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顧不得其他, 趕忙彎身将掉在地上的紙筆撿起來,見都破損,籲了口氣,還用袖子輕輕擦了擦紙筆上沾染的灰塵, 這才抱着紙筆站起身。

“薛侍衛, 謝謝你。”白灼面露感激, 謝道。

薛正一張面容一如既往的冷硬, 他朝白灼周身睃了一圈, 而後望向店小二問:“怎麽回事?”

那店小二一臉讨好之意, 畢竟眼前的薛正是連他們酒樓掌櫃都得客客氣氣的人, 他見薛正似乎認識這醜丫頭, 心頭打鼓, 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說。

剛好這時酒樓掌櫃見店小二一直在門外, 便大步走出來,剛要斥責看到薛正幾人, 酒樓掌櫃立時挂上笑臉:“薛大人來了,幾位快請進。”

說着掌櫃回頭瞪着店小二道:“還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快給幾位爺安排地方?”

店小二連連點頭, 薛正冷着臉擡手制止, 視線掃過店小二而後望向白灼,再次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白灼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薛正,對上薛正的視線,白灼心底還是有些怕的,薛正問話她不敢不答,便将自己來意說清楚。

聽到白灼說來這酒樓問缺不缺廚娘,薛正濃黑的眉毛皺了皺,問:“你缺錢?”

白灼緊抿着唇點頭。

而另一邊,酒樓掌櫃聽完, 看了看薛正和白灼,眼睛來回轉了轉,回頭對店小二斥道:“你個蠢貨,這位姑娘要見我,你為何不對我說?”

店小二哪裏敢回嘴,連忙點頭哈腰的認錯。

掌櫃又望向白灼和薛正說了幾句道歉的場面話,視線在他們二人周身轉了一圈,掌櫃問:“薛大人和這位姑娘認識?”

酒樓掌櫃對薛正如此客氣,并非沒有原因,一則是因為薛正幾人乃是來自京城,天子腳下的京城,可是他們這些極北之地的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權貴之地。

二則是薛正剛到極北之地進了衙門沒幾天,就因為救了知府大人被提攜調到知府大人身邊,現如今就連他們平遠縣縣令對薛正都客客氣氣的,他一個酒樓掌櫃敢不敢客氣嗎?

薛正瞥了白灼一眼,而後指着白灼道:“這是我妹子。”

白灼一驚,睜圓了眼睛震驚的看着薛正。

別說白灼震驚,就連跟在薛正身後的陳永和張永二人也是一臉震驚的看着薛正,二人對視一眼,他們頭兒何時竟這麽熱情,認了一個妹子!

那酒樓掌櫃聞言,對白灼那就更加客氣了,連忙伸手請他們幾人進酒樓。

薛正看着白灼問:“進去吧,今兒晌午我請你吃飯。”

白灼緊緊抱着懷中的紙筆,連忙搖頭,結結巴巴道:“不不,不用了,多,多謝薛侍衛。”

見白灼仿若被吓到一般,還連連後退,薛正皺了皺眉,到底沒有多說,而是盯着白灼問:“你想當廚娘?”

白灼猶豫一瞬,輕輕點頭。

薛正回頭看了看酒樓掌櫃,掌櫃忙道:“這位姑娘廚藝如何?”

不等白灼說話,便聽薛正道:“我妹子廚藝不錯,當初在京城她就給咱們做飯。”

掌櫃笑着點頭:“既然薛大人都這樣說,那姑娘廚藝定是沒的說,我們酒樓倒正好缺一位廚娘,若是姑娘願意的話,便可來我們酒樓做事。”

白灼心底又是激動又是惶恐,激動的是酒樓掌櫃願意讓她留下,惶恐的是這酒樓掌櫃是因為薛正才會留下她,如此,她倒不知道該不該留下。

薛正道:“若你想做廚娘,也不必非得在這酒樓。”

白灼擡眼看着薛正,目露不解。

薛正回頭看了陳永幾人一眼道:“你們先進去。”言罷,拉着白灼道:“跟我來。”

白灼跟着薛正離開,陳永二人對視一眼,聳了聳肩,進了酒樓。

白灼跟着薛正走到一處僻靜地方,待站定後,白灼忙後退兩步,小心翼翼問道:“薛侍衛要同我說什麽?”

薛正見白灼躲着他,本就冷硬的面容頓時更沉了,冷聲問道:“你怕我?”

白灼被薛正的面色吓的身體忍不住發抖,出口的聲音打着顫音:“不,不敢。”

白灼能不怕薛正他們嗎?即便知道薛正不會像雷宏一樣害人,但他到底是侍衛,是和他們不一樣的。

見白灼吓成這樣,薛正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臉色不對,他掩飾的咳嗽一聲,說:“你不用怕?我不會對你怎麽樣。”

白灼是相信的,畢竟在宗人府時,薛正就曾幫過她。

“你想當廚娘的話,跟我去知府大人府上吧,比在這小鎮的酒樓好很多。”薛正道。

北地知府因受了薛正救命之恩,對薛正很是提攜,要推薦一個人去知府大人府上做廚娘,亦不是什麽難事。

白灼顯然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不過想到什麽,白灼小聲問道:“薛侍衛,知府大人的府上在哪裏?”

“自然不在這裏。”薛正說了地方,那是極北之地內還算富庶的地方,但離平遠鎮卻遠了些,更別說離化遠村就更遠了。

薛正道:“你到了知府大人府上,吃穿住行上都會好,也不必再遭罪。”

白灼想都沒想說道:“多謝薛侍衛,我還是想留在公子身邊。”

她去知府大人府上,那李熠怎麽辦?她可舍不得丢下李熠,再說了,沒有她李熠怎麽活啊。

薛正話語頓住,沉着臉看着白灼問:“你真的不去?”

白灼搖頭,巴掌大的小臉滿是堅定。

靜默一瞬,薛正直視着白灼又道:“白灼,你同他不一樣,若擔心他,我自會派人跟着他。”

白灼搖頭,她感激的看着薛正說:“薛侍衛,謝謝你,我不想和公子分開。”

薛正就那麽直直看着白灼好一會兒,而後收回視線,粗聲道:“既然你願意留下遭罪,那就留下吧。”

離開前,薛正說道:“若是真想在酒樓做廚娘,就好好準備,明個兒過來,掌櫃這邊我會同他說。”

眼見薛正要走,白灼忙轉身道:“薛侍衛,謝謝你,你是個好人。”說完,白灼朝薛正深深鞠了一躬。

薛正回頭看了白灼一眼,淡笑一下:“不是說了嗎?我當你是妹子,你就當我是大哥。”

這聲大哥,白灼可不敢随便叫出來,薛正看了白灼一眼,大步離開。

白灼心中有激動有忐忑,若她真能在酒樓做廚娘,就有進項,攢了錢就能給李熠做輪椅了!

高興之下,白灼才想起她還要趕回去坐牛車,只可惜她還是晚了,到了坐牛車的地方,人牛車早拉着人走了。

沒辦法,白灼只能徒步走回去。

好在她這次來鎮上采買的東西不多,只買了筆墨紙硯這些。

走了不多時,便見不遠處一人費力的推着板車上坡,那板車上放着好幾個木箱子顯然很重。

眼看那推車人進進退退的,倒是也有人經過這人身邊,但那些人卻像是躲避什麽一樣,別說幫忙,腳下走的更快了。

白灼快步過去幫忙,等二人将板車推上坡路,那人回頭剛要感謝,看到白灼雖有驚訝,但也只是一瞬:“小丫頭,原來是你啊。”

這推車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趙三娘。

白灼也沒想到會遇到趙三娘,便笑了笑。

趙三娘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啧了聲說:“我就說這方圓百裏竟然還有人敢幫我,沒想到是你。”

說着,趙三娘又拿出一塊帕子:“擦擦手。”

白灼沒接,她本是想說別弄髒了帕子,趙三娘卻誤以為白灼是同其他人一樣嫌棄她,撇了撇嘴道:“幹啥?這帕子幹淨的!還怕弄髒了你的手啊?”

白灼趕忙搖頭解釋:“不是的,我是怕髒了你的手帕。”

趙三娘難看的面色緩和一些,接着将帕子塞到白灼手中:“擦擦。”

白灼便不好推拒了,手中的帕子很幹淨,而且還散發着淡淡的梅花香,很是好聞。

“你叫什麽名字?”趙三娘推起板車,邊問。

“白灼。”白灼将帕子還給周三娘。

趙三娘沒接而是道:“白灼,你也去鎮上了?這平遠鎮咋樣?是不是很小?”

白灼捏着帕子,說道:“還好,小是小些,但想買的東西都有。”

趙三娘轉眼瞥了白灼一眼,笑了聲。

回村的土路坑坑窪窪的,有些地方還有水窪,加上板車上的東西重,趙三娘一個人推着板車很吃力,白灼沒多猶豫,便同趙三娘一起推板車。

有人路過看到趙三娘時,就會投來怪異的眼神,顯然,這些人都是認識趙三娘的。

趙三娘也是個潑辣的,叉着腰就罵過去,那路過的人也就罵罵咧咧的走了。

“呸!”趙三娘啐了口斥道:“說老娘是個掃把星,你們才是那臭水溝裏的臭蟲!有本事以後家裏別辦喪事,辦喪事請老娘去給你們唱戲都不去!”

“白灼,他們都怕接近我走黴運,你不怕?”趙三娘臉上挂着怪異的笑,看着白灼問。

白灼搖頭,說道:“那都是謠傳,我不信這個。”

趙三娘臉上的笑意真切了些,笑道:“小丫頭說得好,我喜歡你,以後你就叫我三娘,是我朋友。”

白灼也笑了笑,沒有扭捏,叫了聲三娘,二人一起推着板車往回走。

路上二人聊的也算歡愉,看到白灼放在板車上的紙筆,趙三娘問:“這是給你自己買的?”

“不是,是給公子買的。”

“哦。”趙三娘知道白灼家中還有個腿腳不便的公子。

她看着那紙筆,滿眼的嫌棄道:“這種東西太差了,若是換做以前,給我做手紙我都嫌硌得慌!等回去我給你一些上好的白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