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熠為白灼上好藥,擡眸就看到白灼臉上挂着淚。
他心頭一跳,難得變的手足無措起來,忙道:“可是孤弄疼你了?”
白灼趕忙搖頭,似哭似笑的說:“沒有,只是奴婢突然想起奴婢的娘親。”
李熠輕輕籲了口氣,見白灼臉頰上的淚,李熠猶豫一瞬,緩緩擡手為白灼抹了抹淚,溫聲道:“你進了宮中,想必你的娘親也很想你。”
白灼只覺被李熠手指擦拭過的地方都變的麻麻的,她急忙低下頭,身體向後退去,低聲說:“奴婢的娘親已經不在人世了。”
李熠神情一頓,沉黑的眸子變的溫柔了些,輕聲道:“抱歉,孤讓你想起傷心的事情。”
白灼連連搖頭,那雙杏眼雖有淚光,但卻十分明亮,她道:“奴婢沒有傷心,奴婢的娘親說過即便她離開人世,但奴婢還活着,奴婢活着就會永遠記得娘親,念着娘親,心中有念想,所以奴婢不會傷心。”
李熠聽着神情微微一愣,那纖長細密的睫毛輕輕一顫,低聲呢喃着:“心中有念想,就不會傷心嗎?”
白灼見李熠出神,心中有些忐忑,低聲喚道:“太子殿下?”
李熠擡眸同白灼對視一眼,笑了笑道:“你說的對。”
不知為何,白灼總覺着李熠的笑容有些傷心,剛想說什麽,卻聽李熠低聲說:“孤餓了。”
“啊!”白灼這才想起來李熠醒來後還沒有進食呢!
“太子殿下您等着,奴婢這就去做飯!很快的!”說完,白灼轉身,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一眼一眨眼就跑出了寝殿。
李熠看着不禁抿唇笑了笑,但下一刻他笑容驟然消失,擡手按着胃部,還好,只是隐隐抽疼,若是真犯病,不知白灼那丫頭又要擔心成什麽樣。
膳房食材都是現成的,白灼很快就做了些簡單的吃食,回了寝殿。
“太子殿下您剛醒,先吃一些清淡的,等明個兒奴婢給您做魚。”白灼一邊絮絮叨叨說着,一邊小心翼翼盛了粘稠的肉粥端過來。
李熠忍着胃部隐隐的抽痛,道了聲好。
白灼舀起一勺米粥輕輕吹了吹,遞到李熠嘴邊。
李熠也沒拒絕,他本就是剛醒,又發了一天一夜的高熱,身體虛脫無力,自己根本無法進食。
白灼一勺一勺喂李熠喝了粥,習慣性的用自己的袖子給李熠擦了擦嘴,眉眼含笑的說:“太子殿下還要嗎?”
李熠的胃口看着不錯,喝了一碗粥呢。
李熠見白灼臉上的笑意,自己也跟着彎了彎唇,不知怎麽的忽然問問道:“這麽開心?”
“是啊。”白灼理所當然的點頭,眉眼彎彎的說:“太子殿下胃口好,喝了粥身體也能好一些。”
李熠看着白灼眼中明晃晃的喜悅和期待,那顆冰冷沉寂的心髒都似乎受到感染一般,不在死氣沉沉,而多了一絲鮮活。
他垂眸輕笑,低聲輕喃:“還真是個傻姑娘,整個皇宮怕也只有你期盼着孤恢複吧。”
“太子殿下您說什麽?”
李熠聲音太小,白灼沒聽清楚,不過她感受到李熠心情似乎不太好,心中擔憂,便又問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是那裏又疼了麽?”
白灼不懂醫,李熠也從未說過他有什麽病,但他接連兩次犯病,還都是胃部,想也是胃疾。
這種病一般都是平日不好好吃飯,或是經常吃不飽飯才會落下的病。
李熠搖頭,眸光溫和的望着白灼:“沒有,孤只是在想要不要再喝一碗。”
白灼眼睛頓時更亮了,李熠身體虛弱,多吃一些對恢複身體有好處,不過她可沒忘李熠的胃疾,便小心勸道:“太子殿下您剛醒來,不易吃多,奴婢再給您舀半碗,若晚些時候餓了,奴婢重新給您做。”
李熠笑了笑點頭:“好。”
白灼看着李熠的笑容,一時間怔在那裏,晃了眼。
在白灼來到東宮這些日子,李熠幾乎沒有笑過,他的神情總是陰測測的,眼神總是陰郁的,他看人時就好像随時都要拉人下地獄,但現在的李熠沒了那股子瘋狂陰郁,整個人變的溫和。
即便他沒有華服在身,即便他落魄至此,但周身的矜貴氣度卻讓人情不自禁的仰望,而白灼這個時候似乎才真正看到,看到那個曾被衆宮女贊嘆敬佩的太子殿下,大越國尊貴的太子殿下。
等白灼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盯着李熠看的發直,連忙低下頭,等又喂李熠喝了半碗肉粥,邊收拾邊道:“奴婢去熬藥。”
說完,白灼端着碗飛奔出了寝殿。
李熠看着白灼的背影,彎了彎唇,身體後靠閉上眼睛。
等白灼熬好藥,周身那股子不自在才緩和了些,将藥汁倒進碗中,又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深吸一口氣,端着藥進了寝殿。
李熠靠坐在床榻上,似睡着了,白灼端着藥上前,輕聲喚道:“太子殿下?”
李熠睜開眼睛,白灼上前:“太子殿下喝藥了。”
李熠接過藥碗,卻是望着白灼說:“孤自己來,你去吃飯。”
“哦。”白灼猶豫一瞬,點點頭。
李熠看着碗中黑漆漆的藥汁,仿若随意般的說道:“怎麽還不去弄吃食?孤要看着你吃。”
“啊?”白灼眨眨眼,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她像上次一樣,和太子殿下在一處吃飯嗎?
李熠挑眉朝白灼看過來,眸子漆黑深邃。
白灼這才起身,竈上還熱着肉粥,她盛了一碗回來,在李熠的目光下,坐在床邊,低頭吃起來。
李熠這才開始喝藥。
“這藥是哪裏來的?”
安靜中,李熠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白灼喝了口粥,聞言險些嗆到!
“咳!咳!”白灼咳紅了一張臉。
李熠也不喝藥了,忙傾身為白灼順背,等白灼不咳嗽了,李熠關心問道:“可好些了?”
“奴,奴婢沒事。”
看到李熠眼中的關心,白灼只覺心跳加速,身體不禁朝後退了退,離的李熠遠了些,呼吸才沒有那麽緊張了。
而李熠看到白灼後退的動作,舉在半空中的手頓了頓,而後收回來。
“藥材,藥材是那個玉牌……”
不等白灼說完,便聽李熠淡聲道:“玉牌沒用的。”
好吧。
白灼将懷中玉牌拿出,遞到李熠面前,眨了眨眼睛說:“太子殿下,奴婢其實是想說奴婢将玉牌拿回來了。”
李熠接過玉牌,看着白灼挑了挑眉,那眼神仿若是在說,小丫頭休想騙孤。
白灼低頭,抿了抿唇,才說道:“奴婢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在宮中。”沉默一會兒,繼續道:“她是皇上的妃嫔。”
明德帝的妃嫔無數,而李熠也從未注意過後宮的妃嫔,但既然白灼的姐姐是後宮妃嫔,她又怎會來了東宮?
這個時候被安排來東宮伺候的人,不是皇後的人,便是一些沒有門路的低等宮女。
“額頭的傷是因為求藥?”
白灼猶豫一瞬點點頭。
李熠靜靜看了白灼一會兒,也沒有多問,只溫聲說道:“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
白灼心底不贊同,但也沒反駁李熠。
誰知李熠繼續說道:“若是因為孤連累的你額頭留了疤,就不好了。”
白灼摸了摸額頭的疤,滿不在意的說:“沒關系,反正奴婢長得醜。”多個疤算什麽?
李熠皺了皺眉,看着白灼說:“不要妄自菲薄。”李熠靜靜望着白灼,認真道:“你不醜。”
他很少誇贊人,尤其是誇贊女人,雖有些不自在,但說的很認真。
白灼聽在耳內,只覺心跳越來越快,她不敢擡頭,含糊道:“多,多謝太子殿下。”
說完就埋頭吃飯,李熠看上去也有些不自在,低頭喝藥。
寝殿內一時間陷入靜谧,只偶爾傳來喝藥和吃飯聲。
這樣的靜谧時光,似乎又回到李熠沒有生病之前,整個東宮只有他們二人,安心又平靜。
“日後孤不會再生病了。”安靜中,李熠溫聲說道。
“……嗯。”
李熠的身子骨單薄,但好在他的身體素質還成,幾幅藥後,李熠的身體大好,加上白灼每日精心做膳食,不過幾日,李熠的面容變的紅潤起來。
而他也不像之前,整日只是待在寝殿中,他開始在殿中走動,若遇到好天氣,李熠還會去院中走動,每每身上出了一層薄汗,才會坐下休息。
如此幾日過後,李熠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
白灼看在眼中高興的不得了,李熠神情不在冰冷頹廢,而多了幾分生氣,整個人也恢複了很多,白灼看在眼中,高興不已。
她知道,這才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太子殿下。
自上次一場大雪,積雪消融後,天氣倒是越來越好,每日都會出太陽,暖和的時候,白灼就會扶着李熠去院中走動,而她則趁着天氣暖和洗洗衣裳。
如今東宮只有他們二人,且每隔幾日就會有人送來炭和食材,不必擔心取暖和吃食,這日子過的竟是比在浣衣局還好。
每每這個時候,白灼心底就忍不住祈禱,祈禱這樣的日子長一些,再長一些。
她想好好活着,也希望太子殿下可以好好的。
這一日,東宮忽然來了人,不是來送食材的太監,而是楊柳。
見到楊柳,白灼高興壞了,楊柳見白灼安然無恙,也松了口氣。
得知白灼去求了華嫔才得到藥,楊柳道:“還算她有些良心,做了一件好事,不過你去求她有沒有被為難?”
白灼搖頭,對于華嫔她不願說太多,只道:“不管如何,她給了我藥,救了太子殿下。”
楊柳看出白灼不願多提,便也沒有多問,不過她倒是說了另外一件事。
“白灼,浣衣局真的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