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旻走到慕晴纭身邊:“晴纭,剛剛太危險了,你怎麽能不顧自己的安危呢?”

慕晴纭垂下頭:“因為我想家啊。”

“想家?”趙久霖不解。

慕晴纭忙解釋:“我……我的意思是陛下一國之君,要是陛下沒了,國就沒了,沒了國哪兒來家。”

“裝什麽裝,誰不知道你這是想搶功啊。”

對于秦懷遠的冷嘲熱諷,慕晴纭懶得搭理。秦懷遠被趙久霖成天折磨得夠慘了,讓他逞逞嘴皮子威風也沒什麽。

“晴纭,你真勇敢,我真佩服你。”淩重歡笑了笑,小聲說道。

慕晴纭擡眼,正好看見那少女走到淩璟身邊。少女雙手奉着一條手絹,莞爾道:“殿下手傷了,若殿下不棄,且用此絹暫且包紮一下吧。”

“那是誰?”慕晴纭問。

淩重歡道:“是馮太師的女兒,馮府大小姐馮雲妁。”

慕晴纭發現無論身邊的人怎麽拍馬屁,淩璟誰也沒理,只是伸手接過随從元朗遞來的披風。看樣子要走。

就在他伸出手的時候,馮雲妁上前,拿着手絹将淩璟的傷口包紮起來,然後小退半步,欠了欠身:“殿下請恕雲妁唐突,殿下的傷要是不包紮,會越來越嚴重的。”

慕晴纭忽然從大殿邊上離開,沒告訴陸旻他們她要去哪兒。

淩璟看了看那條手絹,不言一字,也沒有摘下,像是默許了馮雲妁的舉動,然後帶着人離開了長慶殿。

元朗勸道:“殿下的傷要緊,既然太醫已經來了,還是先傳太醫來看看吧。”

“不必。”

淩璟趁着月色出宮,離開長慶殿後沒走多遠,發現一個半大的人影出現在前方。

他停下腳步,不動聲色,像是在等着慕晴纭說話。

慕晴纭瞟了瞟左右兩邊,确定沒人後才拿出一枚小藥瓶丢給淩璟,等淩璟準準地接住,她飛快地說道:“這是之前你軍醫給的藥,止血鎮痛活血化瘀……哎呀我也不知道是幹嘛的,反正藥效還行,你先擦擦,別等回了王府,手就廢了。”

慕晴纭一直在留心着附近有沒有別人。她偷偷出來給藥,是不想在衆目睽睽之下被誤以為給淩璟送殷勤,給他藥純粹是因為她比他有良心!說白了,他要是不關心那把飛刀也不會受傷,是她連累的,那她就應該負責。

“多謝郡主。”元朗說道。

果然,他身邊的人都比他有人性有良心。慕晴纭點了下頭然後先行離開,管他擦還是不擦,反正她仁至義盡。

“以後別再如此莽撞。”

莽撞?慕晴纭愣了一下,說她幫泰康帝擋匕首莽撞?雖然他的語氣比起之前溫和了不少,但聽着仍然讓人很不高興。慕晴纭背對着他冷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想到郡主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勇氣,敢替陛下擋刺客。”元朗說道

“勇氣?慕晴纭在平京有個好歹,鎮南王打着為女報仇的名號揮師入京不需要勇氣。”

慕晴纭沖上去之前,他劍已出鞘,要不是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住了在場所有人,讓他也跟着頓了片刻的話,他早已在那刺客沖到泰康帝面前時将刺客攔下,無需她犯險多此一舉。

“這就是殿下一直反對幾位藩王送子入京為質的原因?”

淩璟道:“上次她在京南遇見的殺手,打的正是這個主意,背後的主謀是想借慕晴纭遇刺之事興風作浪。”

元朗感嘆:“聽說鎮南王愛女如命,要是郡主出了事,鎮南王那邊,恐怕不好交代。”她這才明白,難怪主上那天會答應大皇子去救慕晴纭。要是麗妃不知分寸傷了慕晴纭,事情就麻煩了。

“鎮南王只是愛女心切,但他若輕舉妄動,反而易被有心之人利用。”淩璟又道,“慕晴纭年少,全然不知她的安危還關乎天下太平,為所欲為,留在平京會生出諸多隐患。”

“但郡主如今像是改了不少。”元朗笑道。

淩璟微微側目:“有嗎?”

“至少不再跟殿下作對。”元朗又笑了笑,“屬下以為,郡主再怎麽胡鬧,但她給殿下送藥這事做得沒錯。”

淩璟看了看手裏的藥瓶,将藥瓶抛給元朗,然後停下腳步,擡起受傷的手。

元朗會意,解開主上手臂上包紮的手絹,小心翼翼把藥粉地灑在傷口上面。他明顯地感覺到主子的手随着藥的灑下顫抖了幾次,手背青筋凸起。

“這是什麽藥?”淩璟的聲音異常的沉。

元朗翻轉藥瓶,借路邊燭臺的光看了看,頓時驚駭,抹了把額頭的冷汗道:“化……化朱散。”這化朱散是有名的金瘡藥,不是因為藥效而聞名,而是因為這藥塗抹着刺骨鑽心,奇疼無比。

淩璟眉頭緊鎖,她果然沒安好心!

回丹陽宮的路上,慕晴纭十分好奇:

他會怎麽樣?

是疼得大喊大叫還是疼得哭?

慕晴纭想象着淩璟的臉色由青轉紫再轉黑的樣子,一路笑個不停。要真是這樣,實在很解氣啊!

藥是安心送的,只不過她在找太醫拿藥的時候,還特地打聽了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藥。既然藥效是有的,那在給治他傷的同時順便出出氣也不礙事吧?

後來慕晴纭問陸旻他們才知道,原來這“化朱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位列世上十大恐怖藥品之首。之所以沒被淘汰,是因為藥效還行,而且易于制成,價格便宜。但大戶人家寧肯選價值不菲、藥效一般的藥,也不會選化朱散,足以說明這藥有多厲害。

“啊,你把化朱散給了明王?”

三人都是一副驚呆的樣子。

“不知者無罪。”慕晴纭雲淡風輕地說,她送的真是藥,而且是太醫給的,難不成他還能給她安上個謀害親王的罪名?

初一清晨,泰康帝下令處死了百多號人,有侍衛也有內府的宮女太監,還有好些皇後宮裏的奴才都沒能全身而退。畢竟這宴會是由掌管後宮的皇後籌備的,歌姬舞姬都是皇後讓內府選的。

刺殺的事牽連甚廣,只因這其中大有問題。

慕晴纭琢磨了一下,就算是皇後選進宮的舞姬,在到長慶殿跳舞之前肯定會被搜身,要是沒人放水,她們怎麽藏得住匕首。如果說是疏漏,漏一個也罷了,可那些女刺客個個都帶着匕首,不是有貓膩是什麽?

這次的事惹的泰康帝震怒,下旨捉拿所有牽涉其中的人,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為此事送命的人不少,不乏有被連累冤枉者。

慕晴纭聽宮女描述外面的情形,不予置評,不是她将無辜者的生死看淡了,而是她明白她管不着。

這個時代,皇權在手可生殺予奪,皇帝就是天。

要說擔憂,慕晴纭只擔憂着那封信。她報複淩璟的時候,全然忘了她還有把柄在淩璟手上,這下他更沒理由不告她的狀了吧。出來混的都是要還的,報複一時爽,後患卻無窮。

初三午後,泰康帝召衆皇子還有世子去天晟殿。

她最怕的日子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