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房間,只有一張床放在角落,房間沒有窗戶,只有一扇和牆一樣白的門,四個角落都有監控,鏡頭一致對着坐在床上的女人。
女人坐在床上,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動不動,她已經這樣坐着一個早上了,她還會這樣坐着一整天。
女人的頭發不知多久沒有剪了,垂在她的身後,發尾鋪在床上,她皮膚很白,應該是因為常年不見陽光,嘴裏念念有詞着什麽。
忽然門開了,女人身體一僵,直起腰轉頭往後看,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
年未岚穿着皮鞋啪嗒啪嗒地走向顧希文,顧希文眼裏一下子有了光。
“未岚。”聲音不大不小,卻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婉轉好聽了,像是生鏽的齒輪無力地轉着。
年未岚臉上帶着少見的溫柔,笑着坐到她的身邊,他摸了摸顧希文的頭,笑着問:“聽他們說你這段時間都很乖,所以這是獎勵。”
顧希文臉上揚起一絲自豪,炫耀似的說道:“很乖,我很乖的……”
她就像個小孩一樣,向家長炫耀着自己的乖巧,就為了得到一點贊揚或者是獎勵,對于她來說,年未岚來看她是最大的獎勵。
年未岚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是淡淡的茶花香,他一下下撫摸着她的發頂,慢悠悠地說道:“還記得唯君嗎?”
顧希文努力地回想着什麽,但是卻什麽都記不起來,她只是疑惑地跟着他重複了這個名字。
“唯君……唯君……”
她仰起頭看向年唯君,像個求知欲強盛的小女孩,問他:“是誰呢?”
年未岚低頭看向那張蒼白衰老的臉,年唯君眉眼之間和顧希文很像,所以那天晚上他才沒有下得去手,選擇用另一種方式讓他忘記該忘記的,他深情地說道:“我們的孩子呀,不記得了嗎?”
“孩子?”顧希文的手放在腹部,忽然笑着和他說:“孩子在肚子裏呢!肚子裏呢……你的……也是我的……”說着說着她又開始自言自語了。
年未岚沒有不耐煩,反而帶着笑容耐心地聽她東一句西一句地說,時不時還會回應兩句。
顧希文忽然情緒低落,很擔心地自言自語道:“孩子……怎麽樣的呢?”
“他很聰明,能在我眼下做那麽多事,真的很聰明。”
顧希文似乎不喜歡他誇別人,生氣地推開了他。
“我也聰明,我還……還很漂亮,你說過的,你喜歡我!你只喜歡我!”
年未岚知道她又開始鑽牛角尖了,趕緊将她摟在懷裏,安慰道:“希文乖,安靜,我當然只喜歡你,這一輩子都只喜歡你,等到我找到合适的腺體,一切都好了。”
年唯君還是太年輕了……做事感情至上,有時候該舍棄的就得舍棄,就像他舍棄年唯君一樣。
年未岚慣例呆了呆了兩個小時就離開了,獎勵就要适可而止,這樣她才會為了下一次乖乖聽話。
年未岚來到監控室,裏面坐着兩個人看着。
“年總。”
年未岚看着屏幕,顧希文又呆呆地坐在床邊,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除了年未岚沒有人能勾起她的興趣。
年未岚問:“她的手術什麽時候開始。”
其中一個人回道:“下個周五,這一次的腺體應該可以用三個月,而且信息素供給也會比較穩定。”
“研究室那邊怎麽樣了?”
“已經在抓緊時間了,第十五代産品應該可以在時限內有足夠的量供給Y國那邊。”
“有什麽情況再聯系我。”
現在他得抽出時間和他那個兒子玩一玩。
許一然果然受到了學校的處分,處分公告寫的是:重要随行翻譯活動中擅自離開。剝奪其保研資格,重新審核他優秀學生和獎學金的資格。一切都在許一然的預料之中,他按時回到學校上課,原本就被排擠的許一然,因為這件事情受到不少冷眼。
因為報紙上的新聞,他們都默認其實許一然是發情期到,離開與那個人鬼混去了,早先他們嘲諷他嫁給了一個神經病,這時候又來指責他的“背叛”,他們不需要真相,只需要相信他們希望是“真相”的東西。
不過這樣也好,這下連那些omega和beta都躲得遠遠的,他也樂得清淨,令他有點傷心的只有林老師……他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和他談一談,但是想到年唯君的情況,不可能略過他把事情說清楚,他還是覺得算了。
不過幸好,他只說了那天只是不舒服,自己回去了,打了抑制劑什麽事情都沒有,兩個父親都只關心他的身體,沒有質疑什麽。
“我回來了。”許一然拿着買來的菜回到家,發現年唯君并不在,這幾天他總是隔三差五就會自己出門,他也習慣了,反正他總會在晚飯前回來的。
但是這天年唯君到了晚上九點都沒有回家,許一然看着桌上冷掉的飯菜,還是給他打了電話,平時他怕影響到他,不會輕易給他打電話。
電話響了兩下,被接起來了。
“喂?一然。”對面的年唯君聲音有些疲憊,他擡頭看了看鐘,才發現已經九點多了,他揉了揉眉心,向他道歉:“對不起,這邊臨時有點事,我忘了時間。”他一邊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一邊說到:“我現在就收拾一下回去,你吃了嗎?”
許一然看着眼前一桌說不上豐盛但還算可口的飯菜,說道:“你先忙吧,我已經吃過了,就是擔心你還沒吃飯,我留了湯,回來再喝。”
年唯君心裏一暖,這只是正常伴侶的相處模式,但他就是覺得這就是他夢想中的生活,平凡但是溫馨。
“好。”
最近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度假村建築材料被人舉報,然後上面的人下來查,雖然他們不擔心會查出什麽,但是這浪費了他們不少時間,工期被迫延後,接着就是公司遷回國內的計劃出了問題,業務轉移沒能順利進行,夏閻這個公司負責人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他看着滿桌子亂糟糟的文件,心一橫,拿起西裝外套準備回家,卻在門口遇見了魏止嫣。
“老大。”魏止嫣手裏拿着一杯咖啡,顯然是準備給他的。“準備回去了嗎?”
“嗯,你也早點回去吧。”說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是……哪些文件……”
“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明天再繼續也是一樣的。”
年唯君走進電梯,魏止嫣背對着他一直到電梯的數字顯示為1,她自嘲地笑了笑,魏止嫣,即使不是那個許一然,也不會是你,你不過是一個beta……連信息素都沒有的beta。
許一然随便吃了幾口,将沒吃完的還能留到明天到菜放進冰箱,湯溫着,打開電視看那套狗血偶像劇,這偶像劇也是厲害,居然還拍了第二部。
在演到女主角掉海裏失憶的時候,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許一然直起身子,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年唯君打開門,笑着對他的omega說道:“我回來了”。
“湯還溫着,我給你盛出來。”
“過來,抱一下。”年唯君抱住許一然,許一然忽然發現,他的Alpha這段時間好像壯了不少,看着也精神了。
許一然用手指點了點他的手臂,說道:“你好像……強壯了。”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許一然看着書,年唯君從背後抱着他和他一起看,那是一部英文名著。
“兇手是這個吧。”年唯君指着其中一個名字說到。
“你看得懂?”他之前就想問了,他在年家看的那些外文書是真的看得懂嗎?
“看得懂,法語日語英語交流可以,德語只能聽得懂一些,那麽多年,得多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他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想學我可以教你呀!”
“對了,這段時間有一門課提前結束了,我打算課餘時間找份兼職。”
“你不是還沒有畢業嗎?在家裏陪陪我。”
許一然卻說:“你也老是不在家,我閑着也是閑着,找點事情幹也挺好。”他前一世在家裏呆夠了,他很想出去鍛煉一下。
年唯君皺着眉頭,似乎很不同意,他覺得他的omega只要呆在家裏,他養他就好了,工作只會讓他們相處的時間變少。
許一然擡頭吻了吻他,勸說到:“好嘛!我只是去試一下,我不想呆在家裏當一個沒用的人。”
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學會了這一招,明明以前他看見別人撒嬌總會激起一片雞皮疙瘩,但是他發現這個方法好像對Alpha都适用。
果不其然,年唯君雖然看起來還是不大高興的樣子,但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條件就是不能太過辛苦。
為了抒發心中的不滿,年唯君将自己的omega給撲倒了,書也滑下了腿,被一腳踢到了床下……
年唯君他們的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就拿建築材料的事來說,他們不斷問調查結果都得到繼續等待的答案,要不是檢測需要時間,要不然就是領導出差沒發蓋章,要不就是有人暗示他們需要錢疏通。
“我*!”夏星在打了今天的第十一個電話沒得到解決之後終于爆粗口了,這幫人明顯就是針對他們。
“夏星,他們怎麽說?”年唯君心情也不是很好,但是他必須保持冷靜。
“還不是那些托詞,就是扣着檢測結果,這明顯是針對我們!”
這時候,年唯君的手機來了電話,是一個未知電話號碼,這個手機號碼只有夏星那幾個和許一然知道,另外那個是工作號碼。
他以為又是什麽推銷保險的,便按掉了,但是沒過一會兒,那個號碼再次打了過來,這次年唯君接了起來。
但接起來卻沒有人說話。
“喂?請問是誰?”
“最近的事情需不需要我的幫忙?”是年未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