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纭舉目四望，更絕望了。這是在城東，難不成要她走回城西去？
慕晴纭回頭看了看明王府的大門，沉了口氣。她寧願走回去把腳磨破，也不願再進去向淩璟借馬車。
忽然她聽見有馬車的聲音，心中燃起希望，猜想一定是陸妍搬了救兵來。哪怕救兵用不上了 ，把馬車還給她也是好的呀。
慕晴纭翹首以盼，果然看見一輛馬車飛快駛來，又遠遠停下。
明王府這等地方，除了明王的馬車可以停在正門外，其他來訪者的馬車都得停得遠遠的。
她抱着書走過去，見到了她所期盼的馬車，卻沒能見到她想見的人。
而見到的人，她如今有點不好意思見。
“你怎麽在這兒？”馮雲妁走下馬車問道。
得知馮雲妁單相思後，慕晴纭不厭惡馮雲妁，但也沒什麽好感，可她既然傷了人家的心就應該道個歉。
慕晴纭輕輕一鞠：“那封信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原來是你！”馮雲妁的丫鬟怒道，“你可把我家小姐害慘了！”
“是，這件事是我欠考慮了，抱歉。”慕晴纭誠懇地說。既然是她做得不對，态度好一點也是應該的。
馮雲妁臉色冷得跟平時一樣，看上去沒慕晴纭想象的那麽生氣，不知是假情書沒給馮雲妁造成什麽惡劣影響，還是馮雲妁永遠都是這麽處亂不驚。
慕晴纭猜測是前者，畢竟情書在淩璟手裏，說明是馮雲妁給他的。他們之間肯定有過交流，既然馮雲妁還敢來明王府，可知這件事沒什麽嚴重的後果。
馮雲妁冷道：“你們南疆的人，就是如此目無章法，肆意妄為？”
看來馮雲妁還是挺怪她的，多半是被淩璟當面拒絕了，挨了盆冷水。
慕晴纭本來是覺得愧疚，但馮雲妁竟然扯上了南疆，她頓時來了火氣：“是，我有愧于你，但就事論事，扯上南疆做什麽？”
那丫鬟又接話呵斥：“我看你就是存心讓我家小姐在王爺面前出醜！”
“我還真沒安這個心思。”慕晴纭望天道，攏了攏手裏的書，擡腿墊着。
這書實在太沉，慕晴纭有些撐不住了，但淩璟說這書要是有一丁點損壞，他會找她全家的麻煩。書比命金貴，她不敢随便亂放，也不敢放地上怕弄髒，只好抱着。
“歉我已經道了，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就趕快。還有，我已經因為這件事受了罰，苦果已自嘗，你消消氣。”慕晴纭想快點脫身，又道，“那不如就算我欠你的，以後你有什麽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我還你就是。”
“要我家小姐消氣，沒那麽容易！”
大秋天的，慕晴纭都累得冒汗了，急道：“那你還要我怎麽辦？”
丫鬟見慕晴纭吃力地抱着什麽東西，低頭看去，大驚：“這不是老爺編著的書嗎，去年剛進獻給王爺，聽說王爺對此書極為珍視，怎麽會在她手上？”
慕晴纭欣然，轉眼望着馮雲妁道：“是嗎？你爹編的你想看嗎？你去跟明王說說吧，我把這書給你。”
丫鬟揚唇：“你在羞辱我家小姐既得不到王爺的人，也得不到王爺的書？”說完便對上馮雲妁如同冰棱一樣的目光，埋下頭去不敢再說話。
慕晴纭醉了，她只是想把這個包袱丢掉而已，哪怕淩璟還想讓她抄，她也可以另外選本薄的呀。
這些人的想法怎麽這麽複雜？慕晴纭冷笑：“你以為你家小姐看上的人，我就看得上嗎？”
馮雲妁冰冷的臉色添了怒氣，又故作鎮定道：“父親編著此書時，我也出了不少力，不必再看。郡主若有興趣，就好好看看。”
“就是，我家小姐的學識非常人所能及，才能與老爺一同編纂如此貴重的典籍。”
才女了不起？慕晴纭只覺這些大家閨秀和她們的丫鬟簡直不可理喻！
馮雲妁的丫鬟擡頭看了一眼，顧不上主子責不責備，提高嗓音笑道：“聽說郡主和安東王府的小王爺情投意合，怪不得小王爺要拒素萱小姐千裏。”
婢女的話讓馮雲妁也有些恍然，颉芳是自幼就跟着她的侍女，平日都知道謹言慎行，今日見到慕晴纭竟會如此失禮。
“有病？”慕晴纭雲裏霧裏。
“還沒走？”這是淩璟的聲音。
慕晴纭轉過身，而淩璟已走到她身後，與她保持着一丈的距離。
慕晴纭顧不上回答淩璟的問題，朝淩璟身後的随從投去一個求助的目光：“能不能讓你的手下幫我抱一會兒？我實在抱不動了。”
元朗得了主上眼神的準許，笑着伸出手：“郡主給我吧。”
“參見王爺。”馮雲妁行禮，她這才明白颉芳剛才為何要說那番話。藩王府聯姻最為朝廷所忌憚，颉芳看見明王，以為憑那一句話就能激怒明王，讓明王懲治慕晴纭，但她知道這是徒勞，因為他不會把流言當真。
“你怎麽來了？”
“王爺，雲妁思前想後覺得這次的事雲妁也有不對的地方，特來請王爺責罰。”
慕晴纭趕緊道：“那正好，你讓她抄，她是大才女，字寫得肯定比我好。”見到那誰投來的蔑視的眼神，慕晴纭垂下頭，小聲嘟囔，“一人抄五遍也行啊。”
馮雲妁見狀忙道：“王爺若是想複刻此書，雲妁可以代勞，十本二十本皆可。”
“不必了，榮寧郡主的字本王很滿意，由她抄寫最為合适，十本足夠。”
“我去！”慕晴纭心裏火霎時蹿起八丈高。原來淩璟打的是這個主意——人肉複刻！印刷術被你吃了嗎？
他是存心的！
慕晴纭覺得心裏的天灰蒙蒙的，從前字寫得差丢人，她苦練數年，終于練了一手好字，現在寫得好也是過，寫得像他更是錯？
慕晴纭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可憐巴巴地望着淩璟：“既然是複刻，王爺的字和臣女的又差不了多少，不如我們各抄五本？字跡一樣就成，這樣時間也可以縮短一半。”
“看來你當真是忘了本王為何讓你抄。”
他一個嚴肅的眼神便讓慕晴纭無力抵抗，垂下頭：“哦。”
淩璟又問：“你的侍女呢？”
“馬車走了，她追馬車去了，若沒別的事，臣女告退。”
天色不早了，慕晴纭還要靠兩條腿趕路。她元朗那兒接過書，施了個告退禮，抱着書轉身離開。
走了一段距離，慕晴纭聽見身後又傳來馬車的聲音，簡直就是當着餓漢的面啃燒餅，讓人生無可戀。
她聽見馮雲妁在說話，只是隔了有些遠，聲音很小。馮雲妁說：“王爺，雲妁可以送郡主一程。”
元朗道：“王爺還要去與恭王議事，馮姑娘若無它事，就請回吧。”
慕晴纭加快了腳步，她才不要坐馮雲妁的馬車，鬼知道她一上車馮雲妁會不會兇形畢露掐死她。
她緊趕慢趕，望着漫漫前路興嘆，這麽負重前行，要走到什麽時候……
忽然，一輛馬車停在她身邊，車內傳出聲音：“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