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玉頭一次在蘇曼面前表現得這樣,連蘇曼也有些意外。看到倒在沙發上的傅子玉,對蘇曼的震撼也不小。蘇曼想開口說些什麽,張了半天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曼曼,讓傑森送你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情,今天會晚點回來。”就算傅子玉再怎麽累,可是對于蘇曼,是她的責任,一輩子都推卸不了的責任。

“我……”蘇曼還想說些什麽,卻在眼光落到傅子玉那已經被染紅的毛巾後乖乖閉上了嘴。

“不要太累了”蘇曼在門就快關上的時候沖着裏面喊了這麽一句,傅子玉聽的真切,卻沒有多大的表情。時間會淡忘很多東西,卻也會消磨很多東西,比如耐心、比如那些歉疚或者是殘存的一絲感情。

随着木門被重重關上,傅子玉也睜開眼睛,沒有一絲聚點的盯着木門,滿是疲倦。自從蘇曼受傷以來,同樣的情況經歷過多少次,傅子玉已經不記得了。剛開始是因為接受不了自己再也站不起來的事實之後蘇曼一度很暴躁,之後又一度很消沉。那個時候的傅子玉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一個眨眼之間蘇曼就出了事情。

只是事情慢慢就變了味道,蘇曼開始幹涉傅子玉的私生活,哪怕是給寒月汐打一個電話都會發上很大一通的脾氣。傅子玉擔心蘇曼身體的恢複只好盡量的不少給寒月汐打電話,直到最後,蘇曼用自殺來威脅傅子玉,要傅子玉斷了和寒月汐的聯系,和自己在一起。

“這怎麽可能?”傅子玉的反駁聽到蘇曼的耳朵裏像是笑話一般,“不可能?那我怎麽辦?你覺得誰還會要我這樣一個人,連生活都不能自理。”蘇曼只是一句話,就讓傅子玉徹底的擺脫不開。

這些回憶,傅子玉不願觸及,卻常常在最脆弱的時候無聲無息從心底最深處湧出,像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把才結痂的傷疤血淋淋的撕開。

“咚咚咚”那些回憶來不及全湧出來,深色的木門後又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進來”傅子玉強打精神,見秘書進來才想說讓人把辦公室整理一下,卻見秘書身後跟着一個人。

“傅董,恒泰的白總想和你談一下合同的事情。”

白子墨沒有想到第一次進傅子玉的辦公室會是這樣的情況,再看傅子玉手上被浸紅的毛巾和滿臉的疲憊,顯然剛才這裏發生過什麽。

“看來傅董不便,不如白某下次……”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去會議室談”傅子玉打斷白子墨的話,畢竟一個是私事一個是公事。傅子玉還是公私分明的,現在是上班時間,當然還是公事為主。

“當然”白子墨聳了聳肩。

白子墨對傅子玉不是很了解,許多事情都是從王蓓文的嘴裏聽來,多少夾帶着王蓓文的私人情緒,從現在的情形來看,白子墨隐隐覺得傅子玉的日子并非大家想象中的那麽好。

傅子玉和白子墨的交談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結束的白子墨對傅子玉的看法算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傷還是去包紮一下的好,感染了可不是什麽小事,不必要為了這點小傷而廢了一只手。”白子墨在留下這句話之後離開,傅子玉看着遠去的背影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因為失血的關系,傅子玉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雙唇失去了血色,加上現在的傅子玉已經不再有戶外的暴曬,整個人恢複了幼時的白皙。在醫院白熾燈的照射下,更加顯白,護士看到傅子玉的時候都吓了一條,“是人是鬼?”

護士的話到把傅子玉逗樂了,“太陽還沒下山,鬼還不敢出來”。

“傷口怎麽這麽深,你等下,我去和醫生說一下,這個要縫合了,簡單的包紮是不行的了。”

銀色的針、銀色的鉗子、肉色的線,在手掌間飛舞,起初還有些疼,等縫合完畢之後,傅子玉覺得手都麻到沒了知覺。

“不要碰到傷口,注意水……”醫生在囑咐着傅子玉,傅子玉卻絲毫沒有聽進去,整個人有些放空的坐在那裏,直到醫生拿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她才回神。

“沒事吧?”醫生有些擔憂的眼神看着傅子玉,明明是手傷,怎麽人都看上去傻了一般。

“沒有,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走神了。”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幸虧沒有斷了經脈。刺激性的東西不要吃,發物也不要吃,注意這些日子不要碰水,後天來換藥。”

傅子玉向醫生道謝後,走了出去,不知不覺竟走到了VIP病區。

看着那個熟悉的房間號,傅子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嘴角揚起了弧度。那樣的一個夜晚,那樣的溫存,在記憶的深處,陪伴着傅子玉度過了在英國的這三年。

“傅小姐”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傅子玉的思考。

“陳護士?”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這個護士是當年負責護理傅子玉的護士,因為接連的2次入院,讓陳斐然對于傅子玉有着相當深刻的印象。

“陳護士還記得我,我怎麽能不記得陳護士呢!”

“怎麽來這裏?看病人嗎?”直到傅子玉伸出被包紮好的手之後,陳斐然才又笑道:“沒想到你是豆腐做的,每次來總是傷痕累累的。可是急診外科不在這裏,你來這裏是……”

“迷路了,走到這裏。”顯然傅子玉的話沒有什麽說服力,陳斐然聽過之後只是笑笑,指着一邊的電梯說道:“坐這個電梯,可以直到地下停車場。”

取了車,傅子玉并沒有回家,去了一個三年前一直會去吃面的面館,沒想到三年之後,那個面館還在,生意依舊的興隆。點了一碗常吃的大排面,打發了一頓晚飯。

天色已經漆黑,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穿梭在霓虹閃爍間。時間流轉,只是生活都在繼續,沒有誰會為了誰而停下腳步。傅子玉發動車子,緩緩在路上前行,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在眼前一一走過。

寒月汐回家的時候看到裏自己家不遠的一幢別墅前停了一輛黑色的車子,記憶中這家別墅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難道說是今天有新鄰居搬進來了?寒月汐不得而知,她也不想知道。在這一片住的人哪個沒有幾套房子,想在哪裏住,也不過随心罷了。

黑夜,掩蓋了一切,包括這種等待。傅子玉遠遠看着寒月汐的車子開進了別墅,才發動汽車,慢慢開到了寒月汐的樓下。幾分鐘之後,書房的燈亮了起來。

今天多少有些鬼使神差,寒月汐居然沒有直接開電腦,而是走到了窗戶邊。墨色中,寒月汐居然看到之前停在隔壁門口的車子,停到了自己別墅的門前。

車裏的傅子玉透過深色的貼膜看到了站在窗戶前的寒月汐,一身黑色的套裝,利落的長發披在肩頭,就這麽一眼,傅子玉已經滿足,只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寒月汐卻站在窗口,久久沒有離去。

“管家,去看看門口的車子是誰的。”寒月汐的電話才挂斷,管家就盡職的從屋子裏走出來,傅子玉見狀,發動車子,駛離了寒月汐家門口。

“是你嗎?”寒月汐在窗口喃喃自語道,“為什麽不肯見我?”

傅子玉的車子沒開出多遠就又停了下來,從副駕駛座上取出電腦,繼續看着今天白天沒有看完的材料,公司要上市,繁重的工作壓力壓的傅子玉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時間在車外偶爾的鳥鳴聲中不知不覺的流逝,看看快午夜了,傅子玉才發動車子,駛過寒月汐家門口,停下。

書房已經沒有燈光,傅子玉想着許是寒月汐已經睡着,卻壓根不知道,在那漆黑的房間裏,正有一雙眼睛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