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達的眼淚嘩地就下來了,半刻都忍不住。随即她就聽到立政殿那邊,李世民用變調的嗓音吩咐田邯繕,暫且不要把這個消息外宣。
“陛下,這消息只怕瞞不了幾日。”方啓瑞犯愁道。
“能瞞多久就多久,特別是兕子那邊,盡量晚點讓她知道。”李世民狠狠地皺着眉頭,萬萬沒有寫想到,在這種時候能聽到李承乾暴斃的消息。
李世民負手,獨自一人在立政殿內徘徊,許久之後,他終于停了腳步,目光沉重地掃向方啓瑞,問話中夾雜着嘆息,“他人走的時候樣子如何?”
“很安詳,服用了安息果,此物在蕲州當地很有名,吃下幾顆就會睡過去,沒什麽痛感。”方啓瑞道。
李世民點了點頭,囑咐方啓瑞要暗中打發人厚葬了李承乾,便在不多說什麽,一人獨坐沉默。
方啓瑞領命之後,出了門,一面吩咐下頭依照李世民的吩咐辦事,一面又叫人去囑咐傳了此消息的官員,切莫說漏了嘴,以後不管何人問起,只需要說前太子走得很平靜即可。
聽着腳步聲去,立政殿似乎又恢複了以前的平靜,但李明達的心卻難平靜。她緊閉上眼,淚水串線一般猛地從臉頰上滑落。李明達随即打發走了屋內所有的人,包括田邯繕,獨自一個人躺在榻上。
至傍晚傳飯的時候,方允了在外候命的田邯繕等人進屋。
田邯繕提心吊膽了一下午,眼睜睜地看着屋門,心裏憂愁不已。他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立政殿那邊的安靜,以及公主異常訝異的情緒,都預示着有事情發生。田邯繕本想去找方啓瑞打探一下,但又怕自己拿捏不好分寸,露了她家公主耳目敏銳的真相,所以只好自己一個人憋着。好容易等到晚飯,又見聖人那邊沒有叫公主一起用飯的意思,田邯繕心裏就更加确定,一定是很大的事,以至于這對父女都心情不爽,所以才在一起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
至深夜,一直在外間站立打盹的田邯繕,忽聽內間傳來公主急促的呼吸聲,他忙叫醒碧雲,令其去查看。沒多久,碧雲就輕手輕腳地從寝房內出來,小聲告知田邯繕:“該是做了噩夢,人沒醒,這會兒睡得還算平靜。”
田邯繕緩口氣,拍怕胸口,讓碧雲去歇息。
碧雲張嘴還要說話,田邯繕忙用食指堵住自己的嘴,示意她不要出聲,接着就看一眼寝房的方向。碧雲明白田邯繕是不要她講太多,一面吵醒公主。點了點頭,就聽話去了。
次日一早,李明達醒來的時候,就見田邯繕備了涼巾來,給她敷眼睛。
“腫了麽?”李明達一面仰頭,把涼巾放到眼睛上,一面問田邯繕,立政殿那邊聖人情況如何。
“貴主忘了?今天是大朝日,聖人一早就上朝了,此刻人還沒回來,估摸是有什麽大事在商議。”田邯繕揣測道。
李明達“嗯”了一聲,依舊仰着頭。
田邯繕望着李明達片刻,随即笑着跟李明達回禀今早的飯菜,“奴特意讓他們備了幾樣清淡的,就怕貴主沒胃口。”
“你倒想的周全,我是沒什麽胃口。這幾日都要清淡,別弄肉了。”李明達覺得眼睛好些了,就拿下涼巾,湊到銅鏡前瞧了瞧,眨了眨眼睛。
“貴主今天還去明鏡司麽?”田邯繕問。
“不去,”李明達立刻回答道,轉即她蹙眉猶豫了下,改口道,“還是去吧。”
“貴主若不想去,奴叫人知會一聲就是,有什麽消息也不會耽擱,讓他們往宮裏送。”田邯繕提議道。
李明達搖搖頭,“不用,一會兒就出發。”
用了早飯之後,李明達在立政殿等了會兒,沒見李世民回來,李明達就要離開,出門的時候,剛好碰到過來找她的衡山公主李惠安。
李惠安一見李明達,照例要猛撲過來,立刻緊抱着李明達不撒手。
“十九姐這幾日為了破案,都不理會惠安了,惠安整日一個人好沒趣。”李惠安可憐兮兮地仰着頭,抽鼻子看李明達。
李明達按了她額頭一下,不領情道:“前兩日剛陪你玩過,我看你不是委屈,是有事要找我。說吧,什麽目的?”
李惠安被李明達點破心思後,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來,“明鏡司都設立幾個月了,我天天看十九姐往那邊跑,忙着什麽大案子,羨慕至極。想想自己呢,沒什麽出息也就罷了,連明鏡司至今什麽樣子都沒見過。”
“你想出宮?”李明達審視李惠安。
李惠安忙挑眉辯解道:“不是為了出宮,我就是想去十九姐的明鏡司看看,好奇那裏到底是個什麽氣派樣子,也想看看十九姐辦案的時候是什麽樣。”
“好啊。”李明達笑着應承。
李惠安高興地要飛起來,立刻抓住李明達的胳膊,又意外又驚喜道:“十九姐同意了?”
“對,我同意了。不過我同意不緊要,要緊的是阿耶同意,你得先過他那關,我便帶你去明鏡司。”李明達道。
李惠安本來高興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噘嘴:“十九姐對惠安不好了,竟說話繞惠安。阿耶那裏要是能同意,惠安還來找十九姐幹嘛。十九姐,你就答應人家——”
李惠安可憐巴巴地眨眼,拉扯着李明達的胳膊,晃來晃去,央求着李明達。
李明達并不受用,“乖乖的聽話,去問阿耶的意思,回頭我自然就待你去明鏡司。”
“可阿耶根本就不會同意,我以前又不是沒求過。”李惠安小聲嘟囔着,低着頭很是不高興。
李明達斜睨着李惠安,“瞧瞧,果然如此,自己覺得難辦的事就推給我來辦。”
“沒有,沒有,惠安不是這個意思,”李惠安還以為李明達生氣了,連忙擺手,緊張地和李明達解釋,“是十九姐比惠安聰慧,惠安就覺得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十九姐一定有辦法。再說阿耶最是喜歡聽十九姐的建議,所以這事要是十九姐提,還有成的可能,換我我提八百次也是被拒絕的命。”
李明達拍拍李惠安的腦袋,“阿耶之所以不同意你去明鏡司,不是因為他更喜歡聽我的話。是這案子太晦氣,明鏡司池塘裏挖了很多具屍骨,別說你一個孩子了,就是大人見識到這些都覺得驚駭恐慌。所以不讓你去,就是存着護你的心思。”
李惠安略有些明白地點點頭,“可惠安不想做膽小鬼,惠安将來也想像十九姐這樣,做個比男兒還厲害的巾帼。”
“好,等回頭我幫你跟阿耶說說,但今天不行。沒阿耶的同意,我不能擅自帶你出宮。魏公昨日去了,阿耶心情必然不好,咱們不能在這時候不乖,再惹了阿耶心情不快,好不好?”李明達捧着李惠安白淨的小臉,耐心地勸慰她。
李惠安訝異不已,又問一遍,确認魏征卻是于昨日病故後,懊惱不已。李惠安覺得自己很不懂事,竟然在這時候過來給李明達添麻煩。她随即就很懂事地給李明達道歉。
“你這兩日要是實在覺得無趣,就叫幾個宮外的姊妹進來陪你。你和房寶珠,程蘭如她們不是很要好麽?”李明達提議道。
李惠安想了想,“還是叫蕭五娘吧,她啊,嘴巴熱鬧,我喜歡聽她講各家的事,真有趣。”
李明達無奈笑,“這個五娘,總是改不了她長舌的老毛病。”
“卻也有分寸的,沒和我具體說是誰家,我也就聽個熱鬧,不深究。”李惠安笑嘻嘻道,随即謝過李明達的提議,她這就打發人去給蕭家傳信,讓蕭五娘進宮來陪自己。
“去吧。”李明達道。
李惠安高興地蹦跳離開。
李明達含笑目送李惠安的背影,然後臉色才嚴肅下來,随即吩咐人備馬,直奔了明鏡司。
……
梁國公府。
房玄齡一早上了朝去,正堂之內就只有盧氏一人沉悶發呆。盧氏不安穩地坐着,整個身體都散發不忿的氣息,她緊緊攥着手裏的絹帕,盡量控制自己怒火不要波及什麽人什麽物件。但因為隐忍過度,她攥拳頭的手微微有些發抖,整張臉也有白轉青的趨勢。
房寶珠一大早來請安,瞧見母親面色這般,吓得連話都不敢說了,行禮之後,就默默站在盧氏身邊,等了老半天,她才冒出勇氣,試探地詢問盧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哼。”盧氏不爽地出了一聲,就狠狠地拍桌。
房寶珠随即吓得一哆嗦。
“阿娘,這到底出了什麽事?”房寶珠小聲試探又問,見盧氏眼看着前方,目光裏充滿了戾氣,一點都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房寶珠琢磨着今天早飯該是沒辦法一起吃了,遂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挪着步伐往外走。
“你要走就快點,別弄什麽花樣惹眼!”盧氏斥道。
房寶珠僵住身體,忙愧疚地轉身給盧氏行禮,然後再轉身,幾乎是嗖的一下就蹿到了房門外,趕緊解脫般地告訴門口的婢女,趕緊把門關上。
房遺則這時候正笑嘻嘻地邁着悠閑的步伐過來,看見房寶珠在這,奇怪問:“怎的出來了,不一起用飯?這麽急,要趕早去你小姐妹那裏?”
“什麽小姐妹,是阿娘,不知為什麽來脾氣了。我勸你也不要進去,免得像我這樣,無緣無故被罵了一通。”房寶珠後怕地深吸口氣,拍拍胸口。
房遺則不解,“好好地來什麽脾氣?又吓我。”
房遺則說罷,就挑眉告訴房寶珠別想吓他。随即笑着進屋,不久之後,房遺則慌張一張臉跑出門。
“快把門關上!”房遺則出來之後,趕緊吩咐門口的婢女。他話說得很着急,就好像門關晚了,他就小命不保一般。
房寶珠在不遠處的廊下站着,她雙手被在身後,嘴角帶着笑,乍看乖巧的模樣,實則她在很純粹地等着嘲笑房遺則。
“不到黃河不死心。”房寶珠連上揚的眉毛裏都帶着對房遺則濃濃的鄙視。
房遺則青着臉瞪向房寶珠,有苦不得說。
倆人随後出了正院。
房寶珠本來不開心,但因為看到比她還慘的房遺則後,她心情就沒那麽不爽了。
“行了啊,你!”房遺則受不了道。
房寶珠嘿嘿笑,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阿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因什麽緣故?”房遺則問。
房寶珠搖了搖頭,“我知道的不比你多,現在也懵着呢。不過趁着你去給阿娘請安的時候,我跟院裏的婢女打聽了,阿娘昨晚上一宿沒睡,好像和阿耶還吵了起來,鬧得阿耶後來一個人躲在書房裏了。”
“這種事你怎麽也打聽,不規矩。”房遺則責怪地瞪一眼房寶珠,緊接着問,“那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
房寶珠無奈地白一眼房遺則,“不知道。”
“別生氣啊,快和我說說。”房遺則賠笑道。
“真不知道。”房寶珠加重音量,轉即她想了下,對房遺則道,“不過婢女們說,昨天宮裏來人了,關門問了話,然後人匆匆就走了。這之後阿娘就心氣兒不順,立刻叫人把阿耶叫了回來。”
“是了,一定是因為這個。”房遺則肯定道,“咱們趕緊查查什麽事。”
“不規矩。”房寶珠立刻把房遺則之前說她的話給還了過去。
房遺則笑,“我們這是關心阿娘,為表孝心,都是好心思。”
“行了吧,信你才怪。”房寶珠擺擺手,她可不敢摻和進去。才剛母親的脾氣她可見識了,這要再回頭惹毛了母親,她回頭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以後還指望有肉吃呢,你要作,自己作去,可別帶上我。”房寶珠見房遺則還要勸自己,連忙阻攔他。
房遺則怔了下,随即恍然想到什麽,對房寶珠瞪眼道:“我們可以找大哥問問,他哥他八成知情。就是不知情,讓大哥出馬,去和阿娘說話,也比咱們兩個好百倍。”
“這主意倒不錯。”房寶珠動搖了,随即就和房遺則幹脆地敲定,倆人一起奔向房遺直的院子。
房寶珠和房遺則到的時候,房遺直正在安靜地用飯。
房寶珠動了動眉毛,“瞧瞧,我就說大哥就肯定知情,所以自己先吃上了,不像我們兩個傻子,跑去招惹阿娘。”
房寶珠說罷,就在桌邊坐了下來。房遺則附和之後,也跟着坐了下來,随即瞧瞧桌上的菜,就叫丫鬟也給他們備碗過來。
房遺直吃完最後一口後,放下了筷子,擡眸看他們兩個。
房寶珠使眼色給房遺則。房遺則不敢說,又把眼色使回去。
房寶珠無奈,只好壯着膽子先開口,“阿娘昨晚和阿耶好像吵架了,一晚上沒睡。”
房遺直沒說話,依舊注視着房寶珠。
房寶珠伸手撓了撓額頭,心虛地繼續把話交代全,“好像是因為昨晚上宮裏來人,說了什麽的緣故。大哥要不去關心一下,問問有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沒有。這一晚上不睡,到早上還生氣,肯定對身子不好。再者她還這麽生氣下去,咱們一家子以後也都不能好好吃飯了。”
房遺則連忙補充:“說什麽呢,要緊的是阿娘,吃飯算什麽事,你也提。”
“過兩日就好了,既然能把脾氣撒出來,就不會有什麽事。”房遺直說罷就讓房遺則和房寶珠好生用飯,他吩咐家仆備馬後,随即就擡腳奔向正房,去給盧氏請安。
盧氏正颔首煩躁地揉腦袋,忽然聽說房遺直來了,盧氏怔了下,竟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随後瞧見兒子如往常一般淡然地給自己行禮,盧氏心裏的慌亂才稍稍得以平定。
盧氏讓房遺直坐下之後,默默觀察了會兒房遺直,才探究地問:“昨晚睡得好不好?”
房遺直看向盧氏,“聽聞阿娘徹夜未眠,還和阿耶吵嘴了?”
“哪個嘴巴欠打的,說這些給你?”盧氏眉毛擰起來,眼底閃過一抹厲色。
“不過是關心阿娘的身體,才會說這些。”房遺直讓盧氏不必過分責罰家仆,“阿娘若是因為兒子那件事,大可不必。魏公昨日就去了,想必死前的光景十分可憐,聖人一時憐愛,做了什麽決定,誰也無法控制。”
“可這個決定跟你的終身大事有關,要是和你沒幹系,我才懶得計較聖人給魏家多少厚待和恩封。”盧氏氣惱道,“難不成你忘了你之前所言,當初意氣奮發說心悅公主的話,現在都不作數了?你打算跟你父親一樣,聖旨什麽就是什麽,說認命就認命了?”
“不認。現在拒婚,駁聖顏,再簡單不過,就上下嘴唇一碰的事。可之後呢?還能娶公主麽?”房遺直對上盧氏憤怒的眸子。
盧氏怔了下,“這……你說的不錯,拒婚容易,但拒婚之後想要再娶公主就難了。而今聖人連問我們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打發人來确認你是否婚配,就直接做主配了和魏家二娘的婚事,想想他是一點兒都沒有存讓你和晉陽公主在一起的心思。”
“不容商議,直接指婚。這在我看來還算是不好之中的好事,這說明聖人在下決定的時候,十分匆忙,是為了急于安撫魏公。既然是沖動決定,未經深思熟慮,那麽事情就有轉圜的餘地。”
盧氏默了會兒,對房遺直道:“你說的對,你到底是像你父親,我就沒這個耐心琢磨這些。”
“魏公剛死,我還有過一次拒婚,若在這種時候咱們再上前說什麽,只怕會遭了聖人厭棄。”房遺直道,“在聖人眼裏,婚事如何是次要,要緊的是帝王的面子。”
盧氏點頭,皺眉有些難受道:“我兒好好的姻緣,就這麽被……唉!”
“母親切莫着急,魏公死後尚還有三年孝期,時間長着呢。”房遺直請盧氏不必思慮過甚。
“好吧。”盧氏稍稍緩了緩氣,緊皺的眉頭裏摻着很多擔心。但她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大兒子,瞧這孩子臨危不亂,如此穩重,盧氏就莫名地對他很有信心。
房遺直行禮告退,就要去查案。
盧氏目送走房遺直後,就做琢磨着自己以後該如何跟鄭國公府的人相處。本來盧氏對裴氏這個人,沒什麽壞印象,可而今因為她女兒這樁親事,盧氏怎麽都覺得別扭。讓聖人指婚這種事,若非沒有魏家的長輩發話,聖人怎麽都不會這麽指婚。
待房玄齡上朝回來,盧氏又忍不住繼續和房玄齡抱怨這樁糟心事。
“我說怎麽前兩次見面裴夫人對我說話格外熱情和客氣,還想是她有禮貌,而今看來,怕是早就存着結親的心思了。”盧氏後悔不已,“當時就該不給她好臉色看,管她怎麽誤會的,一準兒識趣不敢就和我們結親了。”
“想什麽呢,指婚的旨意既然已經下來了,你就老老實實的,別瞎琢磨。”房玄齡說罷,就把聖旨送到盧氏手上。
盧氏不接,“我不管,反正我不想魏二娘做我的大兒媳。她敢進門,我就敢把她攆出去。”
“胡鬧,虧你還是詩禮之家出身。”房玄齡跟盧氏解釋,不管事情怎麽曲折,但魏二娘畢竟是無辜的孩子,将來她真要是進了房家的門,還是要好好對待。
“無辜,他們都無辜,就我們兒子最不無辜!”盧氏氣得瞪一眼房玄齡,話不投機半句多,起身就去了。
……
鄭國公府。
魏婉淑陪着母親,張羅了一天喪事後,此刻終于有歇腳的工夫,被侍女攙扶躺在了榻上。
侍女忙給魏婉淑按腿。
這時候,魏叔玉進來了。魏婉淑忙坐起身,把屋內閑雜人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