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讓那個女人回去的……許一然,算我對不起你。”
接着,許一然就被年韶華一把推下了山崖,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他一直沒有細想。
“他居然願意把你當餌,還真的舍得。”
許一然站在一處白色的荒蕪之地,四周是随風擺動的黑色的草,但他卻感覺不到風,耳邊傳來了滴滴的聲音,還有誰在擺弄着金屬器具。
忽然有人從背後蒙住了他的眼睛。
“你是誰?”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是年唯君,他知道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
“一然,往前走……”他放開了自己,但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他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一步又一步。
“對不起……”年唯君輕聲說道。
然後一雙手推了他一下,一腳踏空,失重的感覺沖擊着大腦,他忘記了呼吸,心髒似乎被人狠狠地地捏在手裏,疼得厲害。
頭腦逐漸清醒,他清晰地感覺到有人用冰冷的刀破開他的皮膚,一點點地割開他的後頸,耳邊不停傳來機器的滴滴聲,可是他睜不開眼睛也說不出話來,太疼了,神經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撕裂開來一樣。
一聲巨響之後,似乎有人闖了進來,在他身體上動刀的人也停了下來。
“全部人給我停下!”
是唯君……許一然想要睜開眼睛,想要喊他的名字,想要沖到他的懷裏尋求一絲安慰,他在害怕,不僅是現在這種能感覺得到卻說不了話動不了的情況讓他害怕,他內心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他在害怕年唯君……
年唯君闖進他們的手術室,手術燈已經亮了起來,兩張手術臺上躺着年唯君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他的omega,另一個……是他找尋多年的母親顧希文。
手術已經開始了,許一然的腺體位置已經被割開,空氣中彌漫着熟悉的綠茶清香,年唯君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槍,對着一旁的年未岚。
“給我停下!”
年未岚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拿槍對着,卻絲毫不慌亂,他站起身來,甚至還花了幾秒鐘整理自己的西裝。
“真虧你能找到這裏來。”
年唯君在馬場裏找遍了都沒有找到人,甚至還和喬納森一行人進行了駁火,後來是顧家人趕到,控制了他們,他才得以脫身,但還是被其中幾個人跑了,裏面就有杜錦方。
“他們在年家。”顧家當家,也就是他的舅舅親自帶人過來,告訴了他年未岚就在年家。
顧家一直有在監控年家,他們的人看見他帶了一群人回到年家,夏閻向他們求助之後,他就立刻帶着人過來了。
聽到年未岚在年家的消息,年唯君一下子就想到了當年那個藏着他母親的地下室。
溫熱的血液順着許一然的脖子滴滴答答地流到了地上。
“繼續。”年未岚無視年唯君的威脅,依舊冷靜地指揮着。
醫生顫顫巍巍地動起手來,他只是個接私活的醫生,哪裏見過這種場面。
“誰動一下我就斃了他!”
哐當一下醫生手中的手術刀掉在了地上,他求救地看着年未岚。
年未岚一點都不急,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年唯君,那邊是你的母親,你的親生母親。”
病床上的顧希文身上插了不少管子,皮膚白得不像樣,人已經瘦的得脫相了,皮下血管清晰可見,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痕,特別是腺體位置,疤痕一層蓋一層,新的傷口才剛剛結痂,如果不是她還起伏的胸膛,沒人會覺着這還是個活人。
這是他多年未見的母親,那個清醒時會抱着他在陽光下講故事的母親,思緒混亂時會抱着他痛哭的母親,那個他找了很多年的母親……
年未岚走過去深情地撫摸那瘦骨嶙峋的手,說道:“你母親再不植入新的腺體,她活不過今晚了。至于你的omega,我為他準備了人造腺體,短時間內是不會有問題的。”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流逝,所有人都不敢動,年唯君紅着眼睛看着一動不動的許一然,這是他的omega啊……他喘着粗氣,胸膛極速起伏,腦袋一片混亂,頭痛欲裂。
年未岚走到他身前,将他對着自己的簽過移開,說道:“既然你舍得拿他做餌找出我的研究基地,你就該知道會有怎麽樣的結果,你難道不就是為了在擊垮我的同時為你母親找一個移植者嗎?現在你無需如此惺惺作态。”
我沒有……年唯君死死地看着手術臺上的兩個人,最終他脫力般跪了下來,肩膀微微顫抖,像一頭被困的巨獸一樣無聲地哭泣着。
年未岚知道如何擊潰他的心裏防線,他不會為了一個omega放棄自己的母親的,他面無表情地對着醫生說道:“繼續。”
許一然清晰地聽見了兩人的對話,聽到年未岚說他是誘餌的時候,他多希望年唯君可以說些什麽,即使只是一個否認,只是他留給他的只有失望。
原來只是利用嗎?如果上一輩子他沒有死亡,是不是依舊會被送上手術臺呢?是不是兩世只是殊途同歸?越來越多的迷霧散開來了,上一輩子年韶華口中的那個女人,就是年唯君的母親吧,那時候他也是一個誘餌,也是年唯君給他母親準備的移植體,只不過上一世他死在了年韶華手裏,這一輩子他躺在了手術臺上,無能為力地感受着他們剖開他的身體。
“病人動了!”
“麻醉!”
“可是他的身體……”他們就是因為他懷孕,才用了另一種麻醉,效果可能不是很好,但是對身體的影響卻沒有那麽大。
“麻醉!”主刀醫生可不管那麽多,他只想趕緊做完,別再淌他們這趟渾水了。
一針下去,許一然的思緒漸漸模糊……就這樣死去吧,真正地死去,可惜他沒能見到那個還未成型的孩子……這樣也好,黃泉路上也能有個伴。
重活一世,就是為了讓他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死嗎?他簡直就是個笑話……
主刀醫生正打算繼續剛才的手術,剛剛還消沉的年唯君忽然朝着他腳下開了一槍,然後他站了起來。
他的聲音還帶着一絲沙啞:“幫他縫合,快點!”
“年唯君!你母親等不了了!”
“我不是你,我不會傷害我愛的人,如果母親怪我,那麽就讓她來拉我下地獄吧!”
“抓住他!”
門外候着的人立馬進來将年未岚控制住,年唯君放下手裏的槍,握住許一然的手,朝着愣在原地的主刀醫生吼:“給我過來!他要是有什麽事我絕對不會饒了你們!”
主刀醫生看現在年未岚是沒有話語權的了,他連忙讓自己的助手幫忙縫合,跟着趕到的顧家當家顧青看見這一幕沒說什麽,只是讓自己帶過來的醫療團隊将人帶走。
年唯君抓着許一然的手不肯放開,顧青将他拉開:“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專業的治療,放心,不會有事的,你跟着車到醫院去吧,這裏我來處理。”
“放開我!年唯君,那是你母親!她會死的,你知不知道!”年未岚忽然像是瘋了一樣,他不能看着顧希文就這樣離開,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希文!希文!放開我!”
年唯君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走到客廳的時候,大着肚子的許一繁驚恐地看着這些忽然闖入的人,徐沛在一旁不敢說話。
許一然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他好像随着一艘小船在海面上浮浮沉沉地飄蕩着,看不到盡頭,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
病房裏,許一然躺在床上,手上打着點滴,年唯君在一旁守着,他頭發淩亂,眼睛布滿了紅血絲,滿是胡茬都臉讓他看起來邋裏邋遢的,身上的衣服也皺皺巴巴的,上面還有一點血跡。
許一然已經睡了三天了,醫生明明說麻醉過了就會醒過來了,但他卻睡到了現在,只能靠着營養劑吊着。
醫生委婉地告訴過他,許一然的孩子也許保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omega已經懷孕了,他只高興了沒幾秒就被醫生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腺體損傷無論是對omega還是Alpha來說都是很嚴重的,而且幾乎是不可逆的,懷孕對他來說并不是好事,他可能支撐不到孩子生下來,加上他被注射了打量麻醉……孩子可能會有問題,所以,我們建議……放棄這個孩子。”
他不知道如果許一然醒來,他要怎麽和他說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