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個晚上,寒月汐都能看到那輛黑色的汽車停在自己別墅的門前,深色的貼膜讓人看不到汽車裏面人的樣子。只是隔着那看不清的玻璃,寒月汐能夠感受裏面人那雙專注的眼神。是誰?寒月汐不知道,卻能感受到。她想去一窺玻璃後面的人,卻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黑色的汽車照例停在了隔壁別墅的門前,寒月汐的汽車和那輛黑色的汽車擦身而過,寒月汐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那車窗,依舊是黑乎乎一團,看不清楚。

沒有和往常一樣,一進書房就開燈,而是走到窗簾後躲了起來。汽車裏的人像是知道這個游戲一般,居然沒有如往常一樣,将汽車開過來,而是依舊停在隔壁別墅的門前一動也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也消耗着寒月汐不多的耐心。也許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可能就是來停一停車罷了,寒月汐自嘲的笑了笑,打開了書房的燈。

和往常一樣,寒月汐翻看着資料,卻一點都看不進去,眼前不時浮現各種場景,擾的她不能定下心來。站起來去樓下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無意間一扭頭,卻看到了那兩黑色的汽車不知何時已經停到了自己門口。

寒月汐端着咖啡杯,打開了門,緩步走了出去,可是今天那輛車卻出奇的沒有開走,莫非車子裏沒有人?寒月汐想着,腳卻有些不由自主的走了出去。打開院子裏的鐵門,離黑色的汽車不到十米的距離。

傅子玉看得了寒月汐,就在她打開屋門的時候。她想走,卻有些舍不得,三年了,三年都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人,上次超市不過匆匆一瞥,甚至沒看清楚五官。

寒月汐越靠越近,傅子玉覺得呼吸都有些急促,微微發抖的雙手死死握住方向盤,寒月汐一身家居服,長長的頭發被盤到了腦後,露出光潔的脖子,讓傅子玉移不開眼睛。

車門居然沒有鎖,這讓寒月汐有些意外,輕輕的開鎖聲讓傅子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怎麽會想到寒月汐居然會來拉車門。

寒月汐的手在抖,不受控制的抖着。

門被打開,一片漆黑,黑暗裏,那個熟悉的輪廓,雖然心裏早有準備,可是手裏的咖啡還是被打翻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是你……”寒月汐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冷靜到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傅子玉擡頭,看着寒月汐,沒有說話。黑暗裏的她只有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聲音。靜,幾乎聽到各自的心跳聲,“嘭嘭”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是我”傅子玉的聲音帶着些許的激動,有些啞,卻在黑暗裏聽來另有一種深情。

“還來幹嗎?”寒月汐覺得要斷就斷個幹幹淨淨,何必拖泥帶水的。

“路過”

寒月汐覺得傅子玉這個借口蹩腳到了極點,難不成能天天路過?

“你別告訴我你的車還壞了”寒月汐的語氣裏多少有些嘲諷,傅子玉不是聽不出來,只是很多時候确實好的不靈壞的,比如這車,确實是壞了。

“對,車壞了。”

“好了”寒月汐提高了聲音,“何必再玩這些把戲?”

說話間,一輛閃着黃燈的拖車到了,車上下來一個人,“哪一位是傅小姐?”

“我就是”傅子玉從車裏鑽出來,“車發動不起來了,麻煩你了。”

“沒事,請傅小姐在這裏簽個字”拖車工人拿出一張單子,傅子玉簽上自己的大名,看了眼寒月汐。寒月汐沒想到傅子玉的車是真的壞,想道歉,可那些話卡在喉嚨裏。

“再見”傅子玉從車子裏探出頭,在一閃一閃的黃燈下,黑色的汽車漸漸看不見。一陣寒風吹過,地上的落葉被吹起幾片,飄在半空中。寒月汐抖了一下,抱着發冷的雙臂,看了一眼汽車遠去的地方。

夜更深了,傅子玉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回到了家裏。

客廳裏的沙發很軟,像小時候母親的懷抱,傅子玉深深陷了進去,身上的寒氣漸漸褪去。

“啪”一道刺目的燈光,讓傅子玉不得不眯起眼睛。蘇曼正寒着一張臉,坐在輪椅上,白熾燈把她蒼白的臉印得更加白,沒有一絲血色,仿佛這不是一張活人該有的臉。

“還沒睡?”傅子玉有些無力的支撐起自己的身體,走到蘇曼跟前,“我推你去睡覺。”

“去看寒月汐了?”沒有過多的鋪墊,或許蘇曼覺得根本就不需要什麽鋪墊,既然總歸要問,何不開門見山。

傅子玉一怔,看向蘇曼的眼神有了變化,“你派人跟蹤我?”

“為什麽?”蘇曼的表情有些痛苦,“為什麽我付出這麽多還是得不到你的心?”歇斯底裏的怒吼,失去了平日裏的優雅,看在傅子玉的眼睛裏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曼曼,你冷靜一點”傅子玉拉過蘇曼不斷捶打在腿上的手,卻被蘇曼一把甩開,“你要我冷靜,你要我怎麽冷靜?”

傅子玉無言以答,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女人,卻又陌生的如同路人一樣。還記得第一次見蘇曼,是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蘇曼和幾個同學一起在說着什麽,洋溢着青春的氣息,在幾個同行的人中顯得格外的突出,不由讓傅子玉多看了一眼。再看現在的蘇曼,一頭長發零亂不堪,灰白的臉色,凹陷的雙眼……

“我答應你,再也不去看月汐了,以後我們好好生活”傅子玉眼泛淚光,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現在蘇曼也不應該是這般模樣。

“我不需要你可憐我”說完蘇曼開着輪椅,回了自己的房間。

“可憐?呵呵……”傅子玉坐在地上自言自語。

傅家強在電腦上處理着國外客戶的郵件,突然“叮”一聲,提示有了一封新的郵件,傅家強甚至都沒看清楚是誰發的郵件便點了進去。因為喝國外客戶有時差,所以在半夜收到郵件也很正常,只是郵件上的畫面讓他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一個女子抱着另外一個女子在親吻,照片上留下的時間是三年半之前。拍照片的人應該離被拍的人很遠,但是圖像卻很清晰,從畫面上不難看出那兩個女人,一個是傅子玉,一個是寒月汐。傅家強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凍住了,呼吸緊的像窒息一般。自己的母親和自己當時的女朋友,擁吻在了一起。

鼠标一點點往下移,更多的照片出現,只是照片上主角還是那兩個。傅家強死死咬住牙齒,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就罵出來。只是那些怒氣還是集聚到了爆發的邊緣,桌上的煙灰缸被高高舉起,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巨大的羞辱感,充斥了傅家強的身體,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發生這種事情,可笑的是自己還一點都不知道。以為寒月汐對自己不熱情是因為性格使然,卻沒想到那麽燦爛的笑容屬于另外一個人。

“哐……”電腦應聲落地,發出“嗡嗡嗡”的聲響,“都是賤人”,再怎麽控制,那不堪的話終究還是咆哮了出來。

書桌上,手機不停閃爍着,鈴聲大作,傅家強拿起電話,不耐煩的問道:“誰?”

對方笑了笑,“照片收到了?”

“你是誰?”傅家強怒氣難歇,“別裝神弄鬼的,弄些PS過的照片來。”

“哈哈哈”電話那頭一陣大笑,“何必自欺欺人吶,如果你不相信也不會發這麽大的脾氣了。被人騙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是誰?到底是誰?”電話那頭用了變聲器,聲音穿過來都分不清楚是男是女,傅家強厲聲問着,回答他的卻只有“嘟嘟嘟”的聲音。電話被挂斷了,可是對方究竟是誰?

一夜,有幾個人睡好了,又有幾個人失眠了?

傅子玉起來,就沒看到蘇曼,問了管家,說是和傑森一起出去了。傅子玉沒多想,吃了早飯就去了公司,卻沒想到還沒到辦公室就看到傅家強。

“家強,你怎麽來了?”今天的傅家強和平日裏的不一樣,胡子拉碴,看得出來,似乎是一夜沒有睡,通紅是雙眼惡狠狠的盯着傅子玉,“出什麽事了?進辦公室再說。”

傅子玉只覺得臉頰上一陣劇痛,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已經被傅家強打倒在了地上,“你發什麽神經?”傅子玉伸手一摸,嘴角已經滲出血絲。

“發神經?傅子玉,虧我把你當成媽,你卻做着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

“你說什麽?”傅子玉滿臉狐疑,傅子玉從口袋裏掏出一沓紙扔在了地上。傅子玉俯身撿起紙,看到上面赫然出現她和寒月汐親吻的畫面,不由也愣住了,“這些,你,你從哪裏得來的?”

“哼,你別問哪裏來的,你只要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是”傅子玉答的幹脆,“我是和月汐在一起,在你們還是男女朋友的時候。不過不怪月汐,是我不好,是我強迫她的。”

“呵呵呵”傅家強笑起來,“強迫,強迫?你當我三歲小孩子嗎?你看她笑成那樣,我和她在一起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笑容,你居然說是強迫。難道都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你們明明是互相喜歡,我居然都沒有看出來,真是太可笑了。”

“家強,我騙你,是我不對,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在三年前就過去了。”

“過去?你一句過去就算了嗎?你們這種,說難聽一點就是亂倫,亂倫你知不知道?”傅家強死死盯住傅子玉,因為暴怒而突出的青筋不停跳動着,顯得有些可怖。

“我愛她,一輩子,只一個”蘇曼沒有想到來會聽到這些,木門沒有關上,露出了一條縫隙,聲音從裏面出來,讓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的發白,手死死握住輪椅的扶手,對身後的傑森說道:“我們回去”。

接下來的話,蘇曼沒有聽到,她也不需要聽到了。

“那蘇曼呢?”傅家強問道。

“為了我,蘇曼的腿才殘疾的,我有責任、有義務留在她身邊照顧她。”傅子玉的聲音不大,傅家強卻聽出了裏面包含着太多太多不能言語的東西,心裏有了軟化的跡象,但卻怎麽也不能原諒傅子玉的欺騙。

“我是不會原諒你們的,永遠”傅家強留下這句話就走了,只有傅子玉傻傻站在辦公室裏,拿着那一沓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