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我怎麽就是罵人了?”明娪氣得疾言厲色,聲音過高将房梁上的灰塵都震下來不少。
她本是想問個明白,然後再善意提醒,省去許多口舌麻煩。想不到竟得到這樣的回複,着實傷人。
景馳揉着耳朵,忍笑道:“抱歉啊明姑娘,不知我做了什麽令你誤會之事,不過我并沒有那種意思。”
漆黑的瞳仁轉了兩圈,雖然會錯了意,她倒沒有十分尴尬,只是疑惑,“可是你不是為了救我折返回來的嗎?”
“是雲遙姑娘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咳咳,逼我回來的。”
明娪聞言一怔,竟有一股感動湧上心頭,雖然平日裏雲遙總是同自己吵吵鬧鬧的,到底是她這丫頭在意她的死活啊!
景馳說着說着,瞧見她眸中水光,鐵石心腸亦柔軟了一瞬。
“可是你還總是這樣盯着我看!”她擡手一指,“現在也是!”
景馳收到這般指控,趕忙将目光挪開,虛與委蛇。
“被煙火熏了眼睛罷了。”
明娪挑眉,逼問,“能不能說實話?不說我就拆了你家祖宅。”
她不是說大話,這飽經風霜的磚牆恐怕一踹就能倒了。
“不過是好奇罷了。”
“好奇什麽?”
“好奇明姑娘究竟好在哪裏,能讓京中的皇子公子舉子們紛紛折腰。”他可是在為了保住自家祖屋做貢獻,否則這點算不上是君子之為的想法他是死都不會說出來的。
可得到了真相的明娪看上去仍舊有可能會在震怒之下拆屋啊。
景馳已經做好了随時抓着細軟包袱逃出去的準備,卻見她皮笑肉不笑問道:“那景公子如今找到答案了沒?”
“明姑娘燦如春華,姣如秋月,芝蘭玉樹,知書識禮,宜室宜家……”
“夠了!”
幸好明娪喊停,不然景馳再也多想不出一個贊美之詞了。
明娪抱膝而坐,嘴角向下的趨勢十分明顯。她雖然不打算拆屋了,但是還在生悶氣。
可惜肚子不争氣的叫喚起來……
是啊,她都一天一夜沒喝水吃飯了,如今還在這破房子裏受氣。
“那個……明姑娘要不要喝點粥?”景馳不知從身邊何處舉起了一個海碗,內裏的粥冒着熱氣,很是誘人,“方才你醒來之前,剛剛在火上熱好的,如今正好放溫了的。”
明娪一面繼續生氣,一面勉強接過了碗來,仔細一瞧,裏面蓮子、花生、松子一應俱全,一看便都是臘八節時做粥剩下的材料,香氣四溢頗為誘人。
算一算日子,今日都臘月廿八了。明娪狐疑,這祖宅中無人,有誰會留下臘八粥的材料?
“這粥是哪來的?”
“镖隊的弟兄們臨走前留下的水和米。”
“你不喝?”
“你餓了許久,你先喝吧。”
既然如此,她便不客氣了……
在寒冷的冬夜裏喝一口熱乎乎的粥,大概也能讓她的心情稍稍變好一些。
看她專注喝粥,景馳稍稍松了一口氣,并且開始說一些別的岔開話題。
“昨晚敲暈了魏均,我們将他連同他手下那些人身上的過所文書與印鑒令牌悉數燒掉,然後當作劫匪捆去官府了。”
明娪扭過頭來,吃驚道:“送官府?這樣一個小地方的官府,能困住他們這幾尊大佛嗎?”
“困不住,可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是麽?”
明娪是想反駁,但細細想想确實如此。
他們至今都不知道京城中局勢如何,就算如今吵嚷着說這幾個被捆住的是反賊鷹爪,也不可能有人相信,更有可能是魚死網破。
“如今困住他們一陣,待去西安,那裏道路貫通,我會盡快寫信去京,告知父親這裏發生了什麽。反正我們在此處遭遇皆是他一手造成,接下來的麻煩也該由他去操心。”景馳神情淡淡,明娪卻感受到了很大的怨氣。
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不過既然她爹都不與景家來往了,他家這本經她也就沒有興趣閱讀了。
她突然想到,景馳對她如此惡劣,那麽或許當初她爹如此堅決根本就不是為了官聲,就是因為他家家風不正呢!
她這樣想着,沒有發覺自己如今盯着景馳的模樣與他一般無二。
“對了,你的畫。”景馳忽然抽出一個畫筒,明娪的眼睛亮了。
她之前還頗為緊張的畫卷,睡醒之後竟忘了。
接過了畫筒,她面上如沐春風,将方才的深思熟慮皆抛諸腦後,“多謝景公子!”
景馳倒有些不習慣了,“咳,這畫有如此重要麽?明姑娘昏睡前還惦記着。”
“嗯。”她放下了粥碗,還在衣衫上小心的擦了擦手,才遠離了篝火展開了畫卷看了一眼。
景馳也忍不住好奇,眼神探了過去,看見那畫卷中隐約似乎是山水,沒有落款也沒有題跋,不像是什麽名家真跡。
明娪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收起畫卷,“因為……這是我畫給長公主看的呀。”
難得看她臉上會有如此美好娴靜的神色,景馳不由愈發好奇了。
“我只聽說……淳寧長公主似乎身體不大好?”
明娪嘆氣又點頭,何止是身體不大好,淳寧長公主自幼便有弱症,成婚生子後,身體便每況愈下,如今也只能終日卧病不起,如何讓人不惋惜喟嘆。
見她不願提起,景馳便也不問了。
他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對她道:“雲石鎮如今還是危險萬分,明日天亮我們便速速啓程去西安,明姑娘睡了許久,我可是疲憊得很,先去睡了。”
“等一下。”
他走到門口處,才聽到身後一聲充滿猶豫的呼喚,明娪望向,一改方才對他的态度,反而眸含柔光的殷切起來,“景公子,你們離開京城時,淳寧她還好嗎?”
“長公主府中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消息傳出,想來長公主應是無事。”
“那……我家呢?”
“那至少他們在寧王到京之前,還是安然無恙的……”她終于稍微放心了一些,雖然不願,還是勉強道,“謝謝你。”
景馳輕笑一聲,“我還以為明姑娘在外自由自在,想不到心中還是有所挂念的啊。”
她皺眉道:“當然了,是人就有牽挂,難道我還是那無心無肝的木偶泥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景馳皺眉,這女人變臉同翻書一樣快,還是速速遠離為好,于是又囑咐了一句“留心點火”,便匆匆離開,到隔壁寒風中安眠。
這一夜北風呼嘯,這破敗的老房子中實在沒有什麽好睡眠。
天邊将白之時,明娪便向那沒了明火的柴堆上澆了水,收拾東西準備出發,景馳亦然。
連年在四處游走,騎馬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跨上了镖隊留下的馬匹,她不得不再多嘴問一句。
“可是我們要走哪條路才能出城?”
“方镖師為我詳細講解了那條路,我自己還來回走了數次,已經記住了。”景馳也上馬,這邊出發。
兩匹馬一前一後,繞過了險峻山路,終于離開了危機重重的雲石鎮,向西安方向進發。
這一路上,寒風逼人,再加上他們二人之間氣氛微妙,互相都沒有說過幾句話。
雲石到西安城的路要走三四日,他們當日還是要途徑小城,投宿客棧。
本都是衣着光鮮的京城人士,如今卻都灰頭土臉。讓店家還看來不過像是哪裏來的外鄉人。
“呦,小兩口這是趕着回家過年吶?”
明娪黑了臉,想要開口卻被景馳搶先,“我們是兄妹,兩間客房。”
明娪咬牙,就是兄妹她也不想和他裝!
于是明日再上路時,明娪終于主動開口。
“景公子,之前言之鑿鑿說過不喜歡我,還作數嗎?”
“當然作數。”景馳觑了她一眼,心想這女子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青天白日的還是這麽口無遮攔。
明娪在馬上舒了口氣,笑眯眯對他,“那就太好了,并且你最好以後也別改變主意。”
景馳高聲道:“明姑娘放心,從現在起到百年之後,哪怕在下的牌位已經被擺上了景氏家祠,也定然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明娪本該欣喜,此時又覺得他似乎像是在罵自己呢……
“咳咳,總之昨夜我輾轉反側,想到景公子是人中龍鳳,看不起我這蓬門荜戶出身的小吏之女,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也不該時刻盯着我,簡直令人發毛!”她露出了瞧見十只蒼蠅繞着自己飛舞時才該有的表情。
“不過……想到到底是是你救我出了客棧,從前之事我便不做計較了。可是日後你不要再妄圖窺探任何與我有關的事,我爹也算有點遠見,我們到了西安後便繼續當陌生人好了!”
她一番真知灼見,表情誇張,景馳聽了後卻是冷漠淡然。
“呵,明姑娘在被我帶出雲石鎮的山路之前可不敢說這樣割袍斷義的狠話吧?”
他策馬放緩了腳步,湊近了她,輕聲道:“若真要如此,請你先将我家祖宅住宿費、修葺費用付清,再割袍斷義,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最讓我疲倦的就是寫內容提要,這章實在想不出了,先這樣吧
或者評論征集一下每章有趣的內容提要,被采納有大紅包(前提是有評論的話,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