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來臨,大家都在慶豐收的時候一道诏書抵達阮知府家,驚起千層浪。

尖細嗓音的傳旨太監的聲音還回蕩在空曠的庭院: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聞阮氏長女慧敏端莊,德藝雙馨,賜封正五品才人,即刻入宮伴駕,欽此。

阮知府不知道女兒怎麽就突然入了皇帝耳了,燕京中貴女才女多如過江之鲫,自己女兒有名也不過是在小小太州府中。而且她早就離開了啊。這上哪去找一個女兒給皇帝去。

難道要讓晞萱頂替長姐之名入宮?不不不!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阮家人坐立不安,誰知三天之後,當阮知府已經打算上一道請罪折子時,又一道聖旨莅臨阮府。

才人阮氏,純善溫良,恭謹賢淑,深得朕心,賜封正二品賢妃,入住鹹福宮,賢妃思念家中父母,朕深感賢妃至孝,特準阮遠文攜妻女入宮觐見。

阮家人徹底懵了,這還沒送女兒入宮呢,就“深得朕心”還“思念家人”了!聖旨傳錯了吧!

阮知府急忙使眼色給傳旨太監塞腰包,那公公,眉眼一彎道:“月前,陛下外出尋獲民間美人一位,日日專寵。”接着就不再言語。

阮知府一想,咦,自家女兒不是一個多月前被一位比丘尼帶走的嗎,難道是入宮了。

再一想女兒入宮不就是逼着自己站到小皇帝一方麽,可自己的泰山卻是鐘相一脈,阮知府握着這一卷聖旨,覺得實在燙手無比,往後的仕途必定因這聖旨更加艱難無比了,他得好好籌劃籌劃。

李氏在屋中摔碎了一套珍愛的茶具,不是讓那老婆子尋個沒人的地方把人處理了嗎,怎麽竟然讓那丫頭入宮了,那丫頭到底知不知道我要害她。李氏想到此木然覺得全身發冷。

馮姨娘聽聞聖旨之後,卻是高興不已。自己的女兒居然入宮當娘娘了,這是她一個丫頭身份完全不敢想象的。

晞萱憤恨不已,她居然這次又這麽好運,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自從她通過描述夢境的方式把她的前世挑挑揀揀說給李氏聽了之後,這輩子的許多事情好像都和上輩子不同了,關鍵在于這些不同不是由她改變的,這種不可控制的未來令她感到恐懼。

只能暗自安慰自己,姐姐不在了,就沒人來搶當初本應屬于自己的狀元了。

當年秋天,阮知府回京述職,出乎意料的,小皇帝對他大加贊賞,直接封了他為從三品吏部侍中,并協助主持春闱,這簡直是天大的好處。

早朝後,他走出朝殿,不時有保皇派上前來恭喜,反觀鐘相一派,則是目不斜視地從他身旁走過,包括他的岳父大人,如今正二品的吏部尚書。

他并不在意這些,他心中更着急的是如今在宮中據說十分得寵的賢妃娘娘,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今日正是皇帝讓他下朝後在外等着,皇帝要讓他去見他女兒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阮遠文只覺得兩眼發黑,胃開始絞痛之時,一個太監向他走來。請他去後殿。

他随着那小太監往裏走,竟然看見皇帝在等着他,不禁有些駭然,他催促那小太監,道:“怎敢讓陛下等待,我們快些吧!”

小太監谄笑道:“大人說的是。”加快了步伐。

“臣參見陛下!”阮遠文跪下道。

“免禮平身,阮愛卿不必多禮。”皇帝微微示意,便有太監擡了黃色肩輿來。

“再去擡一架來!”皇帝踹了身邊的小太監一腳。

“愛卿與朕乘辇同去,賢妃知道愛卿今日入京,特意準備了早膳。可不要讓賢妃久等了。”皇帝道。

“陛下厚待,臣惶恐!”阮遠文聽到皇帝如此說,立刻謝恩道,心中想似乎賢妃真的是非常得寵。

太監們侍奉皇帝已久,自然知道皇帝對賢妃的寵愛,腳下生風,恨不得一眨眼就把皇帝送到鹹福宮去。

“皇上駕到——”鹹福宮前候着的太監唱喏道。

皇帝一甩手,示意免了他們的禮,快步走了進去:“愛妃,可是等得久了些?”

“臣妾願意等皇上。”賢妃柔聲道。

“實在是老群老頭子整天閑得慌,早朝都散了,鐘老頭還扯着朕唠唠叨叨!愛妃,朕把阮愛卿召來了。”皇帝道。

這幾年皇帝與鐘相之間的間隙越來越大。這次下朝後,因着給阮遠文連升三級官位,鐘相将皇帝攔了下來,勸說皇帝,阮遠文在任上功績平平,無功不受祿,沒有理由因為女兒的緣故突然升了高位,會影響皇帝在世人心中的聖明形象。

皇帝早就受夠了鐘相仗着自己是先帝老臣,遺命的輔政大臣,老是對自己在處理政務方面的指手畫腳。鐘相越是不同意他越是堅持,他可是皇帝,金口玉言,何況不就是給自己愛妃的父親升個官嘛,整個天下都是他的,誰敢不服!

由是最後,鐘相還是氣得小胡子一翹一翹地走了,經過候在大殿外的阮遠文身邊時,還冷哼了一聲。

皇帝雖說勝了鐘相一次,也沒有高興到哪裏去,他想鐘相怎麽不和之前的林相一般懂事,主動致仕別在他面前礙眼了多好。

這也是皇帝讓阮遠文在殿門外等得差點暈過去的緣故。

“皇上,消消氣,鐘大人也是為了皇上的江山着想。鐘大人一把年紀了,依舊為我大燕國事日夜操勞,盡心竭力。臣妾聽說,每日堆在鐘大人書房的公務比皇上要批改的奏章都還多呢,您可要多體諒老人家呢。”賢妃并不急着讓皇上将阮遠文喚進來,反而明面上說着鐘相的勞苦功高,暗地裏透露出鐘相實在是‘功’太高了,都快要‘蓋’主了。

果不其然,皇帝臉上露出憤憤的神色,道“哼,老了就該滾回家躺着!”猛飲了一杯丫鬟奉上來的清茶。

賢妃上前為他遞手絹擦嘴,再引着他去用膳。

“叫阮愛卿進來吧。”皇帝看着滿滿一桌子菜才想起門外還有自己愛妃的父親正等着,不禁看了賢妃一眼,他就是喜歡賢妃這樣事事以他為先的作風。

“謝皇上!”賢妃滿臉喜色地謝恩道。

“愛妃怎麽不提醒朕呢,讓岳父在門外地等了這許久。”皇帝摟過賢妃的腰笑道。

“皇上!可不能叫臣妾的父親岳父呢,皇後姐姐會不高興的!”賢妃故作驚慌道,扭身掙開皇帝的手,跪下地。

“愛妃快起來,朕不是早說過免了你的跪拜禮了嗎。這是在你宮裏,皇後又不知道。朕是情不自禁便這樣喚他了,在朕心裏,只有你的父親才是朕的岳父呢。”皇帝起身,握住賢妃的手。

“皇上……”賢妃感動地看着皇帝。

此時,被宣的阮遠文進來剛好看到這一幕,頓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急中生智退了兩步,在門口跪下高聲請安道:“臣阮遠文參加皇上,賢妃娘娘。”

“愛卿免禮,進來吧。”皇帝牽着賢妃坐在圓桌旁,說道。

阮遠文這才平複好心情,剛剛那一瞥,賢妃的樣貌果然與他家大女兒阮晞菲極為相似,應該是她無疑了。看她與皇帝如此親密的樣子,傳言的得寵怕是還不及她這女兒實際待遇的千分之一吧。

“父親……”賢妃看到阮遠文時,兩行清淚竟然就這麽流了下來。

頓時把皇帝和阮遠文都吓了一跳。皇帝急忙安慰她:“愛妃,愛妃莫流淚了,朕看得心疼啊,岳父來了,你不該高興麽。”

阮遠文還沒從女兒見着他就哭的架勢中回過神來,又被皇帝的一句“岳父”震得魂飛魄散。簡直想立刻回家了,這禦膳吃得也太考驗人的心髒了。

“皇上,我沒事,我,我是見着父親太高興了。”賢妃說完又對阮遠文道:“父親大人,小女不孝,貪玩在外,不慎被賊人帶走,害父親擔心了。”

阮遠文瞬間明白了賢妃為何在自己一入京就要召自己相見了。她對皇帝說的是在外游玩被賊人帶走賣到燕京,而不是被尼姑帶走,而且是經過了自己同意的。阮遠文當然不會拆穿她,并且還要回家警告家人統一說法。不說他們現在是一體,若是皇帝知道他自己被騙了,這欺君之罪他們承不承受得起;就是看賢妃如今得寵給他們帶來的好處,若是說她是被尼姑帶走,勢必要牽扯出自己為什麽會放任女兒被人帶走,進而扯出那個妖物上身的傳言。這樣一來,這麽大一個把柄絕對會被鐘相他們用來大做文章的。

“娘娘平安,臣也就放心了。”阮遠文慈愛地說。

“皇上,全靠皇上恩澤天下,小女才能平安歸來,皇上隆恩,臣願以死相報。”阮遠文對着皇帝跪下道。

“岳父,可不比如此,朕與賢妃是天定的良緣,才不遠千裏,讓我們相見。朕還得感謝岳父給了朕一個好妻子呢。”皇帝哈哈笑着道,顯然阮遠文的馬屁拍到了他心坎上。

一頓早膳用得賓主盡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