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對段思坤的态度,張顯深瞬間平衡了,半嘲諷半嫉妒地刺了一句:“物以類聚。”
彭予皺了皺眉,卻沒再說什麽。
他雖然傲,卻也不像張顯深那麽沒腦子,不然,會長也不會更看重他。
呼兒山尾峰頗陡,爬了兩個多小時的衆人這才在接近山頂的地方停下腳步,圍攏在一起休息。
沈林和何天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麽,正準備走向司然,就突然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司然肩頭的幽翼。腿一軟,又想抖了。
和同樣畏懼得心髒狂跳的何天對視一眼,卻不得不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其餘的一衆天師因為實力低,又不知道還有靈使的存在。只是單純覺得司然的鬼使雖然小,卻氣勢駭人。不過就算如此,他們還是不敢靠近,只能不疼不癢的和身邊人酸幾句。
段思坤倒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幽翼,雖然因為幽翼身上的氣息,不敢擅自靠近,更不敢伸手去摸,但好歹還能在司然身邊坐住。
“這是你的鬼使?”他看着幽翼,眼中有驚嘆。
司然點了點頭,沒有多做解釋。
幽翼最近格外嗜睡,也變得懶散很多。雖然發現周圍都是天師,卻也沒有多理會,幹脆窩在司然肩上,裝作真是一般鬼使。
段思坤滿眼好奇:“好強的氣勢,他很厲害嗎?”
司然側頭看了一眼又睡過去的幽翼:“沒有,大概是身體太小了,所有的氣都濃縮了,才看起來比較強大。”司然随口瞎掰。
他也不是傻的,雖然對方可能是他小時候的玩伴。但這些東西到底關乎于身家性命,他不會全盤托出。
何天和沈林聽到後,再度對視一眼。
以他們兩個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那不是普通鬼使。而且身上還有冥界的氣息,比一般鬼差還要濃郁。但是司然不想說,他們自然也不會不識相的捅出去,然後遭人記下。畢竟無論司然實力如何,他身後的人卻是惹不起的。
兩人走到司然身邊,卻猶豫了一下,又後退了一步,才坐下:“司先生,吳氏祖墓應該不會在峰頂,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探查一下附近?”
司然眨眼:“你們不知道吳氏祖墓在哪裏啊?”
兩人一抽嘴角,沉默。他們只是臨時接手的,知道的還沒司然多。
吳氏祖上世家,傳承數百年雖然日漸沒落,卻到底風光過。祖墳所在的呼兒山也是個寶地,經久未衰,甚至還使得吳家每隔幾輩就能出個人才。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也是常人求不來的運勢。
按說呼兒山地勢不錯,又在兩市相鄰之處,風景空氣都很好,上面也曾有過開發之意。只是這計劃剛批下來,上頭派人來考察的時候,就遇上了不少邪乎事。來考察的一行人死的死傷的傷,剩下平安回去的幾個,也沒活了多少年。雖然國家提倡無神論,拒絕迷信,但到底是事實擺在這裏,也就沒人敢輕舉妄動。
索性呼兒山立于此處幾百年,自成一景。時不時也有游客來此觀光玩耍,只是很少有人往山上去。沒出過事,上面就沒再把目光停留在這裏,吳家的祖墳也就這麽保了下來,只是後來的幾代人,卻不敢再往祖墳上葬了。
所以說,其實就算他們找上吳先華問吳家祖墳的位置,估計吳先華也說不清楚。
何天和沈林淩亂了:“那……我們總不能就這麽找吧?”
司然站起身,踮着腳四處看了看,又苦惱的坐下。
他沒這方面的經驗,一下子還真想不到辦法。
坐在他旁邊的段思坤突然道:“按照風水推算吧,既然确定了是尾峰,總不可能尾峰處處都是寶地。”
何天搖頭:“呼兒山綿延成龍勢,這裏雖然是尾峰,卻占得是龍頭之處。龍頭處位于山頂,又是龍首高昂之勢。如果吳家祖墳在那裏,若真出了問題,恐怕早就不會是這種小打小鬧的狀況了。”
龍頭乃是極品墓穴之處,如果真的出了問題,恐怕早就牽連着兩個市都出大亂子,更有甚者,還會動搖國之根本。
司然滿臉茫然,只能聽着他們說。靈術師收靈禦靈靠的是靈力,不像天師需要符咒避靈之物輔助,結合天時地利。所以他根本沒學過風水,更沒學過他們說的這些東西。
段思坤看見他那模樣,忍不住笑了笑:“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何天臉一黑,就想呵斥段思坤。他以為段思坤是看出司然不懂風水,有意為難。
卻聽司然想了想,猶豫着開口:“既然是小龍脈,那肯定不會只有龍頭一個寶地。尾峰既然是小龍頭,那麽龍頭之下肯定也有暗藏的龍鱗寶地。吳家不是大富大貴,卻福澤綿延,這種地方的可能性最大……吧。”
張顯深嗤笑一聲:“有龍頭寶穴不占,偏去不起眼的龍鱗處,也不知道吳家是不是傻。”
他這話的意思是暗嘲司然傻,結果沒想到沈林一眼刮過來:“要真是在龍頭處,才是□□煩!”想說一句目光短淺,忍了忍,沈林還是沒說出口,但想把他腦袋擰下來的想法卻更深了。
人家一個不懂風水的都能看出裏面的門道,虧着他還是年輕一輩出色的弟子。
張顯深悻悻地沒在接口,臉色卻十分難看。
81|Chapter79
一衆人又圍在一起算了大半天,總算是把整個呼兒山尾峰的風水地勢算清。沈林這才擡頭對坐在一邊滿臉悠閑的司然道:“司先生,坎位方向應該是有一處龍鱗寶穴,不如我們先去那邊看看?”
司然擡頭沖着那個方向瞧了瞧,“确定是最有可能的地方?馬上進就要中午了,如果過了正午,陰氣滋漲,會有麻煩。”
聽了這話,彭予也不耐的撇撇嘴。
他們算了半天,這人一點力都沒出,反而挑三揀四的,真讓人讨厭。
沈林和何天卻沒覺得。他們很清楚過了正午陰氣滋漲,一旦吳氏祖墓真的有問題,百年古墓加上陰氣,再加上那些隐于暗處的隐患,他們這些人還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就目前情勢來看,的确是最有可能的地方。剩下的除了龍頭寶穴,其餘地方應該不具備這麽強的福澤。”
司然點點頭,從樹枝上蹦下來:“那走吧。”
一行人緊趕慢趕,走了大概半個小時,這才停下。
何天指了指前方略高的地方,道:“那個地方就是龍鱗處。”
司然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才道:“墓地沒有修在表層?”
何天點點頭:“表層雖然也是福地,卻只能觸及淺層。只有避過山石林立之處,在偏陰暗處築穴。每天過了正午又能被太陽盡數照到,才是最合适的地方。”
說完,他又看了半天,才遲疑着開口:“不過這都是按照常理來說。不過……吳家這祖墳位置雖然沒有錯,卻有些怪異。”
司然面色凝重起來,一改之前的蠢萌,“是很怪,正午陽氣最盛,卻只能照到山石上。就算過了正午能有太陽照到,也最多就只能照上一兩個小時。照例說,這麽個地方,又沒有強烈的陽氣庇佑,就算沒有陰魂纏繞,也早就被妖魔盯上。這地方卻幹淨的仿佛什麽都沒有。”
沈林和何天這下服了。他們也就看着有點奇怪,卻不想司然只從何天幾句話裏就推算出原因和怪異之處。
段思坤轉頭看司然:“過去看看?”
司然卻沒有回答,反而看向沈林和何天,“你叫他們來是做什麽的?”
兩人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之前猜到了是處寶穴,想着會有陰魂纏繞,這才帶上人來,打算必要時候結陣,防止那些游魂四竄。”
司然眉間一凝:“讓他們現在就結陣,方圓五丈為距。一切以自保為重。”頓了頓,司然從包裏取出一個藍色盒子,遞給了段思坤,“這個你拿着,如果發現敵不過的厲魂,把這個盒子丢過去就好。”
司然雖然沒有印象,但是段思坤說自己身份的時候卻絲毫沒有心虛的情緒,而且一路來對他的照顧也是真的。單是這份心思,将拘靈盒暫時借給他,也沒什麽不合适的。拘靈盒是他親手下了印的,就算段思坤起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也不可能對自己有影響。
反觀段思坤,在結果藍色的拘靈盒時,眼中的溫暖更多了幾分,看向司然的目光也更柔和。
“你……自己小心。”
司然點點頭,對上他的雙眼,又迅速移開。
只是這一下,讓段思坤有一瞬間的怔忡。
一路來,司然在衆人面前都是一副軟糯蠢萌的樣子,雖然舉止間能看出實力,但段思坤只有在方才那一下看到他眼中的冷肅時,才真正意識到,這人是個比他強大太多的靈術師。
握緊手中的拘靈盒,段思坤走向三級天師的隊伍。
當年那個被人欺負了也傻乎乎的跟着衆人傻樂,在自己把偷偷把藏得饅頭分給他時,會軟軟的和他說謝謝的傻小孩……是真的長大了啊……
就算不記得自己了,卻還是沒有泯滅了那份單純善良。雖然……現在好像聰明了不少呢。
司然給段思坤拘靈盒的一幕被少人看到,在段思坤走回他們中間時,立刻就有人走過來。
“喂,段思坤,那小孩給了你什麽啊。”張顯深半仰着臉,似乎極不耐煩地問。
段思坤瞄了他們一眼,沒有搭理,轉身找自己的位置。
彭予伸手攔住他:“大家一會都要面對游魂的,那位給你想必也不是讓你一個人防身的吧。這麽自私,如果一會有兄弟折損了,會長要是知道,不會輕饒你。”
段思坤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微揚了幾分:“看到好東西就想要?好啊,不如你來拿着,然後去陣眼?”
彭予臉一黑,猶豫了片刻,卻還是恨恨的放下手走開。
既然是剛見面就能送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麽值錢的好寶貝。為此去站在陣眼上賭命,他還真不想做不劃算的生意。
看着三三兩兩走遠,結陣站位的同伴,段思坤冷笑一聲,合目靜立。
一群趨炎附勢的貪心鬼,死不足惜。
走遠的張顯深靠近彭予,“就這麽放過他?萬一是個好東西呢?”
彭予瞥他一眼:“你如果想去守陣眼,就去和他要。第一次見面就能送的,能是什麽好東西。何況靈術師有屬于自己的印記,想必那東西早就烙下了印,只是暫時借給他的。”
司然和沈林何天走到龍鱗穴的時候,太陽剛好升上正空,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似乎将所有陰冷都驅逐。只是三人卻沒有心思關心這些,反而打量着眼前。
吳家只是個世家,不是帝王将相,自然不可能大肆修建陵墓。只是這吳家祖上看來也是個有幾分真材實料的人,一處目的的安放擺置,竟然隐隐迎合了墓穴所在的地勢,相互輝映,不會此消彼長。
而且呼兒山尾峰山頂是高昂的龍首,但因為是小龍脈,只要稍因風雨雷鳴改變分毫,龍首之勢立破。而這龍鱗穴卻在半山靠上的位置,除非是整座尾峰塌了,一般不會有所改變。即便沒有龍首托襯,也能稱得上是處寶地。
只是這處不算大的墓地卻被雜亂生長的樹木擋住了一半,加上因為墓地的修建在山石內側,陽光只能照到小半。好好的福地,竟然隐隐開始有了陰暗之色。
何天觀察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感慨還是嘲諷地道了句:“這吳家的祖宗也是個半瓶子水,這麽折騰,也難為吳家能延續至今。”
可不是麽,這麽個寶地,可是游魂最喜歡的修煉之所。又被山石樹木擋住了不少陽光,陽氣被隔,更利于游魂盤踞。
司然搖搖頭:“不對,現在雖然是正午時間,但還不至于一點鬼氣都沒有。而且……照着這樣的布局,吳家應該早就出問題了才對,不會到現在才會出事。這墓地裏,肯定有什麽東西。”
沈林有些遲疑:“能震住游魂,不讓他們被福地寶氣引誘的東西,恐怕不是至陽之物,就是至陰至邪之物,憑我們三個……能壓得住麽?”
沈林倒不是膽小,只是他們将要面對的不僅是未知的東西,還有可能會有不知多少游魂。單是他們三個,照正常來說,的确有些困難。
司然随意擺擺手,拎起幽翼晃了晃,把還睡的香甜的幽翼晃醒,道:“一會如果有游魂,你們想辦法困住,那東西交給我。外頭有你們的拘魂陣,還有我留下的拘靈盒,不會有太大問題。”
見司然這麽說,沈林也不再堅持,跟着司然慢慢向墓地裏走。
幽翼抱着司然的手指晃蕩了幾下,才清醒過來,擡頭看司然:“主人?有任務?”小豆眼十分茫然,還帶着幾分懶散的困倦。
饒是辦正事時的精分司然,看到幽翼這幅樣子,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何天打量了幽翼一下,與沈林對視一眼。
怎麽突然覺得……有點不靠譜呢……
懶得搭理幽翼,司然拎着他往裏走了幾步。卻聽幽翼突然叫嚷起來:“主人等一下!有奇怪的味道!”
何天湊過來:“味道?鬼使還能聞到味道?”
司然冷肅的臉上抽搐了幾下,才道:“鬼靈之氣他可以聞到。”
幽翼沒有聽他們說話,小炮彈一樣飛起來,竄向一個方向。
同一時間,墓地外方圓五丈之內騰起一層肉眼看不到的蒙蒙光澤,将墓地團團圍攏,借助中午最烈的太陽,隐隐成了壁壘之勢。
司然快步跟在幽翼身後,最終停在一個三墓圍攏之處。
沈林跟何天也追了上來,卻在距離司然三米的地方忍不住停了下來。
此處看起來和別的地方沒什麽差別,卻陰戾之氣重了不少,而且透着一股邪異,讓人不敢輕易上前。
司然盯着那地方看了許久,臉上的肅殺之意重了幾分。
“竟然以福地蔭澤孕養厲魂,就不怕平添業障麽!”
沈林倒吸一口氣,忍不住看向何天,果然,也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恐。
怪不得沒有其他的游魂,竟然有人拿別人的祖墳福地孕養厲魂,将氣數全部吸收殆盡。
他們這種人,講究的是生死輪回,因果報應。哪怕收靈滅靈,也不是随意行動的。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必然會付出慘痛代價。而這樣做的人,無非有兩種。一種是修習鬼道之術心智扭曲,不顧後果的;另一種便是已經成了半鬼,可以稱之為一種長生不死的。
無論哪一種……都必然會引起一場動蕩……
82|Chapter80
三墓相交之處微微凸起,常人從表面上看過去,除了能察覺到此處比其餘地方稍高一些外,看不出任何異常。而他們浸淫鬼靈之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凸起的地方環繞着濃郁的黑氣,卻不知道為什麽,黑氣盤旋卻沒有絲毫外溢的現象。
只是單是這股冤魂戾氣的濃郁程度,就足以讓何天和沈林畏懼。兩人躊躇片刻,又一起看向司然。
司然倒是顯得很冷靜,仔細觀察了片刻後,轉身道:“你們兩個,去守在入口。一旦鬼氣蔓延,用這個鎖陣。”說完,将兩張白色泛着銀光的綢符遞給兩人。
沈林接過綢符,詫異地與何天對視一眼。
天師一脈向來都只用黃符,鬼靈道天師多用朱砂繪符,且天師協會所用的符咒大多是由修為高深的老一輩天師所繪。三級或以下的年輕天師最多就是練習繪制,卻從不投入實用。
然而這個白綢上的銀色符跡他們從未見過,更是沒有看出來這是用什麽所繪。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符咒上所帶的凜然之氣,莫說鬼靈,就連他們兩個,拿到符咒的那一刻,都忍不住心生怯懦。
他們不知道的是,司然所用的符咒不僅是司然自己親手所繪,其繪制方法更是比普通符咒複雜無數倍,所有的儀式規矩都要繁複數倍。而符咒所用的白綢更是由冥界高等鬼使親自放入忘川河水中洗滌淨化過的。繪制符咒的原料則是忘川河邊兩生花汁提煉,融合了司然本身的精血。尋常鬼靈莫說被擊中,單是靠近就承受不住。
兩人走到入口處,轉身做好了随時出手的準備後,目光再度落到司然身上。
便見司然垂眸靜立,似乎在觀察着黑氣缭繞的地方。就在遠處兩人以為司然是打算用眼神掃射光那團黑氣的時候,飄在半空的幽翼突然對着司然點點頭,随後小尾巴一甩,慢慢變大,化為一個一身黑袍的高大瘦削男子。
沈林托着自己的下巴,防止脫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過去。
麻麻他們受到了驚吓,誰能告訴他們為毛鬼使還帶變身的,這特麽又不是數碼寶貝!
數碼寶貝·鬼使獸·究級變身·幽翼握緊手中的鬼刀,高高舉起然後就那樣大喇喇的砍了下來。
沈林托着下巴的手又緊了緊,還是聽到了嘎嘣一聲。
這麽玩……真的不會把人家祖宗的墓給毀了嗎?
然而讓他們驚訝地一幕出現了,三座相對而立的墓碑絲毫沒有被損毀的現象,而被封在其中的黑氣卻開始瘋狂湧動,慢慢分開一道口子。
這已經不單單是對鬼力的控制,更要讓鬼力和刀融為一體相輔相成。看似簡單的一刀,需要的卻是強大的控制力與實力。稍有不慎,便會讓刀上戾氣影響鬼力,從而助長被封鎖的黑色鬼氣。
司然微微一點頭,幽翼便收刀站到他身後。只是一身氣勢仍舊未曾消減半分,似乎随時都在保護司然。
被一分為二的黑氣湧動的越發急速,似乎察覺到威脅,湧動中帶了幾分狂躁的味道。司然似乎渾然未覺,出手如閃電般取出三道綢符,直接嵌入三座石碑之上,随後沒有絲毫猶豫停頓的擡步踏入黑氣湧動的中心。
略微寬松的t恤像是被狂風吹動,軟軟的頭發也被吹的有些淩亂。司然卻表情不變,似乎一切只是幻覺。
三座墓碑的作用便是聚集鬼氣,将埋在地下的東西作用發揮到極致。然而被封鎖在其中的冤魂厲鬼早已被煉化,餘下的只剩下濃重的冤魂戾氣。然而雖然只剩下冤魂戾氣,卻也不是尋常人能抵禦的。稍有不慎,便會侵蝕心智,化作新的厲鬼冤魂。
司然踏進去的一瞬間,黑氣就像是發現了新鮮血肉的惡狼,迅速将他包裹住。沈林和何天遠遠看着,就發現被戾刀鬼氣割開分成兩股的鬼氣迅速圍攏司然,大有要将他吞噬的意思。
何天腳下一動,就想過去幫忙,卻被沈林攔住。
“再看看。”沈林皺着眉仔細觀察着。
何天頓了頓,也靜心看過去,這才發現幽翼遲遲未踏入裏面,只是站在旁邊守着,蒼白的臉上也沒有絲毫擔憂的神色。
黑氣越發濃郁,兩股黑氣雖然無法再融合,卻依舊将司然周身都包裹的嚴實,從外面已經看不到裏面的情形。
司然閉目凝神,無視了耳邊凄厲尖銳的鬼嚎。右手微擡,一把瑩潤如玉的長劍慢慢凝形,泛着淺淡的光澤,在一片漆黑的鬼氣中格外顯眼。
長劍一出,躁動不安的鬼氣微微一凝,似乎有些懼怕,甚至漸漸有後退的趨勢,卻仍舊将一切包裹的死緊,沒有外洩分毫。
司然冷肅的臉上帶起一分略顯詭異的笑容,微微睜眼看了看,唇角笑意更深,宛若變了一個人一樣。
至于內心………………:裹嚴實點挺好,至少不會被人發現啦~
精分什麽的,也是要不得的。
長劍輕抖,卻直指地面。平坦微凸的地面接連出現一道道劍痕,每一道都泛着瑩白的光澤,半晌隐隐相連,竟成了一串怪異的字符。
字符上的光芒忽明忽暗,每一次亮起來都要強上一分。在字符上的光芒強到有些晃眼的時候,長劍悄然消失,司然雙手結印,一道道靈決打入地面。地面上的字符微微一震,緩緩延伸出無數皲裂的縫隙,地下微微聳動,似乎有什麽欲要破土而出。
黑氣似乎被震懾,被三座墓碑鎖死的封印也悄然消失,無數濃郁的黑氣驟然擴散,竟仿佛有了意識一般朝着出口洶湧而去。
沈林和何天再沒有閑心繼續觀察司然,自懷中取出厚厚一沓符咒,甩手丢了出去。黑氣中嚎叫聲更尖銳凄厲,卻只是稍稍停頓,便又朝着兩人而去。
兩人取出背上的桃木劍,一連串了十幾張符紙,甩手不知灑了什麽在上面,出劍刺了過去,木劍影影綽綽在黑霧中若隐若現,明顯阻擋了黑霧的外洩。只是沒過多久,還是有絲絲縷縷的黑霧逃竄而出,向着墓地外溢去。
時間越久,黑霧就越濃重,也表示所附帶的戾氣越重。沈林和何天的呼吸粗重起來,握着桃木劍的手也有些顫抖。不多時,隐隐落于下風。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自袖中取出方才司然給他們的綢符,齊齊貼于桃木劍尖,劍影一抖,再次刺入黑霧最濃重的地方。
一聲凄厲至極的尖叫響起,兩人後背一麻,險些失手丢了劍。而濃郁的黑影終于散去,僅有淺淡的黑氣慢慢外溢。
兩人背靠背癱軟在地,看了一眼外溢的黑氣,終于松了口氣。
最濃的戾氣已經被驅除,逃竄出去的那些,外面的陣法足夠解決。
思及此,兩人又将目光落到司然身上。一看之下,大驚失色。三座墓碑之下綿延着無數細小的裂縫,而這些縫隙彙聚的中心,正是司然的腳下。
而司然則站在一個小小的坑洞旁,手中不斷變化,面色也十分凝重,似乎在用靈力封印着什麽。淺淡的白光不斷自白皙的手指間射向坑洞,而坑洞中似乎有什麽要破土而出,地面以微小的弧度起伏着。
只是司然的靈力似乎根本壓不住那東西,幾息過後,司然突然擡手劃破自己的手指,一滴鮮紅的血直直落入坑洞中。洞中白光一閃而逝,起伏的弧度徹底消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司然卻沒急着動,盯着坑洞等了一會,才彎身将坑洞中的東西取了出來,和幽翼一起走了過來。
沈林和何天看到他手中的東西,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司然手上,竟然是半個頭骨。而且在土裏埋了這麽久,竟然絲毫沒有變化,白森森的看起來極為吓人。半個頭骨最上方流竄着無數黑色線條,似乎随時要突破骨縫竄出來,卻被一滴鮮紅的血跡封住,只能不斷湧動。這副情景,光是看着就讓人遍體生寒。
“這裏已經沒問題了,魂魄早已被轉移,主使人也離開許久。”司然臉上的肅殺之氣還未散,開口時帶着一股寒意,讓兩人忍不住有些畏懼。
沈林嘴唇動了幾下,才喏喏地開口:“司先生……那這東西……”
司然看了一眼手中的頭骨,冷聲道:“怨氣極強之人的頭骨,被人生生一分為二。怨氣未散又借以無數冤魂孕養。雖然助厲鬼冤魂吸收了此處的氣運,卻也吸收了更多冤魂的怨氣。我的血也只是暫時封住它,必須要将他帶回師父那裏,再做定奪。”
沈林小小的吸了口氣,沒再說話。
他其實本來也沒打算帶走這東西,只是想問問司然怎麽處理。這一聽,更是不敢拿走了。如果拿走了,能找到辦法封印還好,找不到,恐怕整個協會都要被影響,甚至還要賠上命。
至陰至邪之物,可不是他們能壓抑住的。
三人沒再多話,朝着墓地外走去。
再走出墓地的時候,司然突然轉身,手上連結幾個靈決,打入墓地入口。空氣似乎微微扭曲了一瞬間,轉而又一片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83|Chapter81
兩人走在司然身後,神色雖然沒有什麽大變化,但眼中的驚懼和敬佩卻是掩蓋不住。
最初的時候,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有些畏懼的敬着這位小前輩,但是說到底,他們心裏也不覺得一個二十歲的少年能有多大建樹。但剛剛的一切無不在提醒兩人,他們沒比那些目光短淺的三級天師好到哪去。
天師依仗符咒和伏靈器具,靈術師缺靠的是傳說中的靈力。這中間的差別就是單靠武器毫無內力的普通武夫,和內力深厚拈花摘葉皆可做刃的武林高手的差別。
但世間從未有人看過靈術師除靈,自然也認為靈力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只存在于傳說中。
只是方才那一手靈決封印卻是實打實的告訴他們,靈力的确存在,并且面前這個少年被稱之為靈術師一脈最有天賦的弟子,絕不是誇大。日後司然在鬼靈道的成就絕不是他們能比拟的。
兩人想到這裏,又想起那幾個被協會高層看重的年輕人,忍不住在心裏暗嘆。
這妥妥就是珍珠與沙礫的差別,回去還是趕緊勸勸那些不長心的高層,免了要和靈術師一脈争高低的念頭吧。不然,哪天真是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邊一切還算順遂,但守在外面的年輕弟子可就算不上好了。
說到底他們不過是一些初窺門道,只比剛剛入門開始學習的弟子好上一些的小輩。平日裏接的任務也不過是守些作祟的小靈,哪裏見過這麽大的陣仗。
待那些帶着詭異嘶號的怨戾之氣洩出時,若不是陣法已結,彼此相輔相成,怕是早就有人手抖亂了陣法。
彭予和張顯深平時看着傲氣,倒也沒泯滅了天師協會天賦弟子的名頭。在黑氣蔓延而出的時候,立刻備好了符咒,待黑氣一靠近,兩人迅速加固陣法,符咒脫手而出,在半空浮動飄舞,隐隐形成困陣。
只是陣法精妙,黑氣只是怨戾之氣,并無鬼靈的意識。在陣法驅使下,不自覺朝着陣眼圍攏,鬼氣懾人,看起來十分可怖。也正因為如此,其餘陣腳,倒沒了什麽威脅。
段思坤一手以桃木劍支撐着陣眼,符咒一張接一張的緩緩燃盡。他看了看緩緩飄來的黑霧,擡手摸了摸兜裏堅硬的玉盒。
韬光養晦了三年,天師協會的東西已經沒什麽繼續學下去的必要。是時候……離開了……
桃木劍上最後一張符咒燃盡,段思坤伸手自懷中取出數張符咒,指尖一撮,符咒自燃猛地擲向黑霧。
方圓五丈雖然遠,但他們彼此的站位卻不是圍攏成圓。張顯深距離段思坤雖有些距離,卻也還能看到他的動作。
在瞧見段思坤一擊便抵消了大半的黑霧,頓時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段思坤似有所覺,沖着他微揚嘴角,笑容裏帶着滿滿的不屑。
自诩天之驕子的張顯深怎麽可能忍受一個平日裏沉默寡言,被他們私下稱作雜種的人鄙視自己。手中的劍舞的急,看似不遺餘力的在消除空中怨戾之氣,卻是隐晦的将那些怨氣逼至陣眼,加大了段思坤的壓力。
司然慢慢向外走着,臉上的冷意正在緩緩消弭,眼看就要恢複成平時那個軟萌可愛的小盆友。沈林和何天也漸漸放松下來,臉上帶了幾分笑意的交談起來。
結果下一刻,司然的臉色又凝重起來。
沈林和何天都快被鍛煉成條件反射了,一看到司然臉陰下來,下意識就想備戰。
結果就聽司然語氣平淡地開口:“他們結的應該是拘靈陣吧,拘靈陣陣眼雖然要承受比其他地方強一些的攻擊,但現在為什麽有人故意将戾氣逼向陣眼?”
沈林小小的哆嗦了一下,引得何天不自覺看他一眼。
沈林卻沒發現何天的打量,反而在心底狂吼:出現了出現了!那天在咖啡廳的那股氣勢!
司然就算剛才出手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懾人的氣勢,沈林差點就以為那天在咖啡廳讓自己渾身發抖的氣勢是個錯覺。
其實沈林不知道的是,天師對于鬼靈道氣息雖然不敏感,卻也能察覺得到。那天之所以渾身發抖,并不是司然的原因,而是一直坐在司然身邊的蕭遲。
蕭遲初窺血脈修煉,只能勉強壓抑自身氣勢不被察覺,但架不住有人靠的很近。靈術師一脈是鬼靈道的鼻祖,自然不在意他身上的氣息,所以他和司然都沒有過多在意。可是沈林就不同了,初見兩人時,以沈林的道行,沒被壓得趴下,已經算是好的了。
何況還有個趴在司然肩上的幽翼。靈使不同于鬼使,天生便擁有強大的鬼力。身為一個低階的天師,自然抵抗不了身為靈使的威壓。
何天就更不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繞了,還當是沈林知道什麽,被司然察覺了。頓時拽了拽沈林的袖子,用疑問的眼神看着他。
氣勢全放的司然讓沈林亂了一下,但好歹也是個見慣了場面的二級天師,很快沈林就想明白了這群三級天師之間的事情,趕忙對着司然作揖:“幾個小輩不知天高地厚,但他們都有分寸,不會出大事的。”
司然眉間皺的更緊了幾分:“這裏的怨戾之氣不同于平常,照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天師協會就是這樣管理弟子的麽?”
幽翼抱着小短手悠哉哉飄在空中,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嗯……自家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