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逢
“王後那老女人是什麽東西,真以為嫁了我父王就能夠搶我的東西了,還想窺視我喜歡的王子?她不過一個人老珠黃的瘋女人真以為她穿着華服就像個人了!她現在被他自己喜歡的人殺死,也算是便宜他了。”
水妖說:“公主,我答應了你三件事,第一件,用王後最喜歡的美麗對他催眠,讓她将你趕出來,讓國王對王後有所懷疑,對你心生歉疚,我做到了;第二件事,讓王子從我這裏了解到王後殺了你,然後為你報仇,王子現在已經殺了王後;第三件事,讓我在王位繼承權傳承下來之後殺了國王,他今天白天走這裏過的時候我也已經将他拖進了水裏……現在,公主,你滿意了麽?”
公主笑:“很好。”她對水妖說:“我很滿意。”
于是水妖忽然伸出頭來,長長的手臂抱住公主的腰和脖子,慢慢的将公主往下拖,公主掙紮着尖叫起來。
水妖一邊用它的長發與手臂纏住公主,一邊妖異的笑:“公主,我本是王後的魔鏡,但是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知道為什麽麽?”
水妖說:“公主啊,你可知道,世界上除了愛情,還有什麽東西能讓我背叛王後,你可知道我喜歡你啊,你怎麽可以跟了王子呢,既然現在你滿意了,那麽跟着我走吧……跟我一起沉眠到海底,生生世世,世世生生,與我一同永遠,永遠的沉眠下去……”
話劇結束,全劇謝幕。
皇後墨珠因為提前完成任務早就下去換衣裳了,此時演水妖的路迦“啪”一下從河中爬了起來,甩甩頭,水順着從頭發上流下來,地面傾洩出一灘水漬,順着縫隙一直淌到了放爬上水中的蘇宵腳下。
蘇宵這次為了演好《新編白雪公主》的主角——白雪公主這個靈魂的人物,他這次大下血本不惜男扮女妝,一套白色宮裝轉載身上着實裹得他渾身不舒服,方抖了抖身上寬大的袖子,便見穿着一身王子服裝的廉舟從柱子抱着手臂從柱子後面走了出來。
“風無,這次的表演如何?”廉舟用一種老色胚打量妓女的目光上下掃視了蘇宵一圈,随即回到靠着柱子眯着眼睛細笑的青王。
青王一根指頭抵着唇,漫不經心的敲打:“恩,非常之精彩!”風無說:“故事很新穎,蘇公子的演技更是讓人驚豔。”
“當然當然,即便廉舟知曉蘇公子乃男子,也無端生出一種紅顏禍水的感覺。”廉舟嘆笑:“真是橫看豎看都只是一美人。”
蘇宵氣結,随即笑眯眯的理了理頭發,道:“那是,蘇宵是比廉舟将軍來得優雅斯文一些。”
青王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環顧了一圈,說:“妖皇殿下,不知你認為蘇公子這劇,如何?”
妖皇說:“是個不錯的故事,最讓人驚豔的地方,在結局。”
“如果不是最後白雪公主與湖中的水妖那一場戲,誰也不知道她才是整件事情的主謀。沒想到看起來一直被迫害的那麽天真的白雪公主心腸才最是惡毒。”路迦接口。
蘇宵看看路迦,又看看妖皇,妖皇左手抵着右手手肘,說:“就是因為公主看起來太天真麽?”
妖皇說:“表面看起來愈發天真的人,人們對她才愈發的沒有防備,所以,她造成的傷害才最大,比起公主,我倒覺得水妖的感情讓人耐人尋味……蘇公子認為呢?”說道最後,妖皇突然話題轉向蘇宵。
蘇宵看着妖皇,無論在什麽地方,妖皇的姿勢很随意,但是卻仍舊給人一種優雅貴氣的感覺,蘇宵只感覺自己的心砰砰砰砰的直跳,不由甩了甩頭發,掩飾自己的尴尬:“玉石俱焚的愛情,這是一個悲劇。”他回答。
妖皇“哦”一聲,換了個姿勢,忽然笑了起來:“蘇公子認為是悲劇麽?你不覺得水妖最後總算得到公主了麽。”
蘇宵搖頭:“即便是得到了公主,但公主也死了,就算他得到了一具屍體,又有什麽用?”
“就算是一具屍體,水妖的欲望不也滿足了麽?”妖皇說:“其他人就是欲望太多,野心太大,所以最後才相互殘殺輸給了水妖。”
蘇宵搖頭:“如果可以選擇,我會讓公主活着,只有活着的公主才是真正的公主,人一旦死了,所謂的愛、恨、情、仇便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水妖生活在湖底那麽長時間,就算得到公主的屍體又怎樣呢?”他說:“時光太長,人世孤寂,如果沒有一個人陪伴,總有一天,那唯有的一點愛情的記憶也會被消磨得分毫不剩……那對水妖來說,才是最大的災難和悲哀。”
蘇宵說着,忽然對上妖皇的眼睛,不知為何,有那麽一瞬間,蘇宵覺得妖皇雖然仍舊在笑,但是笑容中卻多了一種意味深長的韻味,他凝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針刺在心裏似的疼,然而眨眼之間,這種感覺便消失了。
蘇宵眨了眨眼睛,妖皇臉上笑得完美無瑕,似乎每一寸肌肉每一顆牙齒都精确得恰到好處,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态,蘇宵癟癟嘴巴,露出一口白牙。
就在這時,在一旁的青王卻是風情萬種的笑了起來:“蘇公子真是好精辟的理解。我想如果那水妖能有蘇公子一半的想法,這個結局最慘痛的只不過是公主與王子在一起了吧,但是蘇公子有沒有想多,情到深處便是毒,有多少人能夠在愛到刻骨的時候舍得放棄。”他忽然伸出手挑着蘇宵的下巴,調戲似的說:“蘇公子這身衣裳穿在身上,倒是讓風無我愛美之心蠢蠢欲動了,不過……”目光在蘇宵的身上轉了一圈:“蘇公子今日的表演足以壓場,想必墨珠會很願意跟蘇公子這樣才華的人春風一度的……夜晚深冷,蘇公子還是早些回去換衣裳好,免得藍顏釀成了禍水,讓無風嫉妒起墨珠來了。”收手,“唰”的從袖子裏抽出一根煙杆拿在手裏把玩,與妖皇一同在衆人的擁簇下離去。
蘇宵瞪着青王不規矩的手,氣呼呼的扭頭,問渾身濕嗒嗒的路迦:“我看起來像女人麽?”
路迦說:“只要不開口,這身衣服船上還是蠻像的。”
蘇宵又問:“那我穿着男人的衣裳的時候向女人麽?”
路迦用看白癡表情對蘇宵翻了個白眼:“就憑你一個下賤無恥的流氓,真是損毀我心目中名門淑女的形象。”
蘇宵支額點頭:“我也覺得我一個青春無敵的美少年,怎麽可能長成女人那麽妖嬈妩媚……”
忽然旁邊“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廉舟理了理他身上渾身貴氣的寬袖大袍:“真是臉皮厚到不自知啊。”他說着對着狼狽的兩人揮揮手,徑自離開了。
剩下蘇宵與路迦兩人大眼瞪小眼,就在兩人對視的剎那,他的眼睛霍然瞪得更大了。
蘇宵說:“路迦。我與你同甘共苦了這麽久,我們算是朋友吧。”
路迦防備:“你想做什麽?”
蘇宵說:“你我許久不見,我很想你,我今晚上能不能與你同塌而眠聊聊你我這麽久來的思念之情。”
路迦伸手抹掉一身的雞皮疙瘩:“你欠我的銀子呢?”他說:“上次我給你的貨物想想現在也應該賣得差不多了,你先把銀子給我再說吧。”
蘇宵撫頭:“那個……有點問題,那銀子……我不小心……弄丢了。”
路迦聲音陡然提高了八仗:“什麽!蘇宵,你懂不懂什麽叫勤儉愛財啊!總之這銀子我當你借走了,咱們利滾利,你什麽時候把銀子還給我,我們什麽時候才是朋友!”說着大袖一拂,冷哼一聲跳腳而走。
風一吹,走廊上頓時冷了起來。
蘇宵渾身凍得羅嗦,想着今天晚上墨珠的風月好事……不由苦笑起來,今天晚上……看來是沒辦法回房間了,到底誰能收留他一下,在風中站一夜,真他媽的……很冷啊。
*
蘇宵換了幹淨的衣裳從青王府走出,青王府屬于邺城內城,與皇宮相距不遠,而整個邺城內城多是一些達官貴族的居住之地,實在沒什麽能夠通宵達旦做生意的地方,而他原本想要去找尋的紫凰傾天,等他到了邺城之後才知道,那紫凰傾天在十幾年前從皇宮神秘失蹤的消息找已成了整個邺城內城公開的秘密,所以唯一的線索又斷了。
蘇宵抖了抖身上幹癟的錢包,實在沒什麽地方能夠去的,無奈只有沿着空曠平坦的青磚踩螞蟻。
走的時候在青王府喝了酒,想來是酒勁犯了,頭暈暈沉沉,蘇宵趁着紅色的宮牆一瘸一拐的走,擡頭望去,不遠處靠着白玉欄杆旁邊站着的人居然有兩個人頭……妖皇?
兩個人頭的妖皇!
蘇宵眯着眼睛,見到熟人,咧開嘴笑,正想開口,驀地彎腰吐出一口血,整個人朝地面仰倒了下去。
沒有人頭着地的鈍響聲,模模糊糊間,妖皇姬湯的臉在面前晃動,殷紅的唇色,好好看,好像……他最喜歡吃的……紅棗……
好久沒有吃紅棗了……模糊記得最後一次吃紅棗的時候還是半年前……好香。
蘇宵呲牙裂嘴的對着那紅色的棗子,忽然露出一個白癡的笑容,朝着紅棗一口啃了上去。
沒味道……難道還沒有熟?蘇宵癟了癟嘴巴,便在這時,只聽“砰”的一聲響,整個被種種的貼在了青石板上,頭撞重重與青石板相吻。
好痛!
擡手一摸,紅的,是血。
蘇宵看着手上一灘紅色,掃了眼紅棗變成了妖皇居高臨下的抱着手,似笑非笑的臉,被冷風一吹,倏地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