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這幾日處理完府上接連發生的事情,紀連翰從來沒有覺得如此身心疲憊過。

但更讓他感到不安的,卻是從宮中送出的一紙诏令。

顯然最近府上發生了什麽,事無巨細都原原本本的傳到了宮中。有些事情即使皇兄無意顧及,那還有每日吃飽喝足只等剔牙消遣八卦消息的太後和妃子們。

古往今來,在這一點上,女人樂此不疲的精力總是令人贊嘆!

等紀連翰站在昭耘殿,當今皇上的書房門前,心中的忐忑才漸漸壓抑住了一點兒。

殿中很是清靜,并沒有聽到太後和其他妃嫔交談的身聲音。也對,這裏是皇上的書房,并非後宮的內殿,若只是兄弟兩人談談事情就好辦多了。

等待之間,紀連翰輕輕撫著腰間的佩玉。看著殿中遠遠的燈火有些出神。

齊歌站在門口伺候著,靜看著璋王這副模樣,心裏倒是猜出了幾分。最近王府中的傳言他不是沒有聽過,只是皇上到底挂念著兄弟,皇上也最不喜身邊之人太過是非,因而怎樣也都壓抑著。

可是眼下面前的璋王臉色看上去并不是太好,心不在焉的樣子,倒是應證了齊歌先前的猜測。

王府中接連的死去子嗣,這些年也是聽到過的。相比這和樂融融的後宮,怎麽想都覺得凄零了幾分。尤其是今日下午還看著小皇子們歡快學步的樣子,更是讓齊歌感慨不已。

要說這皇宮大內才原本該是個牢籠般的地方,禁锢著朝朝代代不可脫生的冤魂,在浩瀚無垠的夜裏游蕩著一股幽涼寒冷的風影,本該是太監管事們最習以為常的氛圍。可為何現在看來,這種感覺倒想是飄去了王府,而在這裏,卻是一片暖洋洋的幹淨。

齊歌微微擡起眼,瞅了一眼長燕宮的方向。二十年多年了,那兒的冤魂當真走了吧……

“宣──璋王觐見──”

心下正想著,殿中忽然傳來小太監的一聲。齊歌甩過拂塵,高高掀起金色繡線的門簾,滿臉堆笑的道:“王爺……請!”

紀連翰沒有猶豫,撩開袍擺,大步跨了進去。

這件事,裏面的人兒總會知道,罷了。

昭耘殿是大梁皇城內最典雅的殿堂之一,六十多年前曾被天火燒過一次,大火蔓延到了周圍的幾處殿堂,未料想修葺之後,雖是大費周章,也卻獨獨有了一種異樣的美感。

有人說這美感來源於殿內的那一塊長長的淨玉牆。據記載自從那年遭過火後,敬長帝便派人在這昭耘殿內築起了一面長長的玉石照壁,名曰淨玉牆。殿頂因而留下了一處天窗,凡是有光時,那光便可以從天窗斜打在淨玉牆上,光澤四溢。無論是除魔或是消災,從那之後這皇宮內,到也平平安安的過了幾十年。

紀連晟喜歡這裏,年少繼位後便将書房搬到了這昭耘殿。

“臣弟參見皇上”

此刻淨玉牆上映著紀連翰修長健碩的身影。

紀連晟松下了手中攥著的書本,淡淡的一笑,擡手道:“起來吧。”

他們兄弟二人這些日子倒也覺得似有幾分生疏。

紀連翰點頭一諾,便在椅中坐下。看著面前的皇兄。

只見紀連晟穿著一身十分輕便的金色長衫,腰間松散的系一條寶藍色緞帶,清俊的面容看起來氣色不錯。

“皇兄傳我來……”

紀連翰開口便道。想必是關於府上這些日子出的事情,既然如此就不如開門見山吧。

“怎麽這麽心急?”

紀連晟看看紀連翰臉上的表情不是十分自然,心中也有了大概。

失去子嗣自然算是極痛之事,但更重要的是,哥舒寶珍在這件事中起到的作用,實在是讓紀連晟都覺得不安和憤怒。

紀連翰心情不佳,自然也就不想回皇上。

兩人正是一陣沈默間,齊歌端著熱茶走了進來。到了兒,放好了茶盤,送上擦手的熱巾,走到紀連晟耳旁低低說了幾句。

紀連晟點點頭,揮手讓他下去。

見紀連翰無意自己道來,紀連晟終於開口道:“府上的事情你認為還能瞞皇兄多久?”

“皇兄指的是什麽事?”

紀連翰冷聲輕笑一句,長長的指尖劃過茶盞的邊緣。

面前之人無非是想戳他的痛處,看他的笑話罷了。無妨,無妨。這天下到底沒多少事讓他紀連翰不能招架。

“這哥舒寶珍不能再留在清遼。”

紀連晟不再迂回,淡淡一句話就已經為別人的生死離別做了定奪。

紀連翰聽言手中一緊,胸口像被什麽緊緊紮住一樣。他的命運,他的愛情,甚至他的孩子,似乎從來都不在他的自己的掌握之中。

不!從這一刻開始,他不再願這樣聽由任何人擺布!即使這人是皇上!

“皇兄要驅逐她?”紀連翰轉過頭,望著紀連晟,聲音冷的聽不到溫度。

紀連晟直視著他。不躲閃的眼神早已做了回答。

“四年多年前,是皇兄将她硬生生的塞到了我懷裏”紀連翰站了起來,一步步的走到了紀連晟的桌案前,雖是似笑非笑,可那笑卻比最生硬的憤怒還慘淡,“而現在皇上告訴我……要驅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