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剛走到書肆門前, 便被人叫住了。
看到來人,白灼笑道:“薛大哥。”
薛正聽到這聲大哥很是高興,一向冷硬的面上此刻滿是笑容,待薛正走近, 低頭看了一眼白灼手中推的輪椅, 笑容微頓, 望着白灼問:“這是給公子做的?”
白灼笑着點頭, 薛正上前道:“我來幫你。”說着就要推輪椅。
白灼忙攔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薛正一眼, 羞澀道:“薛大哥, 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薛正伸過去的手頓了頓, 這才收回來, 他幹笑一聲道:“哦, 原來如此。”頓了一下,薛正看着白灼說:“阿灼妹子, 你對他可真好。”
白灼一雙杏眼彎起,笑着道:“李熠對我也好。”
薛正笑了笑, 話題一轉問道:“阿灼妹子, 那個,你可還記得答應我的事情。”
白灼笑着點頭:“當然記得,給薛大哥做的鞋子前幾日便做好了,薛大哥跟我來。”
薛正同白灼進了書肆後院,他眼見着白灼悄悄的将輪椅藏起來,看着白灼一臉小心又期待的模樣,薛正也跟着笑了笑。
既然來了,薛正肯定是要拜見李熠的。
此時的李熠正在屋中抄書,聽到人聲, 便擡眼看來,看到薛正,李熠俊美的面上沒有什麽表情。
薛正見了禮,他站在屋中,被李熠這麽直直盯着,便感覺一股無形的威懾之力襲來,壓得他喘息困難,局促不安。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李熠看他的眼神很不滿,于是幹巴巴說了幾句話,薛正便退了出來。
如今的李熠即便仍舊是庶人之身,但他自那日見到齊嘯便知道,李熠終将會離開北地。
白灼拿着做好的鞋子走來,便見薛正一臉糾結地站在院中。
“薛大哥。”白灼走過去,将鞋子遞到薛正面前。
嶄新的鞋子在眼前,薛正也沒心思想其他了。
他看上去甚為喜歡這鞋子,雙手忍不住來回撫摸,贊道:“阿灼妹子,你的手藝真好,這鞋子可比我以前買過的那些鞋子好上百倍。”
白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薛大哥,我的手藝哪有這麽好,我只是納了鞋底,這鞋子我是找了鎮上最好的做鞋手藝人做的。”
默了一瞬,白灼擡眸望着薛正說:“薛大哥,這鞋子畢竟是貼身之物,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外人做更合适。”
薛正臉上的笑意微微一頓,雙手輕輕撫着鞋子,卻還是笑道:“阿灼妹子說得對,我就說這鞋底咋這麽厚實,可比我以前穿的那些鞋子鞋底好得很。”
彼時屋中的李熠哪還有心思寫東西,他坐在椅子上卻忍不住探身朝外看,瞥到院中說話的白灼和薛正,看到他們相近的身影,李熠心中簡直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他一會兒覺着薛正離他的阿灼太近,一會兒又覺得薛正話太多,是不是故意拉着他的阿灼說話。
院中,薛正将鞋子收起來,抿了抿唇看着白灼說:“我就不打擾你了。”
“我送薛大哥。”
薛正笑着點頭。
于是屋中李熠眼睜睜看着白灼同薛正一起離開,他看得咬牙切齒,滿臉怒意!
白灼和薛正來到書肆大堂,正巧書肆小厮小六正在打掃書架,看到白灼忙笑着打招呼,誰知一不注意手中的書摔在地上。
白灼快步走過去幫忙,薛正也跟着去蹲下幫忙,撿起書一偏頭,薛正便看到白灼脖間戴的墜子露出來,他覺得有些眼熟,細看之下,待看清楚那不是墜子而是一塊刻着‘熠’字的玉佩後,整個人僵在原地。
白灼撿起書同小六将書擺好,一回頭,就見薛正雙目圓睜,一臉震驚的看着她。
“……薛大哥?”白灼被看得莫名,詢問道:“怎麽了?”
薛正回過神,忙站起身,因為太過震驚,手腳無措險些将手中的書再次給扔出去。
“沒,沒什麽。”薛正雙手微抖的将書還給小六,一雙眼睛仍舊直直看着白灼,他雖是宗人府的侍衛,即便沒有進過宮,卻也知道宮中每位皇子都有一塊獨屬于自己的玉佩,那玉佩代表着皇子的身份,更是貼身之物。
可是這麽重要的東西,竟然戴在白灼身上。
薛正恍恍惚惚出了書肆,白灼見薛正神情不對,關心問道:“薛大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薛正回頭看着白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阿灼妹子……”
“嗯?”
“你,你和他……”薛正吞咽一聲,低聲問道:“你們……他對你好嗎?”
白灼面露笑容,連着臉上那道傷疤也似彎了彎。
“他對我很好。”
“可是……”薛正組織着言語,猶豫着說道:“他的身份不是一般人,你,你就不怕受連累?”
白灼知道薛正是好人,也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她笑着搖頭,那眸中的堅定一如當初在宗人府時一樣。
“不怕。”
不悔,不怕。
這便是白灼給薛正的答案。
薛正就那麽怔怔地看着白灼,終于他回過神,移開視線,說道:“那就好,我,我先走了。”
“薛大哥慢走。”
薛正離開書肆,等走的遠了,他回過身,看着白灼轉身進了書肆,整個人卻呆愣的站在原地。
有什麽好震驚的?其實他早該想到的,只是如今親眼見到昭示着李熠身份的貼身玉佩戴在白灼身上,他到底是受到了沖擊。
他本以為白灼只是對李熠衷心,是主仆那般衷心,但其實他該知道他二人之間不同。
他有什麽好驚訝的?
薛正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卻恰巧看到巡街的陳永和張永二人。
“頭兒!你怎麽在這裏?是不是知府大人有什麽事情又交給你辦了?”
陳永兄弟二人大步走來,看到薛正很是高興。
張永眼尖的看到薛正手中的新鞋子,頓時眼睛一亮,嘿嘿笑道:“頭兒這就是白灼給你做的鞋子?啧啧,我就說你對她有意思吧?要我說,你幹脆将她給娶回來得了!”
陳永也附和着點頭:“頭兒,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們去跟她說,我們去幫你們提親,就憑你這身份配她那是綽綽有餘!”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薛正聽到提親兩個字眼,目光一黯,苦笑一聲;“我哪裏能配得上她?”
陳永二人一愣,接着便見薛正忽然擡眼,直盯盯望着二人道:“走,陪我去喝酒!”
言罷,薛正拖着二人大步離開。
白灼回了後院,看了一眼藏起來的輪椅,白灼忍不住彎唇笑起來。
回到房中,本以為李熠還在忙,然而,李熠卻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看到白灼進屋,迅速撇過頭去,眼見着就是生氣了。
“怎麽了?”白灼走過去,關心問道;“是不是累了?”
李熠哼了聲,撇着嘴道;“你不是去送那個侍衛了?管我作甚?”
“……”白灼瞬間明白李熠這是又鬧別扭了,她白了李熠一眼,就去收拾桌上的紙筆。
李熠見白灼竟然不安慰他,一顆心頓時哇涼哇涼的,說道:“阿灼,你果然不關心我了!”
白灼将筆墨擺好,又将李熠抄寫的紙張小心翼翼收好,這才轉眸看向李熠:“晚上咱們吃面吧。”
說完,白灼還朝李熠眨了眨眼,調侃道:“給你多放點醋。”
李熠:“……”
哼!他就是吃醋怎樣?!
“反正日後你離那個侍衛遠一些,我看着他不像個好人!”
又來了!
白灼懶得理李熠,轉身出了屋子去準備晚飯了。
李熠仍不死心的看着白灼離去的背影道:“阿灼!我可沒騙你,咱們現在在北地還是要小心謹慎些的好,最好離那些侍衛遠一些!”
話落,廚房中傳來白灼的笑聲:“知道啦,醋桶!”
晚飯,白灼和李熠吃得簡單。
如今他們住的屋子幹淨又暖和,又有齊嘯幫忙,吃穿都不愁,小日子過得很是舒心。
吃完晚飯,收拾完畢,白灼又開始忙針線活。
李熠看着心疼的同時又警惕起來:“阿灼,你又在做什麽啊?不是說少做一些這些嗎?對眼睛不好。”
白灼坐在油燈旁,暈黃的光線打在白灼周身,似渡了一層暖黃的金光似的,她擡眼看來嘟囔道:“你不是說我沒有為你做過一雙鞋子嗎?”
李熠先是一喜,接着蹙眉道:“是給我做的?”
“是啊。”
“我不要。”李熠才舍不得他的阿灼做這些:“我們現在不缺銀錢,想穿買就是了。”
白灼瞪了李熠一眼:“即便有銀錢,咱們也得省着點用啊,再說了買的鞋子哪裏有我親手做的舒服?”
白灼拿起手中做的鞋子,笑眯眯道:“而且我都快做好了。”
其實白灼在為薛正納鞋底時,就開始為李熠做了,緊趕慢趕終于趕在今日能完工了。
李熠嘴角的笑意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他笑着哼哼道;“那也不用這麽急啊。”
白灼目光怪異地看了李熠一眼,忽然問:“李熠,你不會忘了明天是什麽日子吧?”
“什麽日子?”李熠顯然不知道。
白灼無奈道:“明日是你的生辰啊。”
六月十三,是李熠的生辰日,往年每到李熠生辰時,宮中都會大辦生辰宴,太子殿下高興了,宮中的太監和宮女還能得到賞賜。
當然,如白灼這般粗使宮女肯定是沒有的,但這并不影響白灼記住太子李熠的生辰。
李熠一愣,他的确忘了自己的生辰。
白灼就是為了趕在生辰日,将做好的鞋子送給李熠。
知道這些後,李熠眉眼含笑,眸光溫柔,說道:“那也不必如此辛苦,有阿灼在我身邊,我便很開心。”
“這麽會說話啊?”白灼笑眯眯道:“明天我還有驚喜給你。”
李熠心中是高興的,不只是因為白灼記着他的生辰,更因今年的生辰有他所愛之人在身邊,即便如今他身處北地,沒有尊貴的身份,沒有一應排場,但他仍舊高興,滿足,比以往每一年過生辰時都開心。
翌日,因為李熠過生辰,白灼同酒樓打了招呼,趕早回了家中。
她親手做了一桌子愛吃的菜,接着在李熠的期待中,白灼将輪椅推出來。
“李熠你看。”白灼高興道:“有了這個,你就可以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