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獲救

蘇宵第一反應就是他遇到了鬼打牆。

他滿臉青白的僵在空氣中,心裏默念阿彌陀佛上帝阿門觀音如來婆羅門保佑,一面小心翼翼的将拐杖杵得“啪啪”作響,警覺的往前走。

忽然空氣中破空一聲想,蘇宵當下舉起拐棍翻身側立,由于動作太大,撕裂原本還沒有愈合完全的傷口,整個人“啪啦”一下滾到了地上,痛得整個人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就在他癱倒的一瞬間,耳邊格拉一聲,手中的拐杖頓時裂了開來,蘇宵猛的側臉,白色的紗布被劃破,血順着傷口流了出來,擡眼望去,只見一只利箭穩穩當當的插進樹幹裏,箭尾晃蕩,嗡嗡作響。

如果不是他反應及時,拐杖截了那箭羽的方向和力道,只怕是一箭封喉。

想到這裏,蘇宵整個背脊頓時吓出一身冷汗。

四野的大霧霍的散了。

不遠處,一個穿着暗紅色寬袖巫師袍的人影正筆直的站在那裏,整個人隐匿在粗壯的樹幹下面,左手攤着一顆雕刻得複雜而詭異的球狀體,頭頂拖曳着與衣裳同色的寬大布袍,有點像是帽子,但更像是一整塊布料,料子上花紋繁雜深谙,層層将臉頰蓋住,頰便隐落黑發與胸口上金色的珠串交織,渾身散發出暗澤而陰冷的氣息,蘇宵乍看看去,隐隐然只看得到一個尖瘦的輪廓。

而那露出的皮膚亦是毫無血色的蒼白,乍一看,就像是行将朽木的死人。

蘇宵心裏一束,本能感覺這人危險之極,方才那利箭定是于這人有關系,咬緊牙關想要站起來,無奈全身骨頭像散架了似的疼。

蘇宵盯着那暗紅色的人影:“誰?”

沒人說話,來人的回答是揚起自己的右手,撚訣,一縷詭異的暗紅色光芒星星點點劃過,覆蓋在球上,頓時,球面複雜的雕飾游弋轉動,紅光流轉,如果在平時,蘇宵定然會認為這光芒漂亮得緊,然而此時他只覺自己每一根神經都崩了起來。

如果不想死,那麽最好先下手為強!

念頭轉過的剎那念起咒語,手中火焰騰空而起,直直的奔向樹下那人。

沒有往後看,蘇宵在火焰咒發出的瞬間連滾帶爬的往反方向奔了去,顧不得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甚至來不及拿那斷裂的拐杖,心裏咒罵一聲,發力的奔跑。

倏然一道紅光閃過,打在蘇宵的手臂上。

血流出來了,正好染紅了紗布。

這下真是物盡其用了。

蘇宵心裏冷冷的自嘲了一番,然而動作卻沒有停,就在他好不容易爆發的小宇宙快要熄滅的時候,面前的景象讓他一下子剎住了腳步。

前面是淮水河,這下連路都沒有了。

蘇宵猛的轉身。

後面暗紅色衣裳的男人緩步想着他走來,手中的球愈來愈亮,萬千光華,美麗魅惑得讓人心驚膽顫。

男人仍舊沒有說一句話。

蘇宵往後縮,腳後跟被沾濕,河水冰冷,刺骨的涼意湧進身體,讓人心慌意亂。

男人擡起了手,指尖點點紅光星子一般的美麗,又像雨中霓裳,火中煙花,炫目中帶着一種寧靜寂寞的魅惑。

不知為何,蘇宵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再雨中的那夜,渾身頓時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他看着暗紅色男人一點點的靠近,終于,一咬牙,轟然一下跳下了淮水河。

冷,刺骨的冷湧入七筋八脈,拍打着傷口,便只剩下赤/裸裸的疼,思維接近崩潰。

河水中突然長出許多水草,蜷縮着卷上他的手臂,腳裸,拉着他不斷的向下、向下、向下……

頭頂映出紅衣男人的面無表情的臉,影影重重。

蘇宵心裏隐然升起一個感覺,這水草一定是那男人弄的。

這男人是誰?

他為什麽要至他于死地?

模模糊糊間,蘇宵眼神一瞥,陡然看見那紅衣男人的衣袖袖口處,袖着明黃色的暗花一角。

那繡花露出的角落不大,但光憑一個角落便可看出那繡花花紋繁複複雜,精致而美麗。

與廉舟袖子上一模一樣的花紋……

火焰紋章!

淳皇的直系軍隊!

蘇宵猛的一個激靈,瞪大眼睛,原本消沉下去的求生的意志随着怒氣“噌噌噌噌”的往上冒,他怒不可揭的念出火焰咒,咒語一起,沿着水草燃燒開來,然而就在原本纏住蘇宵的水草被燒得一幹而盡的時候,不斷有新的水草攀爬糾纏上來。

就在他即将昏迷的時候,蘇宵突然想起了姬湯給他上課的情景。

“把這本書給我三天內背下來……”

“你又沒來上課,你說,我應該怎麽罰你呢?”

“宵,起來,不要睡覺了,怎麽還睡!”

“冰封為咒,是謂冰封,于萬物唯己分離……”

迷迷糊糊中,清冷而優雅的聲音徘徊在腦中,蘇宵苦笑了一下,自己在姬湯那裏學了一個多月,卻落得四處被人追殺逃跑的境地,連自身都保護不了,不知道姬湯知道他這個笨徒弟這般沒用,會不會氣得跳腳。

還真沒見過姬湯氣得失去風度的時候呢……

河水流動,水聲淅瀝。

呼吸漸漸變成了窒息。

姬湯。

念着這個不知何時已刻在心底刻進骨血的名字,思念像洪水一樣決了堤。

即便是兩人相隔千裏萬裏,即便是兩人的地位千差萬別,仿佛只要想着,整個人便覺得溫暖起來,便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姬湯……

念出最後一個冰封咒将自己的身體與周圍的一切隔了開來,蘇宵整個人被封在冰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原本就沒有好的身體即使在強大的意志力下再也支撐不住,上下眼皮不斷的打着架。

隐隐的,耳邊傳來輕聲的呼喚。

蘇宵迷迷糊糊挑開一絲縫隙,眼前似乎出現了他千思萬想的……精美得如造物主最得意的傑作的臉。

那張臉游弋到他面前,雙手俯上已經結了冰的身體,即使隔着冰層,蘇宵甚至感受到了那原本微冷的指尖傳來的溫柔的觸覺。

“姬湯……”

沒想到最後做夢,還能看到這個日思夜想的人,真好。

扯起笑容白癡的對着那冰藍的眸子笑了一下,蘇宵偏了偏頭,終于支持不住,便要昏迷過去。

一點藍光繞上了他的身軀,輕而易舉融化了冰層。

姬湯摟着蘇宵,指尖點上蘇宵的太陽穴,将靈力傳入他的身軀。

冰封咒是他傳給蘇宵的保命咒法,此咒一出,蘇宵整個人将被冰凍住,隔絕一切而沉睡,除他之外,世上沒人能解。

沒想到蘇宵竟然用上了這個咒了麽?

姬湯靜靜的凝着蘇宵被凍得嘴唇僵紫的臉,将他整個人抱在懷裏,拖着他慢慢的往水中游去。

蘇宵只覺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頓時傳遍了四肢八骸。

他怔怔的盯着面前精致的容顏,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蘇宵張了張口,閉上,又張了張口。

沒錯,姬湯的臉仍舊在他面前。

沒錯,身體仍舊傳來溫暖姬湯雖低卻不冰涼的溫度。

沒錯……忽然一只手覆蓋上了他的臉,姬湯左手拖着他的腰,右手攤着他的下颚,在他唇上輕輕的啄了一下:“傻了。”

蘇宵眨了眨眼睛,聽到聲音頓時反應過來。

“你……”蘇宵有些錯愕,想要開口,卻發覺自己突然說不出話來。

擡起手揉了揉眼睛,嘴巴咧開,有點想笑,然而眼角卻紅了。

妖皇帶着蘇宵從淮水河中出來。

他将他抱在懷裏,動作輕柔,差點讓蘇宵産生一種他是在抱世上最珍貴最易碎的東西的錯覺。

蘇宵被迫蜷縮在他懷裏,微微仰頭,視線正好看到姬湯菱角分明的下颚。

美好的輪廓,光滑無暇的皮膚,讓人無論從何種角度看過去,都像是一副完美的圖畫。

渾身很痛,被水泡過的傷口張狂的叫嚣着,痛得他幾乎覺得死了都是一種幸福。

痛得他幾乎想要馬上昏過去。

但無論怎麽痛,蘇宵卻發現原本體力透支的肢體卻仍舊不放過他,腦中沒有任何的睡意。

夜裏薄霧籠罩,青石板的道路在微冷的月光下閃爍着隐隐的光芒。

靜得整個夜裏,只聽得到姬湯的腳步聲和兩人隔着衣裳傳來的心跳。

姬湯将臉俯下來一點,眼睛正好對上蘇宵。

“對不起。”姬湯将下颚輕柔而不帶力的抵在蘇宵的額頭,說。

蘇宵沒有說話。

忽然就想到了雨夜裏的事,蘇宵面色慘白,整個人霍然僵直。

姬湯冰藍色的眼睛裏泛着沉痛的色彩:“宵,我保證,以後絕不會讓你在受到傷害。”姬湯說。

蘇宵腦袋的轟隆隆隆的想,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姬湯知道了!

姬湯知道他被……

他睜着眼睛,有點想笑,然而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滑了下來,鹹濕的淚水沾染上傷口,作死的痛。

姬湯騰出一只手俯上蘇宵的眼,嘴唇俯在懷中的人耳邊:“蘇宵,至于路迦,我一定讓他給你一個交代。”

姬湯說:“宵,你的傷口被路迦下了咒,一時片刻可能會留下疤痕,你放心……我一定讓你全身上下恢複如初。”

蘇宵沉默,半晌扯起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師父……”蘇宵說:“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姬湯說:“我到明空之境找神後,後來聽到阿爾瑞德說要為人類辦理通關文書,我當時沒有在意,沒想到……”姬湯說着,整個臉都靠在了蘇宵的頸子上,嘆息:“幸好我收到了路迦逃跑的消息,不然恐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蘇宵沒有說話,他閉上了眼睛,渾身顫抖。

心裏似乎被什麽東西填滿了,然後又空了個洞。

就像是有只手抓住心髒,反複輕饒,蹂躏,不輕不重,不至于窒息,但是卻讓人難受得緊。

蘇宵是男人,并不是那種把貞操看得比什麽都重的人,用粗俗一點的話來說,大不了就當是被瘋狗咬了幾口。

但是姬湯不同。

他喜歡姬湯,他不能接受姬湯知曉了他被瘋狗咬過的事實。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什麽,所以蘇宵閉上了眼睛。

半路上遇到阿爾瑞德,阿爾瑞德看到蘇宵還活着,原本嚴肅的臉頓時松了口氣:“沒死就好。”

蘇宵整個人僵直在姬湯懷裏,此刻聽到阿爾瑞德的聲音,許久,蘇宵睜開眼睛,阿爾瑞德金黃的發絲掃過眼簾,阿爾瑞德站在他面前,臉上有些疲憊。

他聽到阿爾瑞德說:“蘇宵。我被小屁孩絆住差點出不來,幸好妖皇殿下來了,不然你這條命就真報廢了。”

蘇宵猛的就抓住一個敏感詞彙,霍的擡頭,眼睛晶亮得在黑夜裏吓人:“小屁孩?怎麽回事?”

下一章小屁孩的身份就暴露鳥,童鞋們猜到是誰了麽?

蘇宵虐身之路到此結束~~呼,終于松鳥口氣~~

最後:每章撒花的童鞋是好童鞋,抱住BBS和不歡兩位,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