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喪氣地進了門,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廖青聽見動靜出來,就看到司然關上門,而段思坤站在樓梯口滿臉擔憂地看着司然的房間。

“發生什麽了?”

段思坤猶豫了一下,思考小情侶吵架這種事還要多嘴和長輩說會不會不太好。

然後下一刻,廖青一臉八卦求知欲:“他倆吵架了?因為啥?”

段思坤:……

廖老您身為鬼靈道老前輩,不要這麽掉價行嗎,算我求您。

廖青輕咳一聲,湊上去敲了敲門:“然然啊,有什麽事說出來讓大家高興……不,說出來幫你一起解決啊。不要自己悶在屋子裏,乖,快點出來,為師很擔心你。”

段思坤:……

麻煩把您老那一臉八卦收起來。

屋子裏一片靜悄悄,沒有開門也沒有聽到司然的回應。

廖青臉上沉了幾分,背着手緩緩走下樓。

段思坤想了想,跟上。

“然然怎麽回來的?”

段思坤道:“蕭遲送他來的,車都沒下就直接走了。”

廖青摸了摸下巴:“看來這次問題很嚴重啊……算了,我家徒弟還得給他道歉不成,讓然然住着,有本事他蕭遲一直別來接人!”

段思坤:……親師父。

似乎從那天送回司然開始,蕭遲就銷聲匿跡一樣,再沒出現過。反倒是林和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幾乎每天都會守在學校或者公司外面,一看到司然就迎上來。哪怕不能成功把人帶出來,也會想着法子哄人去吃飯喝茶。

何宇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看了看手機裏蕭遲的最後一條短信,猶豫了一下,還是将手機放回兜裏。

——蕭老大:有關司然的消息,暫時不要告訴我。

都變稱呼了吶,看來這次真的很嚴重。自己還是暫時不要多事了。

咖啡廳,司然握着咖啡杯,看向林和:“學長,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林和手下一頓,微笑:“為什麽?因為蕭遲生氣不管你?那天只是個意外而已,他連這點氣量都沒有?”

司然搖頭:“就算沒有蕭大哥,我也不打算和學長再有什麽關系。所以……我們還是不要繼續了。”

林和看了他半晌,繼而輕笑:“那好,我不強迫你。不過……明天能陪我去最後一個對方嗎?”說完,再司然開口前又道:“這是我很久前就開始準備的禮物,哪怕不打算接受,至少也去看一眼。就當……是給我一個結局。”

司然抿着嘴猶豫了許久,最終點頭應下。

這一次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

第二天中午,何宇看着司然面無表情地走到林和身邊,跟着他上了車,心裏突然覺得有點怪異。想了想,取出手機。

——蕭老大,司然又和林和離開了。但是今天好像很奇怪,你要不要跟去看看。

在何宇眼裏,林和的笑容和舉止看起來和平時似乎沒什麽區別,但是莫名得就有種詭異的危險感。

‘滴滴’

——随便他。

司然看了一眼車窗外,頓時皺了下眉:“我們要去哪?”

林和微微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車子很快停在一個高檔小區裏,司然看着周圍有幾分熟悉的景色,頓時皺了下眉。

這裏……好像他來過?

林和下車,以極其标準的紳士禮迎他下來。一把拉住司然的手,以一種不容反抗的力道将人帶進大樓。

看着不斷上升的電梯數字,司然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電梯門轟然打開,司然看着眼前熟悉的門牌號,幾乎是驚慌失措地開口:“對不起學長,我不想去了,先走了。”

林和攔住他,笑得詭異而深邃:“急什麽,都到了這裏,為什麽不看一眼再走?”

屋門像是從裏面打開,林和用絕對算不上溫柔的動作将司然推搡進門。繼而輕笑:“怎麽樣,喜歡這裏嗎?這可是我靜心準備了很久,只等着你這個主人光臨。”

屋中每一件事物都刻在腦海裏,司然用力吞了下口水,眼前一陣恍惚。

下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重生前的最後一幕。

手中的鬼魂還在用力掙紮,而面前的林和卻一臉猙獰,雙目赤紅。他咆哮着對自己怒吼,用盡所有力氣狠狠推搡自己。

司然恍惚間一個踉跄,下意識看向旁邊。

那裏沒有郭玲玉的身影,卻有一個身着黑色鬥篷的人。鬥篷遮住了臉,司然卻還是能感覺到那股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帶着深深地惡意。

下一秒,林和突然握住桌邊嶄新泛着寒光的刀,急速向自己沖來。

眼中猙獰的血紅未散,刀尖已經狠狠刺入心髒。司然木然地握着刀身,鮮血很快染滿整個雙手。

沒有疼痛,沒有瀕死的恐懼。

司然眨眨眼,像是突然恢複了意識。

他看着林和清醒但詭異的雙眼,漸漸軟倒在地。

鮮血順着刀口噴湧而出,以身體為圓心,慢慢擴散。

林和站直身子,緩緩從桌邊取出紙巾,悠然地擦了擦手。

“現在你可以取血了。我們說好的,我幫你取到精血,你必須要讓我用人類的身份活下去。這個身體很不錯,就是他了。”

黑袍人詭異一笑,沙啞低沉地聲音緩緩響起:“做的不錯,你的條件,我答應了。”

枯瘦的手掌從鬥篷下伸出,又隐在黑色兜帽中,随後再伸出時,掌心多了一顆漆黑的珠子。鬥篷人俯身将柱子嵌入司然的心髒,鮮紅而充滿靈力的鮮血很快将珠子浸染成妖異地血紅。

蕭遲握着筆的手猛然一頓,随即有些慌張得取出手機。然而手中一頓,轉而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十分鐘後我會把司然的去向發給你,幫我……去看看他怎麽樣。”

段思坤接到電話愣了愣,無奈地看着已經被挂斷的電話。

你們吵架為什麽要帶着我,明明自己擔心還不肯承認。

正想着,心髒突然一陣劇痛。

段思坤扶着胸口茫然了一下,随即打開蕭遲發來的短信,起身跑出古宅。

段思坤到那間房子時,房門被虛掩着。他吞了吞口水,拼命壓抑下突然翻湧而出的恐懼,輕輕推開了門,

下一刻,瞳孔驟然縮小。

躺在地上的人像是已經沒了任何氣息,合目安靜躺在血泊中,宛若睡着。

160|Chapter157

歐陽家旗下某私人醫院。

歐陽浩一臉蒙圈表情從外頭風風火火進來,抓住歐陽月大聲問:“怎麽回事?司然怎麽會在那個地方被襲?”

歐陽月一臉煩躁地揮開自己哥哥的手,瞪他:“我怎麽知道,這裏是醫院,不要吵!”

歐陽浩看着自家膽子越來越大的妹妹,最終還是沒有計較。

另一邊,一臉陰沉地段思坤和邵硯并排靠在一起,面色不善地看了他們一眼。

時間退回到一個小時前。

段思坤推開門看到司然的一瞬間心就涼了,沖上去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一下,只能感受到微弱的鼻息。正當他在盡力冷靜下來想要叫救護車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尖叫。

然後下一刻,歐陽月沖了進來,直接跪坐在血泊中,想要動司然的身體。

段思坤立刻喝止她:“別動!”

歐陽月愣了一下,趕忙找到手機撥通了自家醫院的救護車電話。

也正因為是大小姐的命令,救護車到的速度很快,十分鐘後司然被送進醫院。但直到現在為止,手術情況依舊未知。

歐陽浩看了看邵硯,最終還是把目光落到段思坤身上,詢問:“司然怎麽回事?老蕭知道麽?”

段思坤看他一眼,語氣陰沉:“如果敢多嘴告訴蕭遲,我就讓你也躺進去。”

歐陽浩從成年之後,就沒被人這麽威脅過,乍一聽到,頓時就火氣上湧。歐陽月眼看她哥脾氣又上了,伸手一把拉住人,“哥你別鬧了!”

歐陽浩深吸了口氣,把脾氣壓下去,轉而揪住一個正往裏跑的護士,怒氣沖天地吼:“人呢!有沒有事?”

小護士明顯被吓了一跳,愣怔的搖了搖頭。然後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一把推開歐陽浩,風風火火沖進了手術室。

看到護士手中提着的兩個血袋,邵硯和段思坤的臉色更陰沉了。

歐陽浩瞥見兩人的神色,轉身走了出去。在出了醫院大門後,撥通了蕭遲的電話。

蕭遲沉着臉在會議室把公司上上下下的人罵了一頓,剛準備坐下,手機就響了起來。看到來電,皺了下眉接通。

歐陽浩的大嗓門從另一邊清晰傳來:“我說老蕭你怎麽回事?司然進醫院了你人呢?”

霎時間,蕭遲手心變得冰涼,心悸地感覺更加強烈。

“你說……司然怎麽了?”

歐陽浩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司然被小月送進醫院了,那小警察在外頭守着呢,看起來挺嚴重。我說你怎麽回事?他都……”

電話嘭地被挂斷,歐陽浩撓了撓臉,轉而打給孫皓俞。

“蕭遲呢?老子告訴他他媳婦進醫院了,他居然還趕挂老子電話!”

孫皓俞站在會議室裏看了一眼僵在走廊的蕭遲,定了定神問:“哪個醫院,現在情況怎麽樣?”

歐陽浩聽出他語氣不對,立馬老實回答:“濟世醫院,情況……我不太清楚,不過看着不太好。蕭遲要是沒事,讓他趕緊過來。”

孫皓俞沒再答話,挂斷手機走了出去,沉聲道:“濟世醫院,我叫司機送你過去,你別自己開車。”

這個情況下,蕭遲自己開車無異于是再搭一個進醫院的。

看着蕭遲匆匆離開,甚至有幾分慌亂的身影,陳佳佳抱着文件看孫皓俞:“孫助,老大怎麽了?”

孫皓俞深吸了口氣,道:“警告他們,在boss情緒恢複正常之前,任何人不許提司然。另外,會議結束,我去一趟醫院。”

湊到陳佳佳身邊,小聲問道:“吉祥物出事了?”

陳佳佳應了一聲:“一級警報,讓其他人嘴嚴一點,別多話。”

邵硯和段思坤依舊并排站在一起,動作從頭到尾幾乎沒有什麽改變。時間分秒過去,每過一會,兩人的臉色都會難看一分。

當第三次有人送血袋進去,段思坤和邵硯深深吸了口氣,握緊了拳頭克制恐慌和擔憂。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走來兩個人,步履匆忙,甚至算得上踉跄。

在看到打頭的人的一瞬間,邵硯和段思坤眼中驟然泛紅,像是所有怒氣和恐慌頃刻爆發。

“你來幹什麽!滾!”段思坤怒視着蕭遲。

而在話音出口的一瞬間,一只拳頭狠狠打向蕭遲的側臉,血瞬間從嘴角和眼角滲出。

邵硯瞪着蕭遲,像是一頭處于暴怒的野獸,充斥着要将他撕碎的憤怒。

蕭遲狀似冷靜地抹去血跡,開口:“然然呢?”

段思坤怒極反笑:“你不是走了嗎?還管他幹嘛?現在他是死是活都跟你無關!”

蕭遲突然一拳揮向他,怒吼出聲:“我問你然然呢!”

場面一時混亂起來,邵硯和段思坤同時出手,招招淩厲攻向蕭遲。蕭遲的回擊也不留情面,嘴裏反複問着司然的下落。

歐陽浩歐陽月和何宇拼了力氣拉他們,卻也沒有多大成效。

五分鐘後,歐陽浩叫來的保安兩人鎖一個将三人徹底分開。蕭遲看着他們,沉聲一字一句開口:“然然呢?”

歐陽月指了指手術室,沒有開口。

走廊裏瞬間陷入寂靜,蕭遲愣怔地看着亮着光的‘手術中’三個字,失聲。

邵硯合着眼平靜了很久,掙開保安的手,語氣平淡而冷漠:“為什麽送然然回來?”

蕭遲得手抖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才開口:“然然……一直和林和一起……我……”

邵硯慢慢走到他面前,目光如利刃般刺向蕭遲的心髒,所言一字一句都刻在蕭遲心頭。

“然然最聽你的話。你說了不願意他見林和,他卻還見了。為什麽沒有想過是有原因的?這就是你說的保護麽?”話音一落,又是一拳。

邵硯像是瘋了一樣揍他,蕭遲卻目光呆滞地被一拳打跌在地上,整個人如失了魂一般。

這一次沒人再敢攔着邵硯。段思坤冷漠地看着被打到毫無還手之力的蕭遲,冷聲開口:“司然的精血被采,林和應該是被人控制了。之所以沒有聽你的話和林和見面,很可能是林和已經給司然下了暗示。”

他的語氣冷淡而平和,更像是在敘述一件別人的事。

蕭遲的身體猛地一震,呆呆躺在地上。

“夠了。”蒼老沉穩地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廖青看了眼衆人,沉聲道:“手術結束後,帶然然離開這裏。”語畢,轉頭看向蕭遲,“從今日起,司然與你再無瓜葛。”

歐陽浩和歐陽月以及何宇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聞言,何宇道:“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廖青冷眼看向他,身後的廖寒氣勢暴漲,帶着懾人的寒意。

“即便是誤會,現在躺在裏面的人是我的徒弟。”

言罷,合目立在一邊,不語。

三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驟然熄滅。被何宇拉着的蕭遲瞬間跳了起來。

手術大門被打開,走出來的醫生仍舊穿戴着無菌衣,對着他們無奈地搖了搖頭。

蕭遲頓時愣在原地,一瞬間感覺血液自頭頂凉至腳底,再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廖青踉跄一步,被廖寒扶住,瞬間像是蒼老了十歲。他擡了擡手,無力而虛弱地開口:“帶……然然……回家。”

走廊裏的人看着段思坤抱着胸口被縫合好,裹着厚厚紗布如玩偶一般癱軟的司然緩步跟在廖青身後離開,寂靜無聲。

轟地一聲巨響,歐陽月驚呼:“蕭大哥!”

倒地的男人意識全無,眼角有淚劃過,隐入發間消失無蹤。

——蕭大哥,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們會一起走過那個地方,洗去前塵之後突然忘了對方,再被帶着入了輪回?

——如果有那一天,就算要洗去前塵,我也會一直拽着你不放。到時候……我們就手拉手一起入輪回,哪怕不認識彼此了,也不能開。

——到時候一定會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不認識還要一直牽着手。說不定你會因為這個揍我。

——怎麽可能。

——我以前那麽能幹,大人一定不會讓我忘了一切。到時候再讓幽翼幫我們說說好話,也不讓你全都忘了。這樣我們就可以早早找到對方,又能在一起了。

——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麽?

——我想要的啊……一生一世一雙人,生同衾死同穴。

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渡忘川,過奈何。不洗前塵,不往前生。

為什麽自己悄悄離開?

然然,你再怪我對不對?怪我當日生你的氣,沒有好好聽你講完,沒有好好保護你。

就算是怪我,也別用這麽大玩笑來吓我。

我一直讓你別怕。但其實最害怕的人是我。

我怕不能守在你身邊,不能護你周全。也怕有朝一日你突然看不到我,一心一意仰望別人。但更怕的,是從此以後這世上都不再有你,無論我想念多少次,都再也不能見到你。

我錯了……就這一次,原諒我……

哪怕從此以後,你再也不願意見我,再也不願意對着我笑,再也不想……回我們的家。

至少……別就這樣離開。

至少……讓我還能再看一看你。

至少……別剩下我一個人在這裏,枯等忘川水盡,彼岸花枯……

161|Chapter158

當這世上于你來說最為重要的溫暖消失不見時,是怎樣一種感覺?

入目無盡的蒼白,自指尖到心底的冰冷,以及那些隐在最深處,卻從未間斷過的痛楚。

聆聽過的喃呢,目睹過的微笑,這一刻煙消雲散,再也找不到蹤影。

蕭遲木然的從病床上坐起身,慢慢轉頭看向窗外。

外面一片寧靜溫暖,陽光普照,幾乎将每一片陰霾都驅逐。然而固執守在記憶深處的,卻始終沒辦法再被挖掘出來,放在烈日下被烘烤出溫度。

屍骨橫亘的煉獄,隐在麻木下的悲怆,鋪成了一條漫長而艱辛的輪回之路。

重生的溫暖曾唾手可得,然而費盡心機和溫柔,最終不過化為夢境。

往事未曾遺忘,卻不再能被記憶。

孫皓俞坐在病房的沙發上,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開口:“最近你先休息吧,不然搬到我家?”有過司然存在痕跡的屋子,是肯定不能讓他回去的。

蕭遲怔愣地看着窗外的陽光,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許久之後,方才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回公司。”

孫皓俞看他利落地換掉病號服,穿上沾着灰塵有些褶皺的西裝,皺了下眉:“你身體……”

蕭遲回頭看向他,目光冰冷而無情:“有些事情,不需要再等。”

孫皓俞抿了下唇,最終沒有阻止。

蕭遲已經壓抑到了極點,需要一些方式去發洩。否則,他會徹底崩潰。

兩個小時後,林氏稅務漏洞被一一呈現在有關部門,程飛親自帶人上門,将有關涉案人員全部抓獲。同一時間,林氏所有股票暴跌,被人以極低價格收購。短短三個小時,在本市有百年底蘊的林氏,徹底走向破産。

創輝會議室內,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看着首位的蕭遲,承受着從未有過的強大威壓。

孫皓俞面無表情地讓人将手中的資料發下去,緩緩開口:“林氏再無複起希望,三天之內,我要看到海晏下馬的報告。相關負責人已經拿到你們的計劃,現在,有誰做不到的,站出來。”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

蕭遲擡眼掃過衆人,沉聲道:“從今以後,本市之內,我不想再看見任何和林氏有關的人。”

林家老宅。

林複海滿臉頹喪的倒在沙發上,目光呆滞,眼眶泛紅。

二樓緩緩走下一個衣着光鮮的人,目光淡然地掃過林複海,徑自向門外走。

“你去哪裏?”林複海看向林和。

林和輕笑:“林氏的事情可是與我無關,要對此負責的是您……與我那親愛的大哥。至于我……自然是好好享受我的人生。”

“孽障!”林複海重重一拍桌子,突然雙眼一翻,倒在沙發上。四周小心翼翼地仆人頓時一愣,一擁而上。

“老爺!快叫救護車!”

林和嘲諷一笑,轉身出了大門。

林家老宅範圍外,林和突然駐足,眯眼看向前方的人。

蕭遲負手站在那裏,表情冷漠而肅殺。

“怎麽?靈子沒救了?”林和嘲諷地彎了彎嘴角,語氣輕佻而不屑。

蕭遲僵了一下,緩緩擡眼:“你是誰?”

林和突然笑得十分魅惑,輕佻的送出個媚眼,微笑:“怎麽?不過一段時間不見,你就把我忘了?當初……可是你親手把我送出來的啊……”

蕭遲慢慢探出右手,神色未變,眼底卻醞釀起狂風暴雨:“夢魔……”

夢魔輕笑,整了整衣衫撫胸做禮:“好久不見,麒麟傳人。”

話音一落,熾烈的焰刀迎面而來。站在原地的夢魔突然消失不見,轉眼又出現在蕭遲身後。

“你可要想清楚,雖然是我殺了靈子。但是……這具身體可是無辜地。倘若麒麟傳承者誤殺普通人,這樣的罪孽,不知天道如何懲戒呢?”

蕭遲握着焰刀的手一頓,緩緩轉身看向他。就在夢魔以為他遲疑的時候,蕭遲突然平靜地笑了起來:“林和?即便他也死了又怎麽樣?”

話音一落,焰刀再度出擊。火紅的刀影接連而至,編織成網,所過之處都留下無法耐受的高溫。

夢魔狼狽躲開,看向蕭遲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恐慌:“你竟是連自己的命也要賠上麽!”

蕭遲抿唇不言,刀影越發密集迅猛。麒麟血脈一瞬間膨脹至極點,整個人周身燃起耀眼的火光。刀影帶着濃濃殺意自夢魔頭頂而下,血脈威壓讓他幾乎無法躲避,勉強仗着林和的肉身避過,堪堪喘息一下。下一刻,火光蔓延至方圓數百米,頃刻間将周圍空氣燃至滾燙。

至剛至陽的溫度讓習慣于陰冷黑暗的夢魔充滿了痛楚,充斥着暴虐氣息的焰刀轉眼出現在頭頂上方。屬于林和的瞳孔驟然一縮,轉瞬間一縷黑氣自體內而出,頓時失去了意識。

蕭遲的刀驟然一頓,璇身而起撲向借機想要逃走的黑霧。鮮紅如血的焰光自掌心而出,轉瞬将那扭曲的黑霧包裹。凄厲的嘶吼在火光中持續不斷,尖銳刺耳地讓人頭痛。

蕭遲冷眼看着那黑霧被灼燒幹淨,目光複又落到昏倒在地的林和身上。黑色西裝被火光映成亮色,他手執焰刀緩步逼近失去意識的林和,眼中是毫無理智的瘋狂。

“住手!”清亮地聲音驟然自身邊響起。蕭遲猛地一頓,眼中的光芒驟然亮起,轉臉看向來人。

幽翼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字字句句平靜而疏遠:“主人定然不希望你因此背上懲戒。無論如何,林和是無辜的。”

在看到幽翼的一瞬間,蕭遲眼中的期望驟然熄滅。聞言,冷笑出聲:“懲戒?現在對我來說……有沒有懲戒還有什麽區別麽?”

幽翼深深看他一眼,“言盡于此,好自為之。”語畢,轉身消失。

悶雷驟響,頃刻間大雨瓢潑而下。

林複海匆匆從林家老宅中跑了出來,看到倒在地上的林和和一邊的蕭遲,頓時一驚,加速沖了過來。

“蕭遲!你已經害我林家至此,為什麽還不放過我兒子!”

蕭遲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林和被大雨澆醒,又被林複海護進懷裏。

“放過……那誰……放過我呢?”

林複海聞言愣了一下,看着緩慢轉身的蕭遲愣了愣。

“然然呢!然然……真的……”林和趴在林複海懷裏,突然扯着嗓子向蕭遲問。

蕭遲驟然回頭,目光狠厲而決絕,驚得林複海将林和又攬進懷裏,警惕地盯着蕭遲。

“從今以後,別讓我再聽到你提起這個名字!”

直到夜幕降臨,雨勢沒有絲毫減小。

古宅之中,廖青背廖寒扶着坐下,嘴唇泛着青白。

合眼休息了片刻,廖青重新睜開眼,看着被安放在刻着陣法的石棺中的司然,輕聲開口:“暫時……無礙了。”

屋中的氣氛仍舊沉重,邵硯怔怔地看着如同沉睡一般的司然,難掩悲痛:“然然的魂魄……”

廖青搖了搖頭:“魂魄已散,精血已盡,藥石罔顧。”

段思坤帶着最後一絲希冀看向他:“廖老費盡心力保存司然的肉身,定然是還有辦法!”

廖青複又閉上眼,緩緩搖頭:“我已盡力。如今,且看天意。”

大門轟然被砸響,阿一猶豫地看了看已經哭得渾身發抖的周洛,最終将孩子放進廖寒懷裏,走出門。

大雨中,鐵門外站着的蕭遲一身狼狽,雨水浸染了發跡眉眼,幾乎沒辦法睜開。隐約間看到有人走過來,立刻大喊:“開門!讓我進去!”

雨水從阿一身體中透過,滴落在地。阿一看着眼前這個狼狽地男人,面無表情地開口:“你走吧,小少爺已經與你無關。”

蕭遲握着鐵門的手泛着青白,滿眼通紅如血淚欲出,懇求地看着阿一,膝蓋微微彎曲,“讓我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段思坤撐傘從阿一身後走過來,沉默地看着他。

數月前,他們曾于一場真實的夢境中相識,相交。對飲暢談,并肩而戰。而今不過眨眼,卻已經只剩下怨恨和無奈。

他很清楚其實這一切都不是蕭遲的錯。

但還是忍不住會想,若當日蕭遲沒有一意孤行不去注意那些細微的異常,而是将司然送回古宅,任他和被控制的林和繼續來往,一切都不會發生。

那個曾經為了他們竭盡全力去隐瞞,甚至不惜以命相搏的少年國師;費盡心力将逸筠魂魄救出牢籠的朋友;他此世一直想要好好保護的弟弟,親手被個這人,送到絕境之路。

“你走吧。”段思坤許久才吐出這三個字,便在不願開口。

人已經不在了,就算從前有再多瓜葛。他也只希望,被他們護着的孩子能安穩的走完這最後一段路,不再與這個人有什麽牽扯。

司然魂魄已散,連輪回之路都無望再踏,不需要再為以後結什麽莫須有的緣。

蕭遲看着他,突然開口:“告訴我,然然還有救麽?”

段思坤頓了頓,瓢潑大雨中,留下廖青說的十二個字。

“魂魄已散,精血已盡,藥石罔顧。”

字字誅心,句句攝魂。

黑色的西裝被滑落的血珠浸染,轉眼被雨水暈染散開。

他的愛人……真的死了……

162|Chapter159

挺拔堅韌地身影如同失去梁柱一般倒塌在地,段思坤的腳步一頓,終是沒有回過頭去。

偌大的房子裏隐隐傳出孩子的哭鬧聲,蕭遲睜着眼,任由雨水滴落進去,卻像是已經失去了所有本能,連眼都未曾眨一下。

廖寒緊緊抓着周洛,看着小孩因為大聲哭鬧小臉被憋得青白,有些不忍。一時失神間,周洛突然掙脫他的手,撒腿跑向外面。經過司然躺着的石棺時,周洛用力地閉了下眼睛,猛地加速跑出去,連邵硯都沒來得及攔住他。

孩子幼小的身體穿過暴雨,跑到像是已經失了魂魄的男人身邊,大哭着想要将他扶起來,卻怎麽也不能成功。

風聲,雨聲和哭聲,讓整個雨夜無端多了濃濃的悲戚。

許久之後,一聲幽幽嘆息響起,廖青拄着拐杖站起身,輕聲吩咐:“讓阿一送他們回去吧。”

廖寒一怔,随即應下。

阿一得了廖寒的命令,将蕭遲扶上車,又将小孩放到他身邊,才坐回駕駛席。後座上,周洛趴在蕭遲身上,不停地晃動他,哭聲越發驚慌恐懼。

“爸爸!爸爸你醒醒……”

“爸爸……洛洛想要然然哥哥……”

“爸爸你們別都不要我……”

阿一抿了抿唇,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不忍。

天明之後,暴雨的痕跡未散,陽光卻已普照。

周洛早已哭累,嘴唇已經幹裂出血,臉上還帶着一道道白色的淚痕。阿一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整間房子裏,只剩下父子二人。

周洛像是還在夢中,身體時不時會輕輕抽搐一下,偶爾會帶着哭腔夢呓。

躺在他身邊的蕭遲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睜着的雙眼渙散無神地看着屋頂,如同死去。

睡夢中的周洛突然翻身坐起來,大喊了一聲:“爸爸!”随即看清了身邊的人時,哭着撲進他懷中。

孩子的身體柔軟而溫暖,蕭遲的瞳孔微微一動,下意識伸手擁住他。

他怔愣地看着懷裏的孩子,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周洛哭了半天,也許是因為蕭遲的懷抱,漸漸平靜了下來。仰着淚跡斑斑地小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有些輕微地抽噎:“爸爸,洛洛會聽話,你別不要我……”

蕭遲輕輕拍了拍他,下意識想要扯個笑容出來,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他将懷抱緊了緊,讓周洛趴在自己身上,低沉而沙啞地開口:“從今以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陽光從身後将一大一小兩個人包圍,卻始終驅散不了那濃重的悲傷。

周洛握着他的前襟,許久後才小聲開口:“爸爸,然然哥哥是不是也回不來了?就像爸爸和媽媽一樣?”

蕭遲的手一頓,眼淚奪眶而出。

是啊,回不來了。

從今以後,他們親手設計布置的家,再也沒了另一個主人。

他想要一輩子護在懷裏的人,永遠,永遠都消失不見了。

即便踏上奈何,也再也無法相見。

“洛洛,你想幫然然哥哥報仇嗎?”

年幼地孩子窩在他臂彎中,重重點了點頭。

蕭遲擡起搭在他身上的手,靜靜地看着。

這一身血脈傳承之後,他的責任便不複存在。會有人替他照顧好周洛,讓他平安康健長大,成為下一個傳承者。

而他,要讓令他失去愛人的人,魂飛魄散,痛不欲生!

古宅。

幽翼在司然死後,只在蕭遲面前出現過一次。所有人都以為他因為主人身死而陷入沉睡,司然殒命,他自然不再有蘇醒的機會。

當他以本體登門之時,邵硯倏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布滿血絲的眼中閃過亮光:“你沒事?”

魂使未沉睡,代表着司然還有生機。這無疑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大的喜訊。

然而,幽翼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垂眸看着躺在石棺中的司然,單膝跪地,以手扶額鄭重一拜。

邵硯踉跄着退了一步,被程飛迅速接住。他掙開程飛的手,突然捂着臉失聲痛哭。

靈使不似鬼使,生生世世追尋。若主人魂滅,靈使便恢複自由,再不用拘于契約。

他的小師弟……是真的回不來了……

幽翼的嘴唇動了動,狠下心開口:“冥王大人用盡了法子,也沒有找到将主人魂魄重聚的辦法。也許……”

段思坤突然一言不發地向外走去。程飛看見後,下意識開口:“你去做什麽?”

“找到幕後之人,殺了他!”

“站住!”

樓梯拐角,廖青的身影多了幾分佝偻和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