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欽哲被封為梁國少使的消息剛剛傳到郭太後的耳邊,只見她頓時怒火滔天,一站而起的呵斥道:“反了!!都反了!這麽個東西,居然封了少使!”

依照大梁的祖律,少使是男妃之中品級最低的位銜,但若是有人一旦被封為了少使,拿到了冊書,也就說明他被名正言順納為了皇帝的男妃範圍之內,可享受相等的待遇。

而長年宮中的長年殿更是後宮之中離着昭耕殿最近的一座宮殿,風水奇佳,向來為嫔妃們所觊觎。

她一心要奪了這慕容欽哲性命,卻誰能料想陰錯陽差,命運逆轉卻讓皇帝不但給了他位銜,還賜了他宮殿!豈有此理!!

“皇帝呢?!叫他來!”

郭太後厲聲呵斥着,叫皇帝和叫一只狗沒有區別。

旁邊站着的幾個侍從都唯唯諾諾的低着頭,沒一個人敢吭聲,像是生怕郭太後那熊熊怒火灼燒到了自己。

紫菱慘死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大家都覺得沾上這慕容欽哲的事情多半不祥,他絕處逢生居然還占盡了帝王恩寵,看來是個有法力的人,不得不防。

“怎麽不去?!快去!”

郭太後見她的懿旨下了卻沒人動彈,又尖又高的聲音又兇惡了幾分。

“太後……”

她身邊的侍從見狀終于跪下,匍匐着身體顫乎乎的道:“太後,您有所不知,咱們的慈恩宮……”

“嗯?”

郭太後轉過臉,輕輕拂了拂金護指上的蒙塵。

“已經被禦林軍……封鎖了。”

那侍從好不容易說完了一句,馬上吓的不敢再出大氣,只等着太後胸中的火山爆發。

封鎖了?!

皇帝居然封鎖了自己的寝宮……?!

他還是自己的兒子嗎?!!

誰料想,郭太後聽到此非但沒有怒,反而瞬時全身驚顫的顫抖了起來,緊接着從喉中發出一聲悲鳴般的哭號,大滴大滴的眼淚掉了下來,那速度當世絕代戲子或許都比之不及。

“他真是長大了……為了這麽個東西,居然……啊……天那……”

她也不嫌在侍從面前如此哭鬧失了威儀,放任着自己的情緒。

皇帝自小是她一手帶大,扶他上了皇位,為他挑選了妻妾,看着他兒女雙全,一切都為他安排的妥妥當當,如今倒好,居然……呵呵……會用禦林軍衛隊封鎖自己。

“啊——”

她幾步走到廳堂的長榻上,伏案哭倒。

“他是想要哀家的命嗎?!讓他來……讓他直接沖着哀家來……!”

她一邊哭,一邊捶着桌腳,本想伸手摔點東西以示她的憤怒之情,眼角的餘光一掃,桌上放着可是價值連城的紅玉鎏金香爐,心想還是算了。

“太後!”

猛的一吸氣不要緊,誰知喉中卡住,頓時仰面背過氣,弄的殿中侍從們一陣驚呼。

“把皇帝叫來!去!”

郭太後歪着腦袋被侍從托在懷裏,從嘴角裏憋了幾個字,沒了以往的風頭,帶着眼淚看上去像是奄奄一息一般。

茲事體大,太後要是真被氣死了,這罪名誰也擔待不了。慈恩宮的侍從也不敢耽擱,立即出門去和衛隊商議,要去找皇帝。

郭太後的命令傳到紀連晟耳朵裏時,他正在書房寫字。

聽了宮侍的敘述,他擡筆蘸了蘸墨,繼續行文,神色淡然。

“陛下……這……?”

“去太醫院将今日首官帶去給太後診治,朕稍後就來。”

他淡淡一句吩咐,波瀾不驚。

齊歌知道皇帝是和太後為了慕容欽哲在怄氣,但太後畢竟年老,又是皇帝的親娘,這血濃于水,真是鬧大了,誰都不好收場。

連忙領命,帶着侍從們去慈恩宮見太後。

在宮中動用禦林軍衛隊封鎖這是歷朝發生了宮變時才會用的手段,皇帝此次如此下令,可見盛怒異常。

若不是當時慈恩宮的宮女來報信,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太後會在大宴的第二日清晨就以毒酒賜死慕容欽哲。

慕容欽哲昏迷了将近一日,吐出的毒血就有幾升之多,要不是他們趕去的及時,要不是上蒼眷顧,這條命是斷然救不回來的。

畢竟他和咽氣只差一步……一步之遙啊……

齊歌知道皇帝對宮中私動刑罰深惡痛絕,太後對他的皇命卻置若罔聞,不睬不顧,只是一意孤行,這種作為最終觸怒了皇帝的底線。

郭太後被擡上床榻輾轉之間哼來哼去,總管齊歌帶着醫官們都來了,卻獨獨沒有見到她的兒子。

此番伎倆沒有得逞,她怎能善罷甘休?

“唔——”她呻/吟着向裏躺了過去,一聲接着一聲的哀嘆。

“太後,可是仍然不适?”太醫李黎見狀連忙在一旁關切的問道。

寧心順氣丸已經兌着溫水送下去了有些時候,太後胸中的淤堵之氣應該已經漸漸消散了。

齊歌深知皇帝不來,太後這病興許就不會好,這明擺着是和皇帝怄氣,又怎能輕易饒過忤逆自己的兒子?

但……有一點她或許算計錯了。

他是她的兒子,但更是大梁國說一不二的帝王。

齊歌小心翼翼的走到太後床邊,探過頭,輕輕的詢問道:“太後,陛下今日甚為忙碌,還不知幾時才能過來,您若是還不适,請讓太醫……”

他話還沒說完,郭太後冷哼一句立即打斷了他,斥道:”“百善孝為先,這天下有什麽事比自己的親娘,更重要?!”

她刻意将那“親”字,說的狠狠的,像是要讓周圍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她才應該是這宮中地位最高最重,能讓帝王也屈居麾下的主宰。

“是,太後……您說的是……”

齊歌連忙一個勁的打圓場,他點頭試問道:“那奴才這……這就再去請陛下……?”

郭太後不置可否,沒有吭聲。

齊歌趕緊繼而道:“太後,奴才這就去,您稍候片刻。”

說罷,腳上像抹了油一般,立即抽身,從慈恩宮一溜煙兒的向着紀連晟的寝宮奔走去。

身後的侍從緊跟着他,生怕跟上腳步,也跟不上總管大人的覺悟。

只見他方才還匆忙的腳步,越走越慢,轉過一處宮殿殿角的道路,竟然變得悠閑了起來。

“總管大人……您,這是要……要去請陛下來麽?”

那侍從有些不解,想讨個明白。

“你覺得太後像真病麽?”齊歌冷冷笑笑。

“不像。”小侍從回想起太後躺在殿中折騰着一幹随從的那番精神勁兒,哪裏像個病人?

“陛下下令封鎖慈恩宮會輕易更改麽?”

齊歌點點頭,又笑着問。

他只要一脫離了主子身邊,沒了那副卑躬屈膝的姿态,便有一種出身于尋常人家的樸實氣質,讓人莫名的想親近。

“應該不會。”

小侍從搖了搖頭,看今日慈恩宮門前那鐵桶陣一般的模樣,哪是說撤就撤了的呢?

“對,所以……”齊歌一轉頭,自嘲的道:“差事難做……,夾在這兩位主子之間……”

他正要說完,突然,卻遠遠見到莫哲帶着一個侍從像是拿着什麽東西,走進了西面澤于的小院兒。

全拜這條路的迂回形狀,綠茵蔥密,他在遠處能夠看到莫哲的行蹤,而對方卻看不到他們。

他倆不是向來對彼此不善?如今,這莫哲去找澤于做什麽?……

齊歌心頭一動,反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