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朝中便發生一件大事。
六皇子李泊辦砸了明德帝交給他的差事,明德帝大怒,當殿怒斥李泊行事無能,不僅收回了李泊一應權利, 還下旨将李泊關了三個月禁閉, 至于同六皇子李泊有幹系的一應官員, 也都因辦事不利, 或重或輕的皆都受了處罰。
其中還包括周家兩名官員, 明德帝直接将周家那兩名官員革職, 下了牢獄!
帝王盛怒, 朝堂震蕩, 無人敢為李泊說一句話!
明德帝此舉也是在明晃晃打周皇後的臉, 要知道此次李泊所辦之事乃是周皇後為他說項而來, 又有周家人為其周旋。
誰知李泊辦事不利,還陷入貪污行賄中, 李泊不僅是失去了明德帝對他的信任和重用,更是失去了明德帝對他的看重。
同時, 周家人也受到牽連, 因為此事,朝中衆臣不免紛紛揣測明德帝心思,難不成真如傳言中所言,明德帝打算削周家的權,周皇後要失寵了?!
當日,周皇後身着素衣,跪在養心殿門前請罪,然明德帝卻并未見周皇後,而是去了靜安宮。
靜安宮中, 安太妃正在煮茶,明德帝來後,安太妃笑着照後讓明德帝坐下。
茶香缥缈,沁人心脾,然明德帝面色幽深,看不出喜怒。
“朕許久不曾喝過太妃親手煮的茶了。”明德帝坐在軟墊上,望着滾着熱氣的茶壺,幽然說道。
“那今日便多喝幾杯。”安太妃笑容慈祥,倒了杯茶遞到明德帝面前。
明德帝抿了一口,面上神情變的放松惬意,笑了聲說:“太妃煮的茶果然同一般茶水不同,不僅味香且帶着禪意。”
安太妃笑了笑說:“哪裏有皇上說的那麽神奇。”
“朕說的自是真的。”明德帝将茶盞放下,擡眼望着安太妃道:“太妃多年禮佛,在朕心中,太妃便如靈臺寺中那些神佛一般,悲憫蒼生,是朕的榜樣。”
安太妃嘆息一聲,直視着明德帝:“皇上這是怪我關心熠兒?”
明德帝神色幽沉,垂眸盯着茶爐上發出‘咕嘟咕嘟’熱氣的茶壺,淡聲道:“朕只是沒想到太妃多年禮佛,卻也能知曉北州之事。”
安太妃面上笑意漸消,她正視着明德帝,說道:“皇上,熠兒不僅是皇子,他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我曾答應過月兒會好好照顧熠兒,如今熠兒被發配極北之地,我心中如何能放下?”
明德帝手掌撫着茶盞,戴着碧玉扳指的食指輕輕摩擦着杯沿,面上神色深沉幽冷:“廢太子膽大謀逆,朕留他一命,已是看在先皇後的面上。”
安太妃深深看着明德帝:“皇上,你真的相信熠兒會做出這種事情?”
明德帝擡眼同樣深深看着安太妃:“朕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廢太子私養死士,私造龍袍,又有楊太傅等人證詞,證據确鑿,廢太子無從狡辯!
安太妃也知道不管她說什麽,明德帝怕是聽不進去,她低嘆一聲:“皇上,若月兒還在世,知曉熠兒受苦,必會難過。”
捏着茶盞的手指猛的收緊,明德帝目光深了深,看着安太妃道:“是,所以這次朕不會追究。”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盯着安太妃,帝王之威盡顯。
“太妃,朕敬重你,所以這次的事就算了。”頓了一下,明德帝冷聲道:“但朕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這種事!”
“朕還有國事要處理,便不陪太妃了。”
言罷,明德帝轉身離開靜安宮。
安太妃望着明德帝離去的背影,幽然一嘆:“這麽多年,沒想到皇上竟變的……”
“太妃娘娘。”金嬷嬷忙上前低聲提醒了一聲。
安太妃面上并無任何異色:“放心,我心中有數。”
她既然敢派人将消息透露出去,便知道明德帝必會查到她插手北州之事,她只是沒想到幾年不見,明德帝竟變的比之前更為專橫猜忌,他不想将任何大權放出手,亦不相信任何人!
“北州那邊便暫時不必管了,李泊得了懲罰,相信周皇後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怒皇上。”
金嬷嬷應是。
安太妃緩緩坐下,望着茶爐上冒着熱氣的茶壺,面露憂色,說道:“只希望熠兒這次可以平安到達北地。”
養心殿前,周皇後已經跪了一天,也未見到明德帝一面,直至夜色深沉,終于有人自養心殿內走出,是邵修。
“皇後娘娘,這天寒地凍的,您鳳體尊貴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周皇後跪的雙腿麻木,身體搖搖欲墜,擡眼盯着邵修啞聲道:“皇上可願意見本宮了?”
邵修搖頭,道:“皇上說了,他不會見皇後娘娘的。”
周皇後死死咬着後槽牙,垂下的眼中劃過一絲深恨,卻道:“如此本宮便繼續等皇上。”
邵修勸解不成,只能回去。
跟着周皇後跪着的嬷嬷見周皇後面色蒼白虛弱的模樣,心疼不已:“皇後娘娘,奴婢扶您回去吧,如今皇上正在氣頭兒上,等皇上消了氣,您再來見皇上。”
周皇後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養心殿緊閉的大門,咬牙道:“不行!”若她現在回去,那才是真的前功盡棄!
周皇後執意跪在養心殿前,伺候嬷嬷和宮女們也不敢說什麽。
如此,周皇後就這麽跪了一夜,直至翌日天色将明,周皇後終于受不住暈倒在養心殿前,這才被一衆宮女太監扶回翊坤宮。
太醫為周皇後診治醒來後,周皇後仍舊執意要前往養心殿繼續跪着,太醫和伺候嬷嬷等人下跪勸阻,周皇後仍舊拖着病體要出翊坤宮。
就在衆人勸阻之時,明德帝終于來到翊坤宮,周皇後見到明德帝白着臉直接跪在地上請罪。
明德帝沉沉看了周皇後一眼,跟在明德帝身旁的易舟适時出聲,讓殿中衆人退出大殿,他也跟着走出去,同時将殿門關閉。
明德帝繞過周皇後坐于榻上,面色沉沉盯着眼前的周皇後。
此時的周皇後身着素衣,面色蒼白如雪,尤其是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像極了陸月的眼睛。
“你有何罪?”明德帝冷聲問道。
“是臣妾教導無方,沒能教好泊兒,泊兒他辦事不利惹怒了皇上,臣妾亦有罪,還請皇上降罪!”周皇後匍匐在地,哽咽哭道。
明德帝擡手猛的将一旁幾上的茶盞揮掃在地,滿臉盛怒斥道:“你的确有罪!”
“你身為一國之母,後宮表率,皇子母後,卻做不到為後之責,朕将皇子放在你身邊,本以為你會盡心教導,卻不想你竟教出一個只會手足相殘的不孝子!”
周皇後哭的梨花帶雨,顫聲道:“皇上,此話何意?”
明德帝雙目陰霾盯着周皇後,仿若是要看清楚周皇後是否僞裝,寒聲道:“朕早就同你說過,廢太子的生死由朕說了算!而你們竟敢違背朕的旨意,對他下毒手!”
周皇後像是吓到一般,連連搖頭,凄聲道:“皇上,臣妾沒有,臣妾也相信泊兒不可能做出此等殘害兄弟之事,定是有人誣陷泊兒!”
“誣陷?”明德帝冷笑一聲,突然起身,幾步走至周皇後面前,一把掐住周皇後的脖子将人提起來斥道:“那李泊貪污軍饷,私交朝臣,也是誣陷?!”
周皇後呼吸不暢,心底卻是将李泊給罵了千萬遍,果真是個腦子無用的蠢貨!才剛剛将李熠扳倒,得了些勢,他就受不住誘惑做出如此蠢事!
“皇上,泊兒生性膽小,他怎會做出這種事情?他一心想讓皇上高興,臣妾相信他定然不敢做出任何背叛皇上的事情!”
周皇後望着明德帝的眼神實在像極了陸月,這讓明德帝訓斥的話怎麽也說不出。
他一把推開周皇後,面色沉怒,居高臨下盯着周皇後道:“他有沒有做,朕自會查清楚,今日朕來見你,只是來告訴你,你身為皇後卻沒有做到後宮表率,為後失職,為母無能,從今日起朕要收回你的鳳印,日後你便在翊坤宮好生待着!”
周皇後滿心震驚,一臉不可置信瞪着明德帝!
收回鳳印?!那豈不是告訴後宮衆人,她這個皇後是徹底失了寵,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後!
“皇上!您不能!”周皇後撲到明德帝身前,仰起頭用那張同陸月相像的臉看着明德帝,哭道:“臣妾這些年一心為皇上分憂,照顧姐姐的孩子,甚至為了能更好的照顧熠兒,臣妾甘願喝下終身不孕的湯藥,皇上,臣妾待您待皇子們皆是一片真心,您怎麽能這麽對臣妾……”
明德帝冷冷看着滿臉是淚的周皇後,聲音滿含威壓冰冷:“朕若不是看在這些年你還算安穩的份兒上,早就将你打入冷宮了!”
“朕兩個皇子在你身邊皆都做出忤逆之事,單憑你這個母後失職,朕就可以廢了你這個皇後!”
明德帝無情的揮開周皇後拉着他衣袍的雙手,不顧周皇後的哭喊,直接走出大殿。
殿外,易舟躬身侯在外面,明德帝含寒着臉邊走邊吩咐道:“皇後身染重疾,今日起,收回她的鳳印,從今往後便讓皇後安心養病,後宮諸事一律交給馮妃!”
追出來的周皇後聽到明德帝下令,整個人直接癱坐在地上!
易舟躬身領命,吩咐人将皇後鳳印拿走,離開了翊坤宮。
周皇後被奪鳳印一事很快便傳遍後宮,同時也坐實了周皇後失寵,周家失勢的事實。
回到養心殿的明德帝揮退所有人,只留下易舟一人問道:“六皇子那邊查到了什麽。”
易舟回道:“回禀皇上,派去北州行刺之人的确是六皇子的人。”
“逆子!”明德帝氣的緊握雙拳,重重捶在案桌上。
“貪污軍饷一事可查清楚了?”
“是,皇上所料不錯,那幕後之人的确另有其人。”易舟猶豫一瞬,低聲回道:“幕後指使乃是周景。”
周景,周家嫡系,亦是周皇後的堂兄。
明德帝冷笑出聲:“朕就知道依照六皇子的性子他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果然是身後有人謀劃!但即使他是受人利用,也是他蠢!如此一個不孝不義的蠢貨,關三個月緊閉算是便宜了他!”
頓了一下,明德帝沉眸盯着易舟問:“此事同皇後可有關系?”
易舟道:“屬下并未查到皇後娘娘同此事有任何聯系。”
明德帝哼了聲,但仍舊難掩面上怒意。
“傳旨下去,重新派人前往北州,朕要讓所有人知道,不管廢太子有何錯,他的生死,只能由朕來決定,其他任何人不準對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