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潤,柔軟,帶着清冽的酒香,應該是青書收藏的竹葉青,俞岱岩沒有喝酒,但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醉了,一股電流劃過他的唇,直接通往他的全身,俞岱岩感到自己的全身都有些發軟,腦子裏一團漿糊,他的嘴唇小心翼翼的劃過青書的嘴角,一寸一寸慢慢貼合在了青書的下唇上輕輕吸吮,就如同嘗到了世間最美味的東西一般,剛硬的臉上滿是迷醉與哀傷,緊閉的眼眸中慢慢劃過一滴淚水,靜靜的滴落在青書的臉上,就如同平靜的水面上落入了一滴水,也不知道在誰的心裏劃過了一道漣漪。
“……六叔……”青書的微微張開的嘴裏劃過一聲嘆息,“梨亭……”
俞岱岩感到渾身一震,原本閉着的雙眼倏地睜開,怔怔的看着身下的青年,眼底驀地劃過一絲痛苦與哀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卻聽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震怒道:“你們在做什麽!”
俞岱岩驀地從床榻邊狼狽的站起身,他驚駭的看着來人,噔噔往後退了好幾步,一不小心踩在了一個滾落在地的空酒壇子,狼狽的摔了一個大馬趴,扶着桌椅站起來,俞岱岩小心翼翼的後退幾步看着來人,“大……大師哥……”他結結巴巴低聲道。
來人正是宋遠橋,他驚怒的看了俞岱岩一眼,轉身走向床邊,卻發現自己的兒子微微張着嘴睡的天昏地暗,看着滿地的酒壇子,聞着滿屋的酒香味,宋遠橋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否則也不會警覺性差到這種程度,平時他睡覺的時候自己剛剛走到院子外就能驚醒他了。
看到自己的兒子醉成這樣,宋遠橋的心裏更是驚怒交加,不過,他深吸了口氣,并沒有驚動自己的兒子,這個時候喚醒他是很不合适的,更何況他還有事情要處理。
宋遠橋看了一眼臉上滿是絕望表情的俞岱岩,心裏咯噔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表情嚴肅的說了一句:“跟我來!”,繞過地上的空酒壇,往門外走去。
俞岱岩的面色由絕望轉變為蒼白麻木,他看了一眼睡在床上宋青書,跌跌撞撞的跟在宋遠橋的身後,一路上,宋遠橋并沒有和身後的俞岱岩說什麽,憤怒讓他的血液似乎都在燃燒,他的腳步筆直而又快速,臉上的表情驚怒交加,武當自張三豐收了他們七個師兄弟以來,幾人的關系一直很好,甚至于比一般的親兄弟都好,宋遠橋一直以來都把自己的六個師弟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甚至于自己的兒子出生以後,在他的心裏六個師弟的地位和自己的兒子相當,誰知道,今天看見的這一幕,讓他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自己的三師弟竟然在親吻自己的兒子!
一想到自己走進兒子的房門看見的這一幕,宋遠橋的心裏就有一團火在燃燒,他的雙手緊緊握着,克制着不讓自己在半路上把自己的三師弟打一頓,身後的俞岱岩原本筆直的身形忽然間變得佝偻了許多,剛硬的臉上布滿了滄桑,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兩人走到真武大殿裏,宋遠橋把大殿裏清掃衛生的小道童們喝退,接着一揮手,“轟——”的一聲,大殿的門緊緊關閉。
“跪下!”對着真武大殿裏的真武大帝像,宋遠橋冷聲喝道。
俞岱岩彎曲雙腿,緩緩的跪在地上,雙膝直接磕在冰冷的石地板上,發出沉重的“咯咚”聲,這個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大殿裏,讓人的心裏驀地一涼。
“……大師哥!”俞岱岩的聲音幹巴巴的,什麽情緒都沒有,就連他的臉上也是麻木而滄桑的。
“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師哥!”宋遠橋暴怒的喝道,“青書可是你侄兒!你竟然……”他緊握着拳頭咬着牙在俞岱岩的面前轉來轉去,“你竟然對他做出……做出這種事!”
俞岱岩低下頭,什麽話也沒說,宋遠橋暴怒的走到他的面前,暴喝道:“說話啊!”他的聲音太大,外面老遠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這件事青書知不知道!”過了一會了,宋遠橋見自己的三師弟像是據嘴的葫蘆一般,只是悶頭跪在那裏,很想上去踹一腳,到底是看在他是自己多年的師弟,沒有忍心。
“……他……不知道……”俞岱岩把臉歪在一旁,眼底的死寂并沒有被人看見。
宋遠橋張了張嘴,看見自己平日意氣風發的三師弟一言不發的跪在那裏,原本筆直挺拔的身形佝偻了許多,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嘆了口氣,滿心的怒火忽然間變成了疲憊,他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忽然間感到自己也老了許多,否則的話,他怎麽覺得自己如今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呢。
“青書一直對你孝順有加,把你當作親近的長輩,你居然對他起了這種心思!”宋遠橋的聲音裏滿是疲憊,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想到自己的三師弟即使是被人廢了四肢癱瘓在床的時候,也沒有這種蒼老的感覺,他想起自己的兒子青書在俞岱岩癱瘓之時,上上下下親手服侍,如果知道這樣會引來自己三師弟的觊觎的話,他說什麽都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去照顧他!
宋遠橋一直對自己的兒子很滿意,孝順聽話,資質又高,長相俊美無濤,而且為人又很是護短,總之,他宋遠橋攤上了這一個兒子,可是被江湖上無數人羨慕嫉妒恨的,從前,他對自己的兒子無一處不滿意,現在,卻是對自己兒子招蜂引蝶的本事感到頭疼,他以前覺得自己的兒子吸引了太多的蝴蝶野花,如今,卻是覺得自己兒子連蜜蜂野草都招引了!
宋遠橋并沒有聽見自己兒子嘴裏那聲“梨亭”,否則,如今他不可能只是暴怒了,估計連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一直以來我對你們都當作親弟弟來看,我們當初一起闖蕩江湖,一起鋤強扶弱,師傅他老人家對我們七人期望一直很高,還記得我們當初懲治了黑虎幫那幫強搶民女的淫賊……”宋遠橋背着雙手絮絮叨叨以前的事情,回憶起以前他們師兄弟七人一起闖蕩江湖的場景,他的聲音漸漸平緩下來,一字一句莫不是越說越心酸,而他身後的俞岱岩則是越聽越迷茫,他擡頭看向宋遠橋,剛硬的臉上滿是凄絕之色,“大師哥!對不起!”他渾厚的聲音變得沙啞,“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知道這是錯誤的,但是……”俞岱岩的眼睛一瞬間變得亮晶晶的,“我不知道該怎麽忘了他,你救救我啊,大師哥!”
兩行熱淚從俞岱岩的眼角劃過,自從他恢複以後,身材又變的壯碩而精幹,此時跪在地上雙手抓着宋遠橋的衣角,看起來驀地讓人感到心酸,一個一米八九的大漢此時竟哭的跟孩子似的。
宋遠橋感到自己搖搖欲墜,他想到自己的兒子,又想到了三師弟一貫剛強的性格,此時看他兩眼含淚的樣子,不得不在自己的心裏感嘆一聲:“作孽!”
宋遠橋的雙眼緊閉,深深的呼吸一口氣,道:“三師弟,這件事我不會同意的!”他低下頭睜開眼睛看着一臉絕望的俞岱岩,“我會讓青書下山,你以後少和他見面,盡量斷了這種心思吧!”
“大師哥……”俞岱岩睜大雙眼看向宋遠橋,無力的跪坐在地上,嘴裏喃喃低聲道:“青書……”
“難道你還讓我同意你和我兒子在一起嗎?”宋遠橋看着地上的男人暴怒,“不說青書會不會喜歡你,光說這種事,關乎着我們武當的顏面!關乎着天下人的看法!關乎着人倫綱常!還關乎着我這個作為父親的心!”宋遠橋喝道,“你以為這種事很光榮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俞岱岩低聲喃喃道。
宋遠橋看着俞岱岩那一蹶不振的樣子,心忽然又軟了下來,宋遠橋雖然為人嚴肅直板,但對于自己的師弟們卻是一直心軟的,他們師兄弟了那麽多年,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都經歷過,感情不是假的,如今這個局面,不僅自己的三師弟痛苦,他的心也很痛苦。
“你到底……喜歡他什麽……”宋遠橋說的喜歡的時候滿臉的不自在,甚至于連自己兒子的名字都說不出口,“我叫他改不行嗎?”
“大師哥,我從沒想過要和青書在一起!”俞岱岩的聲音沙啞,“我和他,根本不配……”
“那你——”宋遠橋驚愕的看着他,想起來今天看見的那一幕,宋遠橋的聲音噎在了嗓子裏。
“我和他……不配……”俞岱岩滿臉痛苦的低喃道,“我們相差了那麽多,怎麽可能相配……”
“大師哥……我今年都四十七了……”
“而青書,才二十五……”
“我是個男人……”
“怎麽可能……在一起……”
俞岱岩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乎低不可聞,宋遠橋倒吸了一口涼氣,看着地上喃喃自語的男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這樣下去,自己的三師弟會不會瘋了,而且看他現在的樣子,精神已經到了極限了。
宋遠橋甚至不敢再說什麽,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師弟,如今,他不想再失去一個師弟。
他在心裏把自己的兒子罵了個狗血淋頭,又對自己的三師弟恨不得打不得,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他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該告訴自己的師傅,但又怕自己的師傅受到刺激,卻不知,張三豐發覺這件事比他早了許多,而且,張三豐知道的比他想象的還要驚駭。
“三師弟!”宋遠橋低聲道,“你……好自為之!”他看了看萎靡跪在地上的俞岱岩,輕輕嘆了口氣,從殿裏走了出去,還是讓三師弟自己在裏面好好反省吧,他怕自己再說下去,會發生什麽事情,再說,他自己的心裏,如今還是一團亂麻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