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季,麓州的天氣酷熱難耐,大街上冷冷清清,鮮有人出來走動。
這樣的天氣會曬黑,要不是事情緊急,慕晴纭打死也不會出門。
她離開王府的時候,不知情的下人都十分驚訝,畢竟連鎮南王府掃地的下人都知道自家郡主愛美如命。
慕晴纭從頭到腳捂了個嚴嚴實實,臉上還蒙了面紗,寧肯熱死也要把防曬做到位。
如意和沈姑撐着傘寸步不離的跟着。自打出了上次的事,慕晴纭身邊的仆人沒人敢再掉以輕心。
慕晴纭乘着轎子去往那公子哥暫居的客棧。聽說他此番是一個人來求親的,人還在客棧裏等着答複。
慕晴纭路上一刻也沒耽擱,想着這麽熱的天讓人家久等不好。
他們麓州這樣的小地方怎麽供得起皇親貴胄,讓人家待得久了實在是怠慢。
慕晴纭下了轎子,站在客棧門前,儀态大方且端莊。她擡頭望了一眼,想起曾聽慕易說過,這是麓州城中最好的客棧。
沈姑不禁笑了笑,自家郡主平日在府裏無拘無束大大咧咧慣了,可到了關鍵時候還是很靠得住的,只要一到事關鎮南王府的顏面的時候,郡主立馬就變得矜持穩重起來,有禮有節,一點也不失大家閨秀的儀範。
客棧掌櫃帶着一幫子小二在門前跪迎,街上的百姓也紛紛叩拜。在麓州地界,慕王府就是天,而麓州的百姓人盡皆知郡主又是慕王府的天,只是被慕王爺養在深閨,不曾露過面。今日難得一見,自然比見到王爺本人更恭敬。
其實慕晴纭也并不是被她爹圈養,而是她知道她要是出門的話,這樣百人跪禮的場面無可避免,所以平日裏都沒這麽高調。她在街上溜達的時候跟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沒什麽區別,偶爾還會是個公子。
她吃過街邊的小吃,買過攤上的首飾,做過不少善事,除了見義勇為,還教訓不良商販,懲治貪官污吏。
不是她好管閑事,而是她爹鎮南王執掌着這片土地,她就要任維護這片土地上的公平正義,盡自己所能麓州百姓安居樂業,這是她的責任。
一個小厮慢悠悠地走出來,拱手道:“參見郡主,我家公子得知郡主來了,甚為高興,特命小的來請郡主進去。”
如意皺眉:“既然是知道郡主來了,卻不親自出來迎接,你家公子好大的架子啊。”
“來者是客,哪有讓信國公家的公子出來相迎的道理。”慕晴纭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小厮,“有勞,帶路。”
“郡主請。”小厮招呼着慕晴纭一行人進了客棧。
慕晴纭進去才發現,原來這位皇親國戚早已将整座客棧包下,僅供他和他帶來的仆人落腳這些家丁将客棧樓上樓下都圍了起來,像是要将這客棧把守地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慕晴纭跟着那小厮走上樓,在一間上等廂房外停下腳步,房門關着,裏面飄出一陣悠揚的琴聲。
小厮在門外禀報:“公子,郡主到了。”
不一會兒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左一右守在門邊的兩個丫鬟。
慕晴纭一眼望去,沒見着那公子的真身。這間客房寬敞,一扇屏風擋住了視線,而琴聲從屏風後傳來。
“郡主都到這兒了他還不出來相迎,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兒。”如意小聲譏诮。
慕晴纭沒有做聲,她在平京待得那些日子早已領會過親貴們的威風。在親貴眼裏,大燕江山都是淩家的,他們又怎麽會在乎麓州的主人是誰。
“郡主請進。”裏面的丫鬟做了個請的姿勢。
慕晴纭點了下頭,随那丫鬟進去,有什麽話等見了那人再說。繞過屏風,熏香的味道撲鼻而來,濃得有些嗆人,幸好她戴了面紗還能檔上一擋。在房中彈琴的是一個丫鬟,而那傾聽者正斜倚在坐榻上,淺閉着眸,搖頭晃腦,一只手跟着節拍輕敲着桌面,手邊放了把折扇。
他年紀輕輕,樣貌看得過去,只是穿着一身褐色衣裳,看着暮氣沉沉,不知是品味獨特還是故作老成。
慕晴纭靜靜聽了會兒琴,又打量了那人一陣,只覺琴聲雖然不錯,可風雅二字于那聽琴之人萬萬沾不上邊兒。
她細細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這個姿勢,就跟老人聽戲似的,這大概,大概就是未老先衰吧。
慕晴纭站了一會兒,那人不打招呼就罷了,竟連眼睛都舍不得睜開。
她不得不将他做出這些行為的動機理解為“下馬威”!
“淩公子好興致。”慕晴纭很客氣地先開了口。畢竟是在自家地盤上,她作為主人,禮節還是很重要的。
語氣沒什麽異樣,但她花兒一樣的容顏沒有半分悅色,不過面紗遮了她大半張臉,連容貌都看不清,擺個臉色這些人也看不見,所以她就盡情地擺了臉色。
“本公子不姓淩。”他慢悠悠地睜開眼,又慢悠悠地将目光網上擡了擡,最終定在慕晴纭臉上,敲桌的手也停止,摸過手邊的折扇,“啪”地一下展開,攬在胸前搖了搖。
慕晴纭搞不懂:“令尊不是信國公嗎?”
她知道這國公是個爵位,他又稱自己是皇親國戚,難道不是淩姓皇族?
他拿着扇子撲着風,淡淡道:“在下馮立,家父是大燕的開國功臣,先帝親封的信國公,與當朝馮太師是同宗,而家母是先帝的親侄女,當今陛下的堂姐,貨真價實的皇族。”
慕晴纭糊塗了,這人的親戚關系,她恐怕要屢上好一陣子才屢得清楚。不過她似乎沒必要在這個上面花心思,畢竟她只是來還東西的而已。
“不知郡主可否聽明白了?”
慕晴纭為難道:“不好意思,馮公子說的那些人,除了先帝和陛下之外,我實在沒什麽印象,我今天來是……”
馮立打斷慕晴纭的話,萬分詫異:“郡主竟然不知馮太師,那郡主總該知道明王殿下吧?”
慕晴纭如實點頭:“淩璟,我知道。”
“郡主怎可直呼王爺的名諱,這是對王爺的大不敬。”馮立又道,“馮太師乃是王爺的心腹之臣,而馮府的雲妁小姐更是是明王妃的不二人選。”
慕晴纭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她整過淩璟的馬還整過淩璟本人,喊個名字算什麽。
她也懶得和這個人廢話,他拐彎抹角強調了半天,不就是想說他們一家背後有淩璟撐腰嘛。不好意思,她從前不怕淩璟,如今在這天高皇帝遠的麓州住得久了,更不知道“怕”字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