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沒有事業的男人遲早會被抛棄的啊。

孫皓俞覺得自己真是偉大,這種時候還不忘了為自家老大打算,真是憂國憂民。

再說司然,自打年前見過林和一次,兩人就沒了任何交集。所以當司然正準備去上下一節課的時候,突然看到站在路邊似乎在等人的林和時,只是驚訝了一下,便想着低頭當做沒看見的往前走。

“司然。”顯然,林和沒打算讓他如願。

司然無奈之下,只能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他。

算下來已經有半年多沒見,林和顯得又瘦了不少。往日的溫和依稀留了個影子,只有在對着司然笑得時候才能看得出來。而眉宇間更是憂慮沉重,憔悴至極。

林和走到他面前,卻半天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凝視着司然,像是不認識一般細細打量着。

“學長……有事嗎?”司然被他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微微偏了偏頭。

林和笑了笑,緩聲道:“很久不見了,你最近怎麽樣?”

司然點點頭,“很好。”

林和沉默了一下,略帶艱澀得繼續問道:“他……對你很好嗎?”

司然頓了一下,随即擡起頭,眼神清澈而堅定:“蕭大哥對我很好。”

林和又沉默下來,卻沒有移開目光,依舊細細的看着司然。許久之後,他才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開口。

“除夕那天……我看到你們了……”

司然一怔,眼中閃過一抹慌亂:“啊!我和蕭大哥出去逛逛。”

林和苦笑,“到了現在,你還是什麽都不肯和我說嗎?”

司然鎮定下來,擡頭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看到你再做一些……做一些常人不會做的事情。”看到司然有一瞬間驚慌,林和趕忙道:“我去查過了,有一種專門和那些東西打交道的人……叫……天師。司然,你也是天師對不對?”

司然突然沉默下來,他看着林和,突然有些想笑,卻又有幾分酸澀。

如今,他們沒有任何可能了,林和反倒去關心這個。反而前世自己一心在他身上時,他卻問也不問的就把自己當做瘋子,甚至因此殺了自己。

到底是造化弄人,還是自作自受?

心底有什麽東西被慢慢打開,最後一道結被解開,執念慢慢散去。

司然笑了笑,坦然地看着他:“是。但是……這些與學長沒有關系。”

林和看着從來懵懂單純得少年一瞬間變得淡然,感覺有什麽徹底散去,再也無法抓住。

“蕭遲知道嗎?”他閉了閉眼,問司然。

司然點點頭,微帶笑意。

是的,他一直知道,并且一直站在我身邊。

林和苦笑了一下,最終還是頹然放開緊握的雙手,“保護好自己……”

司然微微颔首:“多謝學長。”

音落,繞過林和,緩步向教室走去。

錯開半米遠時,突然聽到背後的林和開口:“司然,你之前問我,知不知道後來怎麽了。現在……我知道了……”

他追上來,握住司然的手:“如果……如果一切不會是那樣的,你還願不願意留下來?”

司然輕輕掙開他的手,笑得無辜而疏遠:“學長,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也沉入水底,林和看着少年疏遠而淡漠的笑容,終于确定有某些東西,徹底丢了。他最終還是松開了手:“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還是想說一句……對不起。”

他在那個美好而真實的夢境裏掙紮了那麽久,當聽到司然問他後來的時候,那一瞬間的喜悅幾乎淹沒了他。

有這樣的問題,是不是代表司然也知道這個夢。是不是代表,其實他們真的應該在一起。

但是司然問出後來那一瞬間冷漠而決絕的表情讓林和心慌,林和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後來,他開始像個瘋子一樣去追逐一個夢境,一度連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每一次沉睡,夢到的反反複複都是那些甜蜜溫暖的場景。他想要知道後來,卻又沉浸在這樣的夢幻裏不願醒來。

直到除夕那天,看到司然在街上,手中握着符紙打向空中。看到他動作自如,卻似乎與空氣交談。那一瞬間林和險些沖上去,想要去看看司然怎麽了。

就在那一天晚上,他夢到夢裏的自己和司然好好的生活因為一些意外的發現被打亂。

他夢到自己發現司然經常背着自己與空氣交談,夢到司然的指尖會憑空燃起火焰。于是夢裏的自己開始下意識觀察他,甚至跟蹤他。然後他竟然發現司然會在夜半背着自己跑出去,與一些自己根本看不到的東西交手。

一招一式流暢自如,那樣嚴肅認真,冷靜肅殺的司然,是他從未見過的。他迷戀,卻也恐慌。

他夢到自己偷偷跑回家,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去碰觸司然受傷的地方。在看到司然臉色突然蒼白的一瞬間,驚恐地想要逃跑。

一點點累積起來的驚訝變成驚恐,他發現自己再也看不透司然。那個單純懵懂的少年像是變了一個人,再也不是他認識的樣子。

他開始漸漸不願意面對司然,用各種各樣的借口逃避回家。但每次回家的時候,司然依舊會對他傻傻的笑,眼中的依戀一覽無遺。

越是這樣,越是不敢面對。惶恐和不安慢慢将他包裹,只有在外面才能稍微安心下來。

直到某一次醉酒醒來,他發現自己徹底背叛了司然。

那一瞬間,後悔、慶幸、希望、絕望百感交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麽了。

也許是背叛後的一點點心虛作祟,讓他開始不再流連在外。每天按時回家,陪在司然身邊。看到司然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去讓他心底的一絲心虛越來越明顯。

終于有一天,他又一次看到司然虛握着什麽狀似在自言自語。一瞬間,所有壓抑的東西全部爆發。

他憤怒而崩潰的對着司然怒吼,他說他無法再和一個每天自言自語的瘋子生活下去,他說他受夠了。然後奪門而出,卻更像是落荒而逃。

被他吼的司然表情錯愕而驚慌,像是被發現了犯錯的孩子,讓人生氣,卻也讓人憐惜。

可是林和卻感覺不到了,他發現那一瞬間,自己竟然覺得解脫了。

他跑到後來交好的一個女人家中,直到司然找上門。他看着司然小心翼翼帶着讨好的笑容,突然像是瘋魔了一樣,拿起手邊的水果刀刺了過去。

血沾滿了雙手,他突然從夢境裏醒來了。

這就是後來嗎?

後來……他親手殺了他……

78|Chapter76

這一次,林和沒再等到司然的回答。他只是禮貌而疏遠的對着他笑了笑,像是完全沒有聽到那句道歉,随後轉身便走。

林和站在原地看了他許久,直到腳下因為長時間沒有移動而開始麻木,才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樣,落魄的轉身。

然而轉身之後,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如今讓自己嫉妒不已的男人。

蕭遲對着林和微微颔首,看起來還算友好。然而林和卻沒有興趣去與他交談,視若無睹地繼續向前走去。

擦身而過的一瞬間,林和聽到蕭遲平靜地聲音。

“林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然然。”

林和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蕭遲:“你這是想作為勝利者,來向我宣告所有權?”神情嘲諷,十分不屑。

蕭遲搖了搖頭,微笑:“想必林少自己也清楚,你的出現并不會讓然然開心。我只是單純的希望,然然不要為這種莫須有的情緒不開心而已。”

林和沒再說話,走的利落。蕭遲緩緩轉過身,看着他的背影,卻已經篤定,這個人不會再出現。

無論是真的為了不讓司然難過,還是因為自己的私心。蕭遲都不想再讓林和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裏。他曾經在司然的生命裏留下太深的痕跡,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短短一年林和就會讓司然這樣刻骨銘心,但那種不安卻是如此真實,他不想賭,也不想再漫無目的的等下去。

關于與林和的交談,司然和蕭遲默契地都沒有和彼此多說。這件事像是從沒發生過一樣,就這樣輕飄飄的揭過。

而這天晚上,司然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

司然挂掉電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奇怪,看的蕭遲頻頻側目,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吳先華。”司然的表情很糾結,“他說,想明天見面繼續談一下委托的事情。”

蕭遲也愣了一下。

按照規定來說,司然的這次委托任務算是失敗。司然還為此心疼了一下自己消耗的資源,還因為失誤害死陸歡曾失落了好長時間。連委托費都沒有再去找吳先華要過。

卻沒想到,吳先華反倒自己找上門來了。

蕭遲皺眉,想了想道:“明天去看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第二天約定時間一到,兩人便一同到了吳先華所說的咖啡廳。讓人驚訝的是,坐在位置上的并不是吳先華,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男人正對着門口,在看到司然和蕭遲被侍應生引過來時,立刻站了起來。

“二位……是司然先生和蕭遲先生吧?”男人笑得十分燦爛,帶着明顯奉承的意味。

蕭遲點點頭,沒有急着坐下:“您是?”

男人立刻笑得更加燦爛,“鄙人姓沈,是天師協會的二級天師,久仰司然先生大名。”

蕭遲淡定地把司然往前拉了拉,“這是司然。”

男人臉上的笑容一僵,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像是根本不相信眼前這個神游中的小男孩是司然。

司然根本沒注意到他們在說什麽,從進門起,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剛剛侍應生手上的抹茶蛋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蕭遲無奈地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坐下後替司然點了抹茶蛋糕和牛奶,才看向那個陌生的男人:“沈先生借吳先生的名義約我們到此,是為了什麽事?”

這位沈先生突然十分尴尬,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說清楚原委。

原來在事出之後,吳先華果然當是司然沒有成功完成委托才造成這個後果,于是直接找上天師協會,要求讨個說法。卻不想當日天師協會接待的人是個小輩,并不知道司然的身份。一聽吳先華說完,當即就斬釘截鐵的說協會中沒有這個人。

吳先華當時在氣頭上,吵嚷着要天師協會給個交代,不能一句沒有這個人就打發掉他。

正巧協會中一個老人路過,偶然間聽到司然的名字,這才去問清楚原委,安撫了吳先華。

司然聽完,眨眨眼看那位沈先生:“我的确有天師協會的證件,所以你現在是來算賬的麽?證件是我師父給我的,如果你們有問題,就去找他。”

沈先生連忙道:“不不不,司小先生不要誤會,您幾位的證件是上級特批的,我們沒有資格和權利去驗證。今天我來打擾您,主要還是為了吳家的事情。”

看這位沈先生汗都要下來了,司然好心的遞給他一張紙巾,然後就看到他抖着手接過去,幾乎要将紙巾撕開。

司然看着他抖得像帕金森一樣的手,糾結了半天才開口:“其實……我不會吃人。”

“噗嗤……”蕭遲趕忙側頭,噴出來的咖啡順着沙發椅滑落到地面。

沈先生勉強地笑了笑:“司小先生玩笑了。”他抖着手擦了擦汗,然後又顫抖的喝了口咖啡,才勉強鎮定下來,“是這樣,我們去看過吳家的布置,認為司小先生的布局完全不會有任何問題。至于死者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們還不太清楚。”

司然點點頭,卻沒打算解釋。

“不過,因為事關吳先生家族的命脈運數,我們便推算了一下,結果發現……吳先生家的祖地似乎有些問題。”

司然繼續點頭,然後半天才道:“這應該找風水先生,或者你們協會的人就可以完成。”

沈先生一下被堵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蕭遲捏了捏司然的手,不讓自家小孩繼續胡鬧。轉而對沈先生道:“沈先生想說什麽,不如直說?”

沈先生像是被解救了一樣,連連點頭,随後語速也快了起來:“我們想請司小先生和我們一起走一趟吳家祖墳。”

蕭遲不甚明顯的撇撇嘴。一句話能解釋完的事情非要墨跡一大串,真是麻煩。

司然偏頭看着沈先生,直把人看的冷汗直流渾身顫抖,才緩緩開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委托費該怎麽算呢?”

送走了那位從見面就抖如篩糠的沈先生,蕭遲忍不住笑出聲:“他為什麽這麽怕你?”

司然淡定地把趴在自己肩頭的幽翼拎出來,放在他面前:“幽翼是靈使,随便一個指頭就可以碾死他,何況身上還沾了冥王的氣息。天師一脈雖然是靈術師的分支,但從沒有和冥界的人打過交道,本能帶着畏懼。何況靈術師一脈的名頭,足夠讓他害怕,何況他是來找我談條件的,當然怕我一怒之下滅了他。”

蕭遲失笑:“滅了他?這樣也算是犯法的吧?”

司然啃掉最後一口抹茶蛋糕,帶着一圈綠色沫沫,認真地搖搖頭:“不是的哦,天師鬥法只要不是因為私利和私仇,一切後果都歸自己負責,生死由天。至于後續問題,天師協會會一并處理,不歸法律範疇。”

蕭遲了然:“這算是你們這一脈修行的一種方式?”

司然點頭:“對啊。不過不提倡就是了,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會鬥法了,大多都是用利益說話。算啦,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蕭遲抹掉他嘴邊的蛋糕渣,把人抱住:“那你打算怎麽辦?真的要去看看?”

司然‘恩’了一聲,懶洋洋地窩到他懷裏:“當然要去看看了,反正委托費是我的了,做點事情也不算是白拿。”

想了想,他擡頭看蕭遲:“前一陣子天師協會的負責人找上師父,說是已經有不少莫名消失的冤魂,連他們都查不出去處。陸歡的事情,他們想不到魔類,大概是當做和那件事情有所牽連,所以才找上我。這麽說來,這委托費拿的也不算勉強。”

蕭遲笑了笑:“自然。”

兩人又坐了一小會,便起身離去。

回到車上,司然捧着幽翼,奇怪道:“最近幽翼好像很嗜睡啊?”

蕭遲随意的瞥了一眼,十分不負責:“難不成是懷了?他和冥王大人混了那麽久,也不奇怪。”

司然瞪過去:“幽翼是男孩子!”

蕭遲咧嘴笑道:“誰說的準呢,畢竟他現在只是個魂魄。”

“走開!”司然扭回去坐好,不想理他。全神貫注地端詳着手中窩成一小團熟睡的幽翼。

看自家小孩的注意力全被幽翼吸走,蕭遲不滿地捏了捏他的臉:“老盯着他看什麽,小心冥王吃醋。”

司然瞪回去:“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還偷聽別人說話!”

‘吱’地一聲,車子突然停在路邊。司然一怔,随即就看到蕭遲靠過來,離得他極近。

“幹……幹嘛?”司然眨眨眼,下意識向後縮了縮,卻被椅背抵住。

蕭遲眯起眼,盯着自家小孩,語氣危險:“既然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司然咬了咬嘴唇,嘴硬:“告……告訴你什麽?”

單手扶上副駕椅背,蕭遲把司然困在自己懷抱中間:“林和和你說的是什麽?為什麽我不知道?”

司然垂下眼,沉默了半晌都沒有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蕭遲最終長長嘆了口氣,坐回原位。車廂內一片寂靜,誰都沒有先開口。

不遠處的路口,紅燈綠燈交換了好幾遍,車流來來往往,誰都沒有注意到這裏有些凝滞的氣氛。

許久,蕭遲才像是妥協了一樣緩緩開口:“然然,我不會什麽都逼着你。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也是會嫉妒,會生氣的。”

司然輕輕點點頭,依舊沒有說話。

蕭遲輕輕笑了一下,摸摸小孩軟軟的頭發:“等你想說的時候,告訴我好不好?”

79|Chapter77

九月二十七,星期六,宜出行,宜破土。

幾乎是從正式成為靈術師後,任何時候都可能會被通知去執行任務。所以難得的周末休息卻要出去忙碌,司然倒是也沒抱怨。

蕭遲半趴在枕頭上看他:“然然,真的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司然把蓋在臉上的毛巾握住,随意抹了抹拿了下來,搖頭:“不用啦,天師協會這一次會有不少人去,就算直接找到了對方的老巢,他也不敢硬拼的。”

蕭遲無奈,“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瞧着自家小孩拎起睡的死沉的幽翼出了門,蕭遲也懶洋洋的走進浴室。

嗯,這段時間的确是消極怠工了點,有人開始不老實了,是時候該清理一下蛀蟲了。

這邊蕭遲準備到公司大顯神威不說。

天師協會的十幾個年輕天師被兩位頗有地位的二級天師帶到兩市相鄰的呼兒山,等了将近兩個小時,卻還是沒等到傳說中被天師協會奉為上神的靈術師大人。

幾個年輕的小天師明顯有些不耐煩,三三兩兩的圍攏在一起小聲抱怨起來。

沈林不經意間聽到他們談話,頓時大聲呵斥道:“謹言慎行!惹惱了靈術師大人,你們就不用呆着了!”

站的離沈林較近的兩個人不屑的撇撇嘴,卻沒再說話。反倒是其他人倒是老實了不少,垂眸低首不再多說話。

離沈林近的其中一個年輕人道:“沈哥,這靈術師大人架子也擺的太大了吧。不管是什麽身份,總不能讓我們這麽多人等他一個吧。”

其他人沒多說話,但眉眼間卻多了幾分贊同。時不時飄過來個眼神看看沈林和另一位二級天師。

他們和這兩個年輕人不同,只是三級天師裏勉強算是不錯的。但這兩個年輕人卻是會長親自嘉獎過的,沒說話的那個還被會長提點過。雖然沒有正式收為弟子,卻也有傲氣的本事了。

沈林還沒開口,另一位二級天師便冷哼一聲道:“如果你也是靈術師,讓會長親自在這裏等你一天一夜也行。”

年輕人一口氣噎住,卻不敢反駁。

何天雖然是二級天師,卻離一級天師只有一步之遙。如果不是脾氣太硬,行事不招人喜歡,恐怕早就能在協會裏占據一席管理之地。但饒是他現在沒什麽職位,光是這個名頭,也不是幾個年輕後生能冒犯的。

沈林見何天說了話,也就不再多言。

當日吳先華找上天師協會,就是這位認出了司然的身份。而且十幾年前,何天曾機緣巧合幫過廖青一次。單憑這一點,何天就有足夠嚣張的本事。

就在衆人心思各異中,一輛搖搖晃晃的公交車緩緩在不遠處的站牌停下。不多時,走下來個穿着t恤的少年。

少年長得清秀可愛,四處張望時像極了一只無措茫然的小兔子。

在場的年輕天師雖然沒有幾個是喜歡男人的,但是看着這副情景,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結果就這幾眼看完,少年看到了他們,便快步走過來。因為步伐太快,看起來有些跳躍感,更是顯得有幾分可愛。

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何天和沈林已經先行迎了上去,略帶幾分恭敬敬畏的拱手作揖:“司先生。”

司然似乎沒料到有這麽多人,看了一圈才略帶幾分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我不知道這個車這麽慢,讓你們久等了。”

本來對少年有幾分好感的年輕天師們頓時五味雜陳。

感情上頭讓他們謹言慎行,畢恭畢敬的人,就是這麽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孩?

為首的兩個年輕人更是把不屑的擺在了臉上,打量司然的目光也越來越放肆,絲毫沒有尊重的意思。

連司然的粗線條都輕易發現了這兩道視線,皺着眉看過去,卻發現只是兩個很年輕但明顯沒見過的三級天師。

何天順着司然的目光看過去,頓時不客氣的瞪了一眼兩人,随後恭敬得将司然請上了自己得車:“司先生,這邊請。”

一衆人三三兩兩的上了車,四兩黑色轎車并排啓動,頗有氣勢。

第二輛車上兩個年輕人坐在正副駕駛席,忍不住開始盯着第一輛車抱怨:“被吹捧的那麽高,合着就這麽個小孩?待會萬一要是要動手,豈不是還要拖累我們?”

坐在駕駛席上得彭予道:“既然來了,總該有點本事的。不然他自己也沒法收場不是?”話雖說的好聽,只是眉宇間的傲氣絲毫未減。果然,沉默了一下,彭予又道:“不過,就這麽一個小孩子,還能有什麽本事。他既然自己來找死,待會就讓他嘗嘗厲害就是。”

副駕上張顯深了然地一笑,盯着第一輛車的目光充滿惡意。

後排左面的年輕人下意識看了看自己旁邊的人,卻發現他似乎在閉目養神,完全沒有應和的念頭,頓時也不好意思張口附和。

彭予和張顯深地位非凡,平日裏有什麽好資源也是他們優先。打好關系了,自然好處無限。只是自己的同伴不配合,他也不好太過明顯的奉承。只是在彭予不經意間從後視鏡裏看過來時,讨好的笑了笑。然而得到的,卻是一個輕蔑至極的笑容。

段思坤眯着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前排兩個人,又合上雙眼。

不自量力的人,遲早會自己作死,他何必去做沒用的事情。

頭車裏,何天微微側身正面司然,語氣尊敬卻不帶多餘的讨好奉承:“年輕人心浮氣躁,司先生不要介意。”

司然笑了笑:“沒關系,他們比我大,不服我情有可原。”

何天尴尬的笑笑,卻不好意思說什麽。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因着廖青的關系,對這位天賦出衆的小前輩有所了解的。

年紀輕輕能成為靈術師一脈正統傳人,恐怕單是實力,就算天師協會翻個底朝天,也沒什麽人能比得過。更何況有個被鬼靈道傳頌為神的師父在,怎麽可能是普通年輕人。

念頭一閃而過,何天沒再多想,轉而問道:“許久未曾拜訪廖老,不知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司然點頭:“還不錯,只是師父年紀不小了,不想再管這些事情,所以才讓我和師兄全權接手了。”

一句話把何天接下來想說的話全堵死了。

是啊,兩個小輩接手了,那老一輩的你就都可以不用去求了。哪怕另外兩個還正值壯年。

何天想到出來前會長交代的事情,但看着少年明顯拒絕的态度,卻也不好再繼續說。

天師協會的會長幾年前受了傷,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好,甚至身體也有走向衰敗的趨勢。協會裏管理層更是風起雲湧,随時可能會出亂子。所以會長黃振宏才想要請靈術師一界的前輩出面,鎮壓一下,臨時坐個陣,找到合适繼續統禦天師協會的後輩。

黃振宏倒是也沒有臉大到想要請廖青出面,只是想要借司然的關系請出徐天南或者邊修月。但司然這麽一說,卻把他們的路徹底堵死了。

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人,也不好繼續恬不知恥得把話說明。更不可能順水推舟讓司然或者邵硯來管,那正經是還嫌不夠亂的呢。

說到底,也還是覺得司然的實力并不如傳聞說的那麽強大。

沈林開着車,心裏卻浪打浪的翻騰。

是誰說靈術師一脈的傳人心思單純頭腦簡單的。沒瞧見人家兩句話就把人堵死了,絲毫沒有回旋餘地麽。這要也算是頭腦簡單,沈林都想把會裏那幾個自視過高的年輕人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連個頭腦簡單的人都比不過,腦袋留着當擺設嗎?

雖然……當個擺設也挺好的……

想起了自己某次執行任務遇見的無頭鬼,沈林臉色黑了,強壓下反胃感,專心開車。

幸好何天也不是不知所謂的人,聽出司然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話,和司然聊起來這次的事情。

司然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悄悄松了口氣。

因為吳先華的事情處處透着詭異,這一次墓地之行,司然就和邵硯說了一聲。豈料邵硯一聽他要和天師協會的人一起來,就想起了天師協會裏面的流言。故此專門教了司然半天,讓他隐晦拒絕。

真·心思單純·頭腦簡單·司然同學根本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只是下意識按照合适的方式把邵硯教給他的話說了出來,陰差陽錯竟然還真就拒絕了。順便還在兩人眼中留下了個深不可測,大(biao)智(li)若(bu)愚(yi)的印象。

呼兒山雖然與兩市相鄰,卻豎着綿延百裏,而吳家祖墳則在最遠的一座山上。四輛車行駛了将近一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司然下了車,擡頭看了看高聳入雲的山峰,頓時苦了臉。

他只是個靈術師,又不是武林高手。爬山什麽的,那不是體力活麽!臣妾做不到啊!

瞧見他臉色有些僵硬,沈林有些抱歉地道:“山上沒有開發公路,我們只能爬上去了。”

張顯深在後面嗤笑一聲:“靈術師大人,難道你連個山都爬不上去。幹我們這行的,體力也很重要啊。”

司然眨眨眼:“體力怎麽了……難道你收靈的時候還要追着鬼跑嗎,那遲早不得累死。”

會心一擊!

ko!

站在後面的段思坤微微抿嘴,壓抑住笑意。

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

80|Chapter78

爬了兩個小時山的司然喘了口氣扒在樹上,看了看身後剛才嘲諷他的年輕人似乎也沒比他好到哪去,頓時有了安慰感。

就說嘛,抓鬼的閑着沒事練體力幹嘛。剛才那麽說話,還以為他能一口氣上山頂不費勁呢!

﹁_﹁腹诽什麽的簡直不像是真·心思單純·頭腦簡單·司然同學會做的事情。

張顯深只覺得嗓子火燒火燎的,口幹舌燥,胸口的一股似怒似怨的氣更是堵得他難受。看着走在最前面面色潮紅,但還算步履輕松的少年,眼神越發深沉。

裝的一副無辜樣子,就是為了讓大家都覺得他謙虛吧。明明體力這麽好,還佯裝不行。

也許是察覺張顯深目光太過露骨,彭予警醒的拉了他一下,卻沒多說話。張顯深回過神,剛準備繼續走,就看到段思坤三兩步超過他們,隐隐要追上司然。

沈林和何天兩人走在最後,防止有偷襲和掉隊的。而最前方讓司然率領,多少也有些試探的意思。兩人到底是身為天師多年,爬個山倒還難不倒他們,換氣調息比別人做得好,自然也就比別人輕松。

只是讓兩人驚訝的是,起初司然說體力不好,看起來十分抗拒爬山。真正爬起來,卻是呼吸吐納間都十分熟練,絲毫看不出疲弱。如果不是常年鍛煉,必然就是修為深厚,吐納歸息自成一體。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略微消減幾分的輕視。

段思坤緊走幾步走到司然身邊,呼吸間竟然絲毫察覺不出氣促。

“還好嗎?”他側頭看向司然,友好的伸出手,示意要拉司然。

司然擺擺手,卻避過了他的手,“還好。”

段思坤也不惱,收回手配合着他的速度,邊笑道:“剛才聽你抱怨爬山,還以為你體力真的很差,沒想到還不錯。”

司然扯了扯嘴角,長長的吐了口氣,站在原地停了兩秒,緩和腿上的酸麻,“我只是不去練追鬼,但是吐納和節力還是會的。”

他早就看到這個年輕人吐納之法要比其他人強上很多,雖然看起來這些人裏是和他過不去的兩個年輕人比較受人追捧,但實際上,打從段思坤往他身邊一站,司然就發現這個人要比那兩個年輕人強上不少。

段思坤微微一笑:“你……真不記得我了?”

司然側頭看他,茫然地眨眨眼:“我們見過?”

段思坤輕輕笑了起來,半晌才似無奈似感慨地開口:“十四年前,福安孤兒院,我們住一個房間。”

司然輕輕吸了一口氣,皺着眉偏頭想了半天,在段思坤滿是期望的目光下,慢慢搖了搖頭,“記不起來……”

段思坤看着他,忍不住失笑:“算了,打小你就記性不好,記不得也是正常。剛才也是看了你半天我才認出來,沒想到……你現在竟然這麽厲害。”

司然抓了抓頭發,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吧,師父說我還差得遠。”

段思坤笑着搖了搖頭,“靈術師啊……多少天師做夢都想當。你起步就要比我們遠,自然也會比我們走的更遠更快。”說完,微微颔首低眉,本來溢滿柔光的眼神,卻突然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看起來十分違和。只是那抹晦暗一閃而逝,甚至連段思坤自己都覺得方才心底微弱的一股涼意是個錯覺。

張顯深跟在彭予身邊,眼神暗沉的看了一眼前排的兩人,低聲道:“那個小雜種和那人認識?”

彭予擡眼掃了一下,又低下頭,看起來正在專心走路,“管他那麽多,反正也是個沒用的。”

想到平時對自己諸多照顧的長老和疼愛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