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陰謀

阿爾瑞德遺憾的攤了攤手,氣憤的将他背後的羽翼扇得“啪啪”作響:“還能怎麽樣,沒想到我居然一直跟一只小白眼狼住在一起,呸呸呸!半夜的時候那小屁孩居然跑到我房間裏來要跟我睡覺,我當時很奇怪他怎麽從你那裏跑出來了,沒想到他居然來殺我……”

阿爾瑞德說了一半,忽然問蘇宵:“你到底是怎麽撿到這個小屁孩的?他居然會鳳舞九霄,那可是夢華王朝擁有鳳凰血的皇室才能使出的招數……”

蘇宵一怔,聽到這裏,原本吊着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鳳舞九霄,鳳舞九霄……

霍然就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小屁孩平素雖然不說話,但行事老練成穩,古怪潔癖又眼界奇高……淳皇如今正是十二歲的年紀,而他從夢華王朝一直到離開,從來就沒有見到淳皇的真面目。

如果不是他第二天早上要到明空之境,那小屁孩恐自己身份被識破,他會不會……

如此想着,又覺不通,他實在想不到自己究竟有什麽東西可以值得淳皇親自動手?但一想到追殺他的鳳凰紋章,蘇宵只覺得胸口窒息,原本作死的痛着的傷口愈發痛了起來。

屏住呼吸,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擡眼,凝了一眼妖皇,姬湯的臉上平靜從容,看不出喜怒,卻沒有絲毫驚訝的神色,蘇宵重重的側過臉去,将整張臉埋在姬湯的胸口。

他沒有看阿爾瑞德,眼角瑟瑟的,有點想哭。

阿爾瑞德本來一臉怨憤的說着自己陰溝裏翻船,被一個小屁孩困住的事,但眨眼見到沉默不語的蘇宵,整個人也一下子焉了下去。

他砸了砸嘴巴,說:“蘇宵。你不要傷心,小屁孩他自己不懂你的好,總有一天會後悔的。”說道此處,仿佛覺得言語有些蒼白,又加了一句:“他就是個混賬,你以後再不要理他。”

蘇宵說:“我沒事。我只是有點困。”

姬湯将他抱緊了一點,垂眼凝着蘇宵:“你需要休息,好好睡一覺,明天傷口就好了。”

蘇宵從鼻孔裏發出一個單音:“恩……”

姬湯對阿爾瑞德點點頭,進了屋子。

那一夜,蘇宵果然睡得不沉,老是做夢,他夢到他他在中國的時候,教育了自己十幾年的風師傅被人一刀刺死,風師傅臨死的時候對他說:“蘇宵,你只是一個學生,不要逞強。”

他夢到何熙,何熙仍舊坐在靠着太陽的陽臺上,旁邊是一杯茶,何熙捧着一本書對他笑。

陽光溫暖而不刺眼的照射下來,何熙在璀璨的光芒中對他笑,何熙說:“宵,等你出了國,我要去廈門。”

何熙說:“我喜歡海,在中國,廈門有漂亮的海。”

夢中的蘇宵對着何熙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他說:“我一回來找你。”

何熙點點頭,然後笑了,笑容在瞬間放大,陽光下亮得晃花了人的眼睛。

然而那是他最後一次看到何熙,等他坐車往回去的路途中,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何熙的屍體。

他夢到了姬湯,姬湯的臉與何熙的臉重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迷迷糊糊中,感到一股清涼滾進喉管,蘇宵本能的咽了下去,之後再不醒人事。

早上起來的時候,身上果然不再疼了,肩膀涼涼的,蘇宵晃眼一看,身子光光的,大半個胳膊都露在外面。

蘇宵撫着額頭坐了起來,被子滑落,他看着自己赤/裸的上身,原本猙獰的傷口已經被醫治好了,只剩下深深淺淺的疤痕。

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的臉,臉上的紗布已經拆了,觸覺粗糙,凹凸不平,想必難看之極。

姬湯和阿爾瑞德都不在,蘇宵輕微的活動了一下手腕,拉過床邊的衣裳就往身上套,随即下了床。

正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阿爾瑞德看到蘇宵醒了,不由一怔,随即笑道:“你終于醒了,我去給你盛飯。”

蘇宵凝着阿爾瑞德一臉喜色:“姬湯呢?”他問,心裏想被貓爪子撓過一樣,有點忐忑,有點想逃跑的沖動。

阿爾瑞德說:“姬湯殿下有點事,他等會就來,然後我們就去明空之境。”

蘇宵說:“他……”

剛開口,忽然一個女子踏門而入,蘇宵直直的看過去,那女子長得十分高貴,狹長的眼睛,柳葉作眉,眉間右上角一點紅色龍紋,深藍的長發被珍珠花佃細細密密的盤裹起來,頰邊兩縷發絲絲絲擾擾襯着蓮花模樣的墜子,搭配着那身暗花蓮紋宣傳藍色的宮裝,竟是說不出的雍容而優雅,不是她第一次在海底見到的雲裳是誰?

雲裳凝着蘇宵的臉,神色是他從沒見過的怪異而複雜,蘇宵平靜的看着這個澤之國最尊貴的祭司,等着她說話。

然而雲裳只是渾身顫抖的看着他,看得蘇宵臉色發白,就在他以為雲裳是不是傻了的時候,只見那女人的臉上忽然嘩啦啦的流下淚來。

阿爾瑞德似乎覺得有點尴尬,挑了挑眉毛,拍拍翅膀出去端飯去了。

蘇宵一怔,随即從床單上撕了塊不給他,動作十分的粗魯不文雅:“你哭什麽?”

然而哭着的人只是一愣,盯了蘇宵一眼,然後發癡似的結果被撕得好不規整的布條,癡癡的盯着蘇宵。

蘇宵莫名其妙的對着他招了招手:“喂!你癡啦?”他說:“我知道我的樣子一定不好看,但是你這樣子是不是太打擊人了!”

雲裳一把抱住她,忽然“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蘇宵蹙眉,以前他與朋友開玩笑的時候說過遇到美女流淚,一定要非常有耐心的溫柔的将她抱住,然後等着他哭完,十有八九,這美女一定會認為你十分的溫柔體貼。

但是現在她看着這個一下子将她劈焦了的強悍女哭得稀裏嘩啦,頓時有種天地暈眩的錯覺。

蘇宵眨了眨眼睛,伸出手臂将雲裳抱住,一邊碎碎念說:“不哭不哭,乖,再哭下去妝花了就不漂亮啦,女孩子不是都喜歡漂亮的麽?”

雲裳扯着他的袖子哭了個驚天動地,好半天終于安靜了下來,抽了抽,說:“對不起。我沒事了。”一把推開蘇宵,從袖子裏抽了一根白紗巾擦着眼淚,找了根凳子,慢慢的做了下來。

姿勢優雅,矜持高貴,哪兒還看得出剛才軟弱的哭相!

蘇宵的懷抱一下子空了,他摸了摸鼻子,“咳”一聲坐下。

雲裳又癡癡的盯了他半晌,就像是盯着珍奇動物似的,蘇宵實在被她盯得頭皮發麻,說:“雲裳小姐,你……”

雲裳随即反應過來,對蘇宵笑了一下,說:“沒事,看到你忽然想起了一個舊人。”說着他正了正色,對蘇宵道:“蘇公子,您的事兒,雲裳已經聽說了,雲裳今日來,是專門來照顧您,直到明空之境。”

蘇宵打了個哈哈,幹笑:“雲裳小姐你客氣了,蘇宵一個大男人哪兒需要什麽人照顧,不用不用。”一邊連連擺手。

開玩笑,說什麽照顧,恐怕是保護居多吧,自己一個大男人要一個女人來照顧,丢臉都都到家了。

雖然早就沒有臉可以丢了!

雲裳說:“您不用客氣,對于上一次雲裳劈焦您,雲裳心裏忒是愧疚,所以雲裳忒地請命我皇,前來照顧。”

還忒地請命,他什麽時候變得這般精貴了!

等等!如果雲裳來照顧她去明空之境,那妖皇……

蘇宵一愣,随即苦笑:“姬湯殿下呢?”

雲裳說:“姬湯殿下有點事。”

蘇宵“哦”了一聲,點頭:“雲裳小姐不用客氣,蘇宵一個大男人,真的不用人照顧。”

雲裳臉色一白,随即說:“蘇公子……”

蘇宵截斷雲裳的話,忽然說:“雲裳小姐,麻煩您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像什麽人,或者你方才為什麽那麽激動?”

雲裳說:“蘇公子就是蘇公子,雲裳方才失态,抱歉。”

蘇宵指了指自己已經醜的不像個人的臉,凝着雲裳,說:“那我換一個問題,我這張臉或者我這個人究竟有什麽特點,不僅值得姬湯殿下分外關照?甚至得倒了路迦和淳皇殿下的關注,”他晃了晃小指頭上的六道封印,“連你方才的失态,你如果說‘什麽都沒有’我是一點也不信的。”

在淮水鎮養傷的日子,他一直在想到天都大陸以來發生的事,路迦從一開始就對他心懷不軌,妖皇姬湯對他百般縱容,淳皇與公主設計以及連番的刺殺……開始還可以說是自己倒黴或者巧合被人讨厭,但是越到後面,越覺得事有蹊跷。

雲裳被蘇宵清涼的眼神盯得發麻,面色蒼白,但她畢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沉默片刻,很快就穩定了下來。

雲裳忽然擡起頭,問蘇宵:“蘇公子,你恨路迦麽?”

蘇宵怔住,他沒想到雲裳竟然會問出這個問題,愣了愣他随即笑了,扯着受傷的臉看起來忒是詭異:“你為什麽這麽問?”

雲裳說:“我認識路迦四千多年,在我的印象中,他其實以前并不是一個狠毒的人。”

蘇宵說:“哦?然後呢?”

雲裳說:“四千多年前,在我很年輕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從小就崇拜姬湯殿下,崇拜到一種盲目的程度……你知道麽,那時候邪帝挑起戰争,諸神之戰才開始沒有多久,澤之國姬湯殿下與風鐮帝君兩人關系非常要好,好到……如膠似漆,讓人嫉妒。”說道後面,雲裳頓了頓,凝着蘇宵的眼睛,她壓低聲音,一字一頓的說話,然而在蘇宵看來,卻覺得雲裳在透過自己的臉,看着某個虛空的地方。

那是屬于祭司雲裳的回憶,關于三千年前的苦難與輝煌。

他從來不知道,也不曾了解的繁華與滄桑。

蘇宵原本似笑非笑的臉慢慢的變得正經了起來,他曲起手指,抱住自己的雙臂,專心致志的聽着雲裳說話。

小屁孩=淳皇,童鞋們猜到了麽?O(∩_∩)O~

再,為了與鳳凰區分,凰羽的名字改成凰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