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茅草屋除卻破舊一些外, 也無甚家具,就是灰塵多些。
白灼動作麻利,鋪好床後,就跑去屋外找水源。
這茅草屋四周圍有東倒西歪的籬笆, 可見這外面本來是圍着一個小院子的, 興許是許久沒有人住, 所以籬笆壞損, 也沒人修。
讓白灼欣喜的是這院子雖破舊, 但有一口井, 又從破舊的不成樣子的廚房內, 找到木桶和繩索。
井水有些深, 好在白灼力氣大, 這些活難不倒她。
提了水, 白灼又找出布巾,就開始收拾屋子。
李熠坐在床邊也沒有休息, 正在收整他們帶來的包袱。
白灼一邊擦洗屋子,一邊将自己方才看到外面的情況說與李熠。
“屋外的院子還挺大, 等咱們安定下來, 我就去外面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修理籬笆的人。”
“還有廚房,我剛才看到廚房頂上破了好幾個洞,得趕快補起來,還有鍋碗瓢盆什麽的,還得去添置一些……”
白灼絮絮叨叨說着,李熠一邊疊衣裳一邊細心聽着,期間還會插話,他們二人此時倒真像極了一對來到新家的小夫妻。
屋內的味道散的差不多, 白灼忙将窗戶關上,又找來一塊布釘在牆上當窗簾。
這屋內連個桌椅板凳都沒有,白灼一邊幹活一邊想着,等買了鍋碗瓢盆這些,若是銀錢還夠的話,再買個桌椅,這樣屋內也不會顯的太空。
就是這一路上她的銀錢也花了不少,不知道還剩下多少。
等二人收拾的差不多了,天也黑了。
這村子荒涼人少,他們又是第一天來,肯定是不能出門的。
好在他們身上帶着幹糧和水。
二人坐在一起,就着水袋裏的水合着幹糧吃下肚,解決了晚飯,外面天色徹底黑下來,白灼和李熠直接鑽進被窩了。
這一路上,二人已經習慣睡在一起,如今這茅草屋也只有這麽一間屋子可以休息,所以二人便如往常那般休息下了。
屋內黑漆漆的,也沒有點燈,本來累了這些時日,如今終于能躺着好好休息,但二人偏偏沒了睡意。
白灼窩在李熠懷中,枕着他的手臂,雖說屋中沒有炭火,但二人相擁着,倒也不覺得冷了。
就在白灼想同李熠說些什麽時,忽聽屋外隐約傳來一聲狼嚎聲。
白灼吓的頓時渾身一僵,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別怕。”李熠抱着白灼愈發緊,他放低了聲音安撫道:“阿灼不要聽,沒事的。”
然而外面的狼嚎聲卻不停,仔細聽去,那狼嚎聲倒像是更接近了!
白灼吓的面色煞白,瘦小的身體緊緊貼着李熠,臉頰幾乎埋進李熠衣裳內,因為害怕而變的顫巍巍的聲音随之傳來。
“李,李熠,為什麽這村子裏也能聽到狼嚎聲啊?”
他們進入北州境內後,宿在外面或山洞時,便聽到過狼嚎聲。
記得白灼第一次聽到這狼嚎聲就吓壞了,到底還是小姑娘,又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第一次聽到狼嚎聲時,白灼吓的一晚上都沒合眼。
李熠知道白灼害怕,便輕輕撫着白灼的背,邊溫聲安撫道:“北地多狼,這村子地處偏僻,人煙稀少,又靠近山腳,一到夜裏這裏怕是不能平靜。”
白灼越聽越害怕,整個人都恨不得縮進李熠身體內。
“那豈不是說咱們以後住在這裏,每晚都會聽到狼叫聲?!”白灼渾身哆哆嗦嗦,顫聲道。
李熠任由白灼往他懷裏鑽,聞言他溫聲道:“應該不會每晚都出現,只要到了夜裏,咱們不出門便好。”
白灼吓的都不敢說話了,但聽李熠的聲音,卻感受不到一點害怕,白灼緊張吞咽一聲,輕輕擡起頭看着李熠問:“李熠,你不害怕嗎?”
“怕。”李熠笑着道:“但比起一些惡人,也就不覺得可怕了。”
白灼想了想,還真是。
“其實這些野狼一般不會主動傷害人,咱們又在屋內,所以阿灼別怕。”
比起那些心懷惡意,不知何時就會下毒手的惡人來說,野狼的确還好一些……
這麽想着,白灼提到嗓子眼的心就放下一些,不過她還是緊緊縮在李熠懷中,問道:“李熠,你為什麽知道這些啊?”
李熠彎唇一笑,漆黑的夜色間,只見他那雙幽沉的雙眸熠熠生輝說道:“我曾聽舅舅說起過邊關多狼,說那些野狼雖是野獸,卻比人更重情義,他還曾救過一匹狼,那狼後來還曾找到舅舅報恩。”
李熠的舅舅也正是邊關統帥陸廷,因其常年駐紮邊關,幾年才會來一次,宮中人也曾提到過這位戰功赫赫的将軍。
不過因為陸家勢微,陸家如今又只靠陸廷一人撐起家族,白灼曾聽聞過一些關于這位陸統帥和陸家的傳言,聽聞他骁勇善戰,是大越國最厲害的大将軍。
聽李熠提起陸廷,也勾起白灼心底的好奇,她都忘了屋外的狼叫聲,問道:“李熠,你說的是邊關的陸統帥嗎?”
“是啊。”李熠目中升起絲絲懷念,低聲緩緩道:“舅舅不能多回來,從小到大我也只見過舅舅五六次,但每次見到舅舅,他都會同我講一些邊關的事情。”
頓了一下,李熠柔聲問:“阿灼想聽嗎?”
“想!”白灼連忙點頭,她也想知道那位傳奇的大将軍的事跡。
李熠輕柔的笑了笑,便将他以前從陸廷那裏聽來的事情,緩緩說給白灼聽。
陸廷是一位骁勇善戰的大将軍,更是李熠心目中除卻明德帝以外,最為敬重的人。
以前的李熠日日學着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太子,衆人皆誇贊他聰穎好學,智勇雙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東西比起在邊關奮勇殺敵的陸廷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往年,只要陸廷回來,定會來看望李熠,對李熠說一些邊關不一樣的事跡,每每聽陸廷講起邊關戰事,他心中亦會洶湧澎湃,他還曾說過想同陸廷一樣親赴戰場,做一名像陸廷一樣受人尊敬的大将軍。
只可惜那樣的願望只怕永遠都成不了真。
說着說着,李熠漸漸停下。
聽到懷中白灼均勻的呼吸聲,便知道這小丫頭是睡着了。
夜色愈加沉寂,屋外時不時還能聽到幾聲狼嚎聲,李熠和白灼便在這狼嚎聲中進入夢鄉。
……
皇宮,靜安宮。
金嬷嬷手中拿着一封信,快步進入殿中,見到正在親自烹茶的安太妃,金嬷嬷快步上前,将手中信封雙手呈上,道:“太妃娘娘,邊關陸統帥來信了。”
安太妃手中動作立時停下,接過金嬷嬷手中信封。
待看了信,安太妃慈祥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欣慰笑意:“陸廷得知熠兒雙腿受傷,已經着人去尋顧神醫,現在有些眉目了。”
金嬷嬷一怔,想到什麽,忙問道:“顧神醫?太妃娘娘說的可是十幾年前宮中那位神醫的徒弟,顧青葉?”
安太妃輕輕颔首,道:“是她。”說着,安太妃将信紙置于炭爐中,霎時間點燃了信紙,很快便化為灰燼。
“顧青葉乃是神醫顧昀的親傳弟子,顧昀身死,這世間也唯有她能治好熠兒的腿,也只有她敢為熠兒診治。”
金嬷嬷面露憂色,低聲道:“可是十幾年前顧昀因先皇後而死,顧青葉只怕恨極了皇上,若非顧昀死前交代顧青葉不能報仇,她又怎會善罷甘休?如今她消失十幾年,陸統帥真的能找到她?即便找到她,她會出手相救嗎?”
提起神醫顧昀,安太妃神情變的複雜,眼前似乎又出現那個一身風骨,濟世為懷的年輕神醫。
十幾年前的事情仿若歷歷在目,讓她難以忘卻。
安太妃目光幽幽望着煮沸的茶爐,右手輕輕撚動着佛珠,緩緩說道:“這世上唯有陸廷才能找到她,只要有陸廷在,她就一定會出手救熠兒。”
金嬷嬷見安太妃如此篤定,便也不在說什麽了。
“只望陸統帥能早些找到顧青葉,如此太子殿下也能少遭一些罪。”
安太妃閉上眼睛,坐在茶爐前,聽着茶爐煮沸的‘咕嘟’聲,輕輕撚動佛珠。
……
白灼和李熠在這荒涼的村子住了七八日,才知道這村子的名字,叫化遠村,是極北之地這一帶出了名的荒涼村落。
整個村子的人口加起來也就五十來人,因為地處偏僻,氣候土壤各方面也是最差的,所以生活在這一帶的村民們日子極為艱辛,且家中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年輕的大多都離開這村子,出外謀生了。
白灼今個兒正和同村一名婦人前往附近的鎮子去采買,說是附近的鎮子,坐牛車也要一個時辰,之後還要徒步半個時辰,才能真正進了鎮子。
“白灼,我聽你口音不像是咱們北地這邊的,你是從哪裏來的?”說話的婦人穿着打着補丁的粗布衣裳,包着頭巾,面上皮膚粗糙,顴骨處被凍得紅紅的。
白灼笑了笑,說:“是從京城那邊來的。”
婦人哦了聲,目光仍舊在白灼身上打量。
這婦人人稱牛嫂,也是化遠村的,住的地方離白灼他們不算遠,幾日前,牛嫂發現那間一直沒人住的茅草屋竟然住了人,好奇之下就去看了看,正巧看到白灼在院子中幹活。
白灼整個人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就是個還沒長開的小丫頭,牛嫂好奇之下就上前打招呼,這一來二去的兩人就熟悉了。
昨個兒白灼想着熟悉熟悉這裏,又想采買一些糧食和碗筷,就同牛嫂說了,沒想到牛嫂也準備去鎮上采買,于是她們二人就結伴同行了。
牛車行的慢,路上又坑坑窪窪的不好走,一路上拉了不少人,等快接近鎮子時,牛車上都快擠滿了人。
而白灼瘦弱的身體就被擠在這些人中,好不難受,所以她們二人說話身邊人也能聽到。
聽白灼是京城來的,頓時好幾雙眼睛朝白灼看來。
“京城來的?那不會是犯了罪被發配到這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