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羽出去後,南燭順勢坐下,抿了一口茶就是不開口。張啓山坐到了南燭對面,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南燭,等着她先說話。被盯了半響,南燭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杯子。

“說吧,為什麽來北平。”南燭微微擡眸,看着張啓山。

張啓山倒是沒有隐瞞,把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南燭。聽完事情的前因後果,南燭低頭沉思了一番。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有了她給的要,陳皮還要去找日本人拿所謂的特效藥。難道,是因為關心則亂嗎?

其實并不是陳皮不信任南燭,而是丫頭的病來勢洶洶,這幾年一直都不見好。雖然南燭給的藥起了些效果,可病痛不是馬上就可以藥到病除的。聽聞日本人有特效藥,他自然就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後來見丫頭真的不再有病痛,就日日給她靜脈注射那所謂的特效藥。卻不想,就此釀下大禍。

修長的手指敲擊着桌面,南燭沉吟了一聲:“陳皮就是太急功近利了,丫頭沉疴多年,所謂的特效藥怎麽可能就直接讓她遠離病痛,也難怪你們要來找這味鹿活草了。今日我瞧這三味藥是盲拍,若是我不來,你們是否就打算散盡家財,來拍下這三味藥了。”

“是。”張啓山重情重義,為了二月紅,為了國家安危,自然是散盡家財也在所不惜的。

“那我日後還怎麽敢嫁給你……”南燭嘀咕了一聲,轉而又說道,“我師傅他財(人)大(傻)氣(錢)粗(多),典型的錢多了沒處花,以後要做什麽用到錢的事兒,提前和我說,還有,回長沙之後,把你的經濟大權全部交給我,聽到了沒有。”

張啓山輕笑了一聲,說道:“我的經濟大權,是交給張家的女主人的。”

“少廢話,我說交給我就交給我。”南燭忍不住紅了耳朵,刷的一下起身,“下去吃飯,現在不過申時,酉時有一趟離開北平去長沙的火車。”

“一切,都聽夫人的。”張啓山收斂了笑,眼底卻是滿滿的暖意,大步跟上了南燭的步伐,伸手輕輕攬過南燭纖細的腰肢,雖不用力,卻讓南燭難以逃脫。

瞥了一眼張啓山,南燭懶得理會他,下了樓。還沒走到樓下,幾顆水晶珠子就撲面而來,看這力道,只怕是個高手。張啓山眼眸一利,衣袖一揮,全盤接住,給反彈了回去。

“嗨,不錯嘛,西北彭三鞭,也不是浪得虛名。”南羽背對着南燭,并沒有看到南燭下來,手上拿着從師傅那裏剛剛拿來的鞭子,在地上甩了甩,一臉笑意,“我瞧着,這新月小姐也不中意你,而且剛剛聽說只有今日點天燈的人才是新月飯店的女婿,你呀,一盞天燈也沒點,還遲到了,我看還是省省吧。”

“我可是和新月小姐的父親商定好的這門親事,怎麽可能由得一個女人家做主。”彭三鞭對着個小丫頭倒是頗有好感,不過,雖然這是勸話,他也不喜歡,他為了娶一個尹新月,做了那麽多,還千裏迢迢的跑到北平來,怎麽可能說不嫁就由得她不嫁,“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是誠心要求娶,總不能,因為外貌就不嫁我吧。”

南羽收起了鞭子纏在腰間,走到彭三鞭面前,繞着他走了一圈,還伸手拍了拍他厚實的胸膛:“我看你這傻大個,要是把胡子剃了,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指不定,這尹小姐,就看上你了。”

“姑娘此話當真?”彭三鞭立馬就被南羽給忽悠了過去,聽到這話就要向他們告辭,回去洗漱一番。

這下,沒有人在這裏鬧事,新月飯店落得清閑。南燭拍了拍張啓山的手,示意他跟她過去。

“師姐,你下來了。”南羽腳步輕快的跑到了南燭身邊,伸手挽着她的胳膊,開始撒嬌,“師傅他有事回去了,還留下了賬單,說是給你看看。”

說完,南羽就把向子胥留下的紙條從口袋裏拿了出來,遞給南燭。南燭接過這條,粗略的看了幾眼,忽然笑容燦爛:“師傅打得好主意。”

“師姐怎麽了?”南羽不解,也不知道師傅又是哪裏惹到了師姐,只希望師姐怒火別燒到了她這條可憐的池魚身上。

“沒什麽,只是,把三點天燈的錢,讓我結了。”南燭把賬單塞進了口袋,笑容依舊,對邊上的聽奴說道,“今日打碎的這些東西,皆應那彭三鞭而起,你們全部記他賬上吧。還有,記得告訴他,回頭我會派人去他府上索要我師妹受驚的賠償,讓他給我準備好了。”

“是,南燭小姐。”聽奴自然不敢多言,老老實實的應了下來,轉身就派人去把損壞的賠償都給一一列下來,送到彭三鞭那裏去。

“對了,南燭小姐,那三味藥因為保存方法特殊,會在您離開飯店的時候奉上。”聽奴攔住了準備去吃晚飯的南燭,說道。

淡定的看了聽奴一眼:“等會就送到我房裏來,我有急事,要先回長沙了。”

“好多,南燭小姐。”聽奴應了下來,轉身就去處理事情了。

齊鐵嘴早就候在一邊,看到張啓山和南燭下來的時候就想過去,後來見他們在處理事情,也就不去自讨沒趣,坐在邊上點了菜,等着他們過來。

“嗨,又見面了,算命的。”南羽跟着南燭過去,看到坐在桌邊的齊鐵嘴,咧嘴一笑,坐到了他邊上,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啧啧,我們還真是有緣,連上天都不讓我放過你。”

“誰和你有緣了,去去去,一邊去,小丫頭片子。”齊鐵嘴自然不會和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何況,他武力上也打不過這個小丫頭片子,加上人家又是南燭的師妹,更加不能計較了。索性還可以避開這個煩人的丫頭。

南羽也沒說什麽,現在可不是聊天的時候,她要先喂飽自己的肚子。這個齊鐵嘴嘛,有的是機會玩。

菜上齊之後,南羽自顧自的吃的歡,齊鐵嘴不經意間擡頭,差點沒把自己的牙齒給酸掉。這下好了,二爺那一對在他面前秀恩愛就夠糟心的了,現在又多了佛爺這一對,還讓不讓他這個孤家寡人活了。看着南燭和張啓山的互動,齊鐵嘴默默的看了一眼邊上的南羽,見她鼓着腮幫子死命的嚼,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疑惑的看着他,齊鐵嘴又扭回了頭。

奇怪,他剛剛怎麽會忽然想着和這個不着調的暴力丫頭在一起呢。一定是被這一對對的感染了,讓他也想找個伴了。

年紀大咯,是時候回去找個媳婦,不是說,老婆孩子熱炕頭是人生之幸嘛,他齊鐵嘴,也該享受享受了。

一頓飯結束,南燭收拾好了東西就要離開新月飯店,還沒下樓,被早就站在那裏的尹新月給攔住了。

“你竟然欺騙我的感情,害我還,還……”尹新月氣鼓鼓的看着南燭,一臉憤恨。

南燭看了尹新月一眼,不欲與她多交纏,對她拱了拱手:“是我的錯,還請尹小姐息怒。”

“哼,息怒?我看中的夫婿都沒了,爹爹肯定要我嫁給那個彭三鞭了。如果,”尹新月故弄玄虛的停頓了一下,在南燭淡然的眼神下,洩了氣,“你帶我離開北平,我就息怒了。”

“這恐怕不便,尹先生只怕會擔心。”南燭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心裏卻是不太高興帶着這個尹新月離開北平的。

不說尹老板是否會擔心這個女兒,尹新月古靈精怪,又沒有武功護身,只怕帶去了長沙,惹出事端,也沒人會照應她。何況,她也不想帶一個麻煩回長沙。

然,這不是南燭說不帶就不帶的。

“你不帶我去啊,我剛剛可是聽見,那三點天燈的錢,向先生并沒有支付,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們可以賒欠,但是,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今天,就別想離開新月飯店。”尹新月微微一笑,也不惱,看着南燭,裙擺撩起,仿佛只要南燭說一個不字,就要跺腳讓聽奴上來攔住她,“而且有我在,你們還可以快速的離開這裏,去火車站,離開北平。那些日本人經過拍賣會一事,肯定記恨上你們了。”

南燭眼眸一冷,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就走。尹新月急了,她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溫柔的人竟然軟硬不吃,連忙追了上去。

“唉,我說,你到底帶不帶我離開。”尹新月跟在南燭身邊,皺起了眉頭,問道。

“你不是已經跟上來了嗎。”南燭看也沒看尹新月一眼,徑自往前走。

尹新月嘿嘿一笑,連忙閉上了嘴,深怕南燭半路又說要把她丢下。

走出新月飯店的時候,張啓山已經雇好了車,在那裏等南燭了。看見南燭背後的尹新月,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