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床幔之間,深處一截蒼白的小臂。日光斜入,籠上了一層耀目的光。旁邊蹲着的黑豹伸出粗糙、帶着倒刺的舌,往上面腆了一口。這小臂受了刺激,縮回了床幔之中。宋青塵在這熟悉又陌生的觸感中醒來,雙目甫一睜開,便是刺眼的白光。他不由得蹙眉,微微眯了眼,腦袋仍處在初醒的混沌中。

随着視線逐漸清晰,宋青塵偏過頭去,一手撥開了床幔。只見軒窗大敞,窗外的花枝悄聲伸入房中,牙白色的小花每隔幾寸就開了一朵。

既然仍在禁足,不如再睡片刻。宋青塵收回手,複阖上眼,準備繼續睡個回籠覺。

忽而間,他猛開睜眼,驚悚地坐起。

随着這個動作,夏日的薄錦被緩緩從胸前滑落,露出他光潔的肌膚。盡管床幔之間一點風都沒有,宋青塵還是感到了涼意。

這涼意來自心底。

我衣裳呢?

宋青塵難以置信地往床邊看去,黑豹靜靜蹲着,身下墊着他的上衫,仿佛在向他證明,昨夜主人賀淵确實來過。有些混亂的記憶又在提醒他,昨夜他确實醉酒了,而且醉的不輕。

宋青塵心跳逐漸增快,他難以置信的将手擱到錦被上,閉了眼,猛将錦被掀開。

宋青塵如釋重負地笑了——雖然上身光着,但中褲都還好好的穿在身上。可是随着視線稍稍移動,他的笑容凝滞了。宋青塵蹙起了眉頭,試圖回憶起了昨夜的種種。半晌,仍然是沒有想起……

為何這床上會有幾處星星點點的血跡?宋青塵不由屈了屈腿,可是身上并無什麽不适感。也沒有疼痛。他心中升起了一絲隐秘的不安,卻也說不上具體是什麽不安。

宋青塵想了半天,幹脆把自己剝光,趿着鞋子,下床,去了鏡子前頭。他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不由得張大了嘴。

這特麽鎖骨下面以及脖頸上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人類的齒痕?!其他地方倒是沒有太多痕跡。他急忙又回去套了衣裳,仔細盯着床上的血跡發愣。

身上明明沒有外傷,那只能是……某些神奇的運動,造成某些神奇的部位出血?想來賀淵武力值很高,自己不可能把他給強行……了。

難道……可是宋青塵仔仔細細在屋裏走路,認真的感受着自己這個身體。并沒有覺得身上哪處不舒服,尤其是那個不可言說的地方。分明沒有什麽痛感。那這個血跡是怎麽來的?

他現在真想惡補些知識,這種事是一定會有痛感嗎?還是沒有?璟王平時都玩什麽花樣,有沒有經驗,這些事誰能告訴他?

宋青塵一拳錘在桌上,難不成悄無聲息中,自己被……怎麽會如此?!仔細回憶了一下,昨日确實是賀淵扶着自己回房睡覺的,他似乎還說了句什麽“得罪了”。

宋青塵趺坐在屋裏的太師椅上,如同被抽去了魂魄。可是這一坐下,他又疑惑了起來,下身什麽感覺都無,一切如常。

難不成,璟王早就有這些經驗?渣攻花樣真多。

關鍵是現在跟賀淵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以後該以什麽樣的姿态面對他?宋青塵正憂慮着,一轉眼看見那只黑豹,便更憂慮了。他現在要先解決這個豹子的事情。

春祥剛好在院裏,宋青塵喊道:“春祥,夥房有生肉嗎?”

春祥疑惑道:“有,王爺怎麽想起……”

宋青塵也懶得解釋,命令道:“雞鴨魚,什麽都可以,拿些生肉來。”

豹子的食量真的很大,比‘小塊子’能吃了不是一點半點。沒有兩天,夥房已經殺了四只雞,各種豬牛河鮮庫存也消耗殆盡。負責采買的家仆只覺得莫名其妙。

畢竟正在禁足期間,突然多了個豹子很是可疑。宋青塵只能偷偷養在屋裏,又交代了春祥和幾個近仆,叫他們不要聲張。

好在豹子還算聽話,沒有弄出一些大動靜。

不多時,京裏又有傳言,說璟王瘋病太甚,每日都要生食牛心豬肺。同時,王府裏的犄角旮旯,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糞便。于是‘小塊子’背上了這口大黑鍋。下仆們盡管對‘小塊子’到處排洩有很大的意見,卻也知道那是王爺愛寵,不敢抱怨半個字。

兩日後賀淵又踏月而來時,宋青塵臉色已極其陰沉。

賀淵将窗板歸位,燭火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搖曳。賀淵大剌剌的進入屋中,正準備說些什麽,但看到宋青塵,視線便在他身上逡巡,不由想起了那晚的光景。看了半晌,才有些心虛的挪開了視線。

宋青塵與他尚且隔着丈遠,就警惕地打量着他,兩眼恨不得把他盯出個洞。只覺此刻自己渾身肌肉僵硬。穿書到現在,面對賀淵,他第一次如此慌張。

為了掩飾這些莫名的情緒,宋青塵沉聲道:“你怎麽來了?”同時目光依然十足的戒備,語氣亦無半點親昵。

賀淵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朝房裏的黑豹打了個手勢,黑豹便乖順的蹭上來,讨好般與他親昵。賀淵忽而擡頭看向宋青塵,厚臉皮的笑笑:“你我既已如此深交,我來你房中,實屬正常。”

深交?宋青塵在心裏細細揣摩着這兩個字,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賀淵仿佛也在暗中觀察他的反應。房中靜的針落可聞,氣氛極其古怪。

未幾,賀淵擡眼看了看他,徑直走到房中的多寶格,取下那罐上次帶來的傷藥,輕聲賣乖道:“你手傷尚未好全,來坐下,先上藥。”邊窺了他一眼,仿佛在期待着什麽。

宋青塵有些猶豫了。總覺得如今再有些肢體觸碰,便顯得更為奇怪。于是只低聲道:“你放桌上,我自己來。”腳下猶疑,并沒有走過來。

賀淵輕聲笑笑,并不強迫,只是聽話的将東西放下。繼而話頭一轉,問道:“身子可還好?”

宋青塵表情怪異了起來,難不成他是說那晚的事?這麽說來,我果真是被他……

宋青塵心中情緒複雜,臉色先白又紅。畢竟是自己醉酒在先,論起來也有些理虧,宋青塵簡直連脾氣都發不出。

賀淵見他不答話,有意想吓吓他,便走了過來道:“給我看看?身上是不是傷了?”

宋青塵聞言,驚惶的連退三步:“你要看什麽!”此間忽覺自己聲音發顫,不由地開始猜測那晚的具體細節,腦中竟然出現一些不該有的香豔畫面。

“你坐下!”宋青塵急呵了一聲,又覺得自己有些浮誇,便緩了兩口氣,稍稍平複了才道:“我意思是……桌上沏了新茶。你先坐下喝杯茶,我們再聊。”

【作者有話說:

今天字有點多分了兩小章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