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熠說的斷斷續續,可見他身體已經極為虛弱。
然白灼聽後,卻是腦子一嗡,渾身冰涼。
原來早在東宮時,李熠便想着保她一命。
拿着玉佩的手劇烈顫抖起來,白灼慌張的搖頭。
“公子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白灼喉頭哽咽,唇瓣打着顫,哭道:“公子你答應過我的……”
李熠想撫撫白灼,想摸摸她的頭發,然他現在卻什麽都做不到。
“傻丫頭……走吧,離開這裏,不要……不要跟着我這個廢人去送死……”
白灼紅着眼睛哭道:“我不走,我哪裏也不去,公子不會死的,一定不會的。”
李熠苦笑,他并不想死,但他知道那個人不會放過他。
今天的審訊便是告訴他,那個人不會讓他活着離開宗人府,哪怕被關入這裏,他也只能是個死人。
他已經活不了了,可他不能讓白灼跟着他一起死。
他也知道自己身體狀況,只怕他連今晚都撐不過去了。
“傻姑娘,人總是要死的……”
“不!公子不要死!我會救你的!”白灼猛烈搖頭,她滿臉惶恐之色,凄聲喊道:“公子你答應過我,你說你會好好的!”
見白灼哭的委屈又難過,李熠很想說幾句輕松的話安慰她,但方才一番話已是耗盡了他所有力氣。
周身劇痛難忍,體內又像是有一把火似要将他燒着一般,體內體外雙重折磨之下,李熠甚至覺得就這樣死去也很好。
眼皮子越來越沉,視線也漸漸模糊,耳力似也失去聽力,恍惚間他看到白灼慌張害怕的神情,他想要說些什麽,但眼前越來越黑,直至陷入黑暗。
他這是快要死了吧,死了也好,只望他死後那個傻姑娘可以平安離開,這是李熠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
“公子!公子!”白灼見李熠忽然沒了反應,渾身發寒,她緊緊攥着李熠的手喚着他的名字,但不管怎麽叫李熠都沒有醒來。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公子你等我!”
白灼猛然起身就朝屋外沖出去。
陰沉沉的的夜色中,寒風夾雜着雪花肆意飛揚,寒風呼嘯冷的人直打哆嗦。
守夜的侍衛都受不住這冷,各個都冷的縮脖子跺腳,口中罵道:“這大過年的,天還這麽冷,別人都喝酒吃肉,咱們還值什麽夜啊,走,喝酒去!”
說話的侍衛正是雷宏,不待他們離開,就看到一個瘦弱身影跌跌撞撞朝他們跑來!
“大膽!”雷宏沒看清楚人,但見有人竟敢在宗人府內亂跑,因為值夜憋了一肚子氣瞬間有了發洩地!
“侍衛大人饒命!”白灼跑上前被這一聲吼的渾身一顫,直接跪在二人面前。
“是你?”雷宏看到白灼頓時皺了眉,上次沒能從白灼身上掏出剩下的銀錢本就窩火,又因白灼和易舟有些關系,他就更憋氣了。
“侍衛大人救命,太子殿下快死了,求求你們救救他!求求你們!”
雷宏還有另外一名侍衛聞言面上不但沒有擔心,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雷宏邊笑邊指着跪在地上的白灼嘲笑道:“這醜八怪怕不是個傻子吧?!”
白灼不知道他們為何這樣,但如今能救李熠的就只有這宗人府的侍衛了。
“侍衛大人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太子殿下,求你們請個大夫,不然他真的會死的!”
“他是皇子,即便他不是太子他也是皇子,皇子若死在宗人府皇上一定會怪罪的!”
話落,便見雷宏擡腳踹在白灼身上。
白灼痛叫一聲,重重撲進雪地,緊接着一只大腳狠狠踩在白灼的手上碾了碾,緊接着雷宏冷嗤聲傳來。
“我看你這個醜八怪是真的腦子有病!”
“被關入宗人府的沒有什麽皇子,只有階下囚!懂嗎?!”
白灼吃痛一張臉比雪還白,被雷宏踩着手掌疼的她卷縮身體,慘叫出聲。
雷宏顧忌着薛正跟他說的話,倒是也沒再下手,他狠笑一聲啐了口罵道:“什麽他娘的狗屁皇子!他在這裏還不如那地上的泥巴呢!死在宗人府的人多了去了,你這醜八怪要是再敢放肆,小心爺爺弄死你!”
罵完,雷宏朝地上呸了聲,擡腳就要走。
誰知他剛走出一步,就被一只瘦弱的手臂攔住。
白灼爬在地上,蒼白瘦弱的手掌緊緊抓着雷宏的腳,帶着哀求又顫抖的聲音随之傳來。
“侍衛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我給您磕頭,求求您發發慈悲救救他!”
白灼爬起來就對着雷宏兩個侍衛磕頭,額頭磕在鋪了一層雪花的石地板上,不一會兒額頭就破皮冒血。
但白灼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只是一次一次向雷宏二人磕頭。
她沒有能力救李熠,只能求他們。
雪花紛揚,寒涼的夜色中,白灼瘦弱的身子不知疼痛的重重給他們磕頭,一遍一遍求他們救救李熠。
雷宏看的不耐煩,直接一腳将白灼踹倒。
但白灼卻像是瘋了一樣,跌倒便再爬起來,爬到雷宏他們身邊磕頭哀求。
雷宏和另一人在宗人府也待了好幾年,他們就從來沒有見過如白灼這種不怕死的下人!
雷宏身邊那名侍衛見白灼磕頭磕的額頭紅腫冒血,實在有些可憐,有些于心不忍。
但雷宏卻很不耐,覺着白灼打擾了他喝酒的興致,擡腳再次狠狠踹向白灼,這次是朝白灼心口踹的。
白灼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她疼的卷縮在地,心口劇痛險些讓她喘不上氣。
雷宏吐了口唾沫,罵道:“他娘的!真是晦氣!”要不是這醜八怪和易舟有些關系,他早就直接要了她的命了!
白灼疼的渾身發顫,口中卻仍不忘求着:“求求你們,救救太子,救救他……”
雷宏啧了聲,沖身邊的侍衛說道:“真是開眼了,這醜八怪還真是我在宗人府以來見過最忠心的狗!”
雷宏哈哈大笑起來,身邊那名侍衛看白灼被雷宏踹的如此凄慘,卻怎麽也笑不出來了。
他目露不忍,說道:“你還是回去吧,被關進宗人府的人生死随天,你求也沒用。”
本以為白灼被踹成這般模樣,定是不敢了,誰知他們剛走了兩步,白灼竟是再次艱難的從地上爬起身攔住他們。
“求,求求你們救救他……”
雷宏和那另外侍衛看着白灼就如看着什麽怪物一樣,瞪着白灼。
雷宏直接氣笑了,罵道:“你這醜八怪還真是不要命了!”說着揚手就要打人!
“住手!”
一道冷斥聲傳來,緊接着便見薛正大大步走來,目光沉沉瞥了一眼渾身狼狽,跪倒在地上的白灼。
白灼看到薛正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跪着爬過去哀求道:“侍衛大人求求你救救太子,求求你,我給你磕頭,求求你,求求你!”
薛正面色沉沉,一旁雷宏罵道:“頭兒,這醜八怪簡直不知天高地厚,看我不好好教訓她!”
“行了!”薛正冷着臉出聲,對雷宏二人吩咐道:“你們現在就去城中找一個大夫來給那人診治。”
白灼聞言面色大喜,但雷宏兩名侍衛卻滿臉不解。
“頭兒,大人可是吩咐……”
“還不快去?!”薛正冷着臉斥道:“這就是宗正大人的命令!”
雷宏和另外一名侍衛聞言面色變了變,薛正是他們的頭兒,卻也不敢假傳宗正吩咐,二人對視一眼只能照辦。
不過雷宏卻滿心不願,這大冷天的,又要過年了,城中哪裏還有什麽大夫?
誰知就聽薛正補充道:“你們二人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找到大夫,若辦砸了,宗正大人怪罪下來,你們二人自己擔着!”
聽了這話的雷宏剛剛升起的小心思,瞬間掐滅,只能自認倒黴去找大夫。
看到雷宏他們真的去找大夫,知道李熠終于有救了,白灼又是哭又是笑。
薛正見白灼額頭磕腫了,血水順着鼻梁滴落下來,擡手一把将白灼從地上拉起來。
“給。”薛正從懷中拿出一塊灰色帕子遞到白灼面前,面無表情道:“擦擦臉上的血。”
白灼也知道此時的自己狼狽不堪,她吞咽一聲,抖着雙手接過帕子,顫聲道謝。
薛正面色看上去依舊冷冰冰的,他打量着白灼那瘦弱的身體,看着白灼渾身滾得不是泥就是雪,滿身狼狽,更別說身上還有雷宏踹她的腳印。
“你倒真是衷心,就真的不怕雷宏殺了你?”薛正盯着白灼看,忽然道。
白灼不敢擡頭,她後退兩步,雙手顫抖的攥着帕子,抿了抿唇低聲道:“我,我不能看着主子死。”
薛正嗤笑一聲,打量着白灼的目光深了深,忽然問:“你為何對一個廢人這麽好?值得嗎?”
白灼手指微微收緊,低着頭看不清面色,聲音卻無比堅定:“值得。”
薛正眼睛微眯,收回打量白灼的目光,轉身要走,不過走了兩步,忽然停住。
薛正轉頭盯着白灼,聲音冷硬:“一會兒大夫來了,讓他也給你看看傷。”
白灼聞言有些惶恐,忙感激道:“是,謝謝侍衛大人。”
等薛正走了,白灼才想起來要還帕子,不過看帕子上都是血,只能等洗幹淨以後在還給他。
而且現在更重要的是李熠!
白灼顧不上身上的傷,跑回屋中蹲在窗前,緊緊攥住李熠的手:“公子沒事了,大夫很快就會來,你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有了薛正最後那一句,雷宏二人速度倒是還算快的帶回來一個大夫。
這大夫乍然被帶進宗人府內,自是害怕的,不過知道只是為病人診治,這才松了口氣。
然當大夫檢查了李熠身後的傷勢後,也是一臉震驚,不禁脫口道:“這,這傷勢如此重,大腿腿骨也斷了,現在還有呼吸,此人能撐到現在,簡直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