來山上玩的,腳受傷了,一直到晚上才下山。”宋談解釋道。
大爺背後的孫女警惕地看着他們:“那怎麽不打個車回去?”
“山腳下到公路那裏太遠了,我怕他的腳受傷更嚴重。”江今越接着道。
他把宋談暫時放下,主動上前跟爺孫倆溝通起來,宋談聽不清他說了什麽,只見江今越好像掏出什麽東西,他身形一側又徹底擋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宋談才見大爺點了點頭。
江今越走過來說:“劉大爺說他家裏不太方便,但可以幫我們跟村長說說,住在村長家。”
宋談松了口氣,連忙點點頭。
幾人一起朝着村長家走去,由劉大爺出面說了些什麽,村長才讓他們住下。
“阿強,你去讓他們住到東屋去。”村長看了兩人一眼,對着兒子吩咐道。
被叫做阿強的年輕人看着也就二十出頭,帶着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
他主動把兩人引進門,邊走邊道:“我是我們村唯一一個大學生,我叫劉儀強,你們有什麽地方可以問我,等明天之後我騎車給你們送到公交站牌那。”
“那真是謝謝你了。”宋談感激道謝,又解釋道:“我們天黑才下山,一直沒找到住的地方,早知道就直接回去了。”
阿強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主動解釋道:“你們也別怪村民們,之前來過一些人搞破壞,整個村子差點沒保住。我們多少會警惕些。”
“什麽人啊?”宋談心中一動,好奇追問。
阿強正要開口,就被一聲呵斥打斷。
“阿強!你在那瞎說什麽?”村長瞪了一眼兒子,沒好氣道:“快帶客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