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貴公子不是喜歡看嗎?

不是喜歡來街上蹲她獻殷勤嗎?

她今天就讓他們看個夠!

慕晴纭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如意捧着一團紙包着的熱乎東西跟在慕晴纭身邊,謹慎地看了看周圍,有些擔心:“郡主真的要這麽做?”

“當然,不然這包子豈不是白買了。”

慕晴纭展開油紙,拿出一個熱騰騰白乎乎的包子一口咬下去,故意揚起頭,确保包子裏的湯汁能順着嘴角往下流,然後滴在衣服上。

如意急忙掏出手絹想替慕晴纭擦擦,卻被慕晴纭拒絕。

慕晴纭要的就是這樣狼狽的場面。她目光一掃,果然看見人群有不少變了色的臉。

丢臉是丢臉,只要能讓這些人消停,她在平京城丢丢臉也沒什麽。管這些纨绔子弟怎麽想,回了麓州,她還是麓州百姓敬重的郡主。

等包子涼了一陣,慕晴纭一不做二不休将大半個包子全塞入嘴裏,湯汁順着手往下滴,又順手一抹,臉頰也沾上不少油漬。

如意把包子全塞給了慕晴纭,然後停下腳步,跟遠了些,皺眉道:“為了躲親事,也太拼命了。”

慕晴纭吃了一個又一個,那些長在她身上的眼睛也越來越少。

她暗自竊喜,看來趙久霖的這個法子還挺奏效。

不過有一道目光倒是盯了她許久,而且沒有要挪開的意思。

慕晴纭終于忍不住擡頭,想要見見是誰有這麽大的好奇心,能看着她胡吃海喝道現在。

路中人身影修立,月白色的直裾在人群中由為突出。倒不是因為衣裳有多特別,而是此人能将一件常服穿得氣宇不凡、高華無雙,能叫天地暗色,唯他獨攬星辰。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她,既不意外也不吃驚。

慕晴纭倒是大吃一驚,吓得不輕。

不是說他除了去皇宮就是在王府,路上還坐馬車的嗎?

陸妍的情報有誤啊。

淩璟怎麽在大街上!

還這麽淡定地站在路中間看着她……

路上的行人雖然腳步不停,卻霎時分作兩撥,一撥是看絕色佳人當街噎包子的青年才俊,另一撥則是圍觀高冷俊男伫立長街的老少姑娘們。

慕晴纭剛拿起一個包子,被淩璟這麽盯着,她怎麽都咬不下去,不得不把包子放回。

要行禮嗎?

看淩璟這個樣子像是在微服私訪,她可以不行禮的,但大街上碰見,總歸該打個招呼。

慕晴纭慢慢走到淩璟面前,發現淩璟的目光也随她所動。

他果然在看她。

慕晴纭緊張到了極點。他不能因為她在街上啃幾個包子就罰她多抄幾遍書吧?

“王爺興致這麽好,出來逛街?”

慕晴纭望着淩璟笑了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慌亂中将手裏的紙團奉上,“王爺吃包子嗎?”

淩璟撇開她的手,面無表情地遞給她一方深紫色手帕。

“不用,我有。”慕晴纭單手托着包子,在袖中掏了掏……她今天還真沒帶,回頭一看如意,躲得離她八丈遠。

能怎麽辦……

“謝了。”慕晴纭緩緩伸手接過他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漬,淡淡的檀香味撲鼻而來,很好聞。她不禁擦得久了點,将嘴角和臉頰很徹底地擦了擦。

慕晴纭見手帕已經髒得不成樣子了,忙道:“我回去洗洗再還給你。”

“不必了。”

慕晴纭覺得今天這人丢得挺大的,都丢到大燕攝政王面前了,趕緊再抹抹嘴,道了句“告辭”便連人帶包子一同消失在人群中。

路邊的茶樓上,那道目光早已打量二人多時。

恭王長長的嘆了口氣,神色被剛才所見的一幕染上了幾分哀默,抹了一把額頭。

一旁的随從也犯了愁:“明王殿下一直覺得王爺的提議荒謬,好不容易有所動搖,現在竟看見郡主這個樣子,不知殿下作何想……”

“作何想?”恭王眉頭緊鎖,緩緩道,“他免不了還要再深思熟慮一番,早知就不該說服他來此,虧得本王多方打聽郡主行蹤,又苦苦勸說老七來看有多少大臣盯上了鎮南王府,功虧一篑。”

“榮寧郡主和馮小姐相比,這禮節差得也太遠了些。”随從看見上樓來的人,忙恭敬站好,不敢再言。

恭王起身相迎:“殿下……”

淩璟邊走邊言:“王兄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恭王愁道:“其實殿下應當明白,臣作此提議,是因舉有利大燕安寧,而非殿下是否中意。”

淩璟落座,端起元朗剛斟的茶抿了口,不言一字。

“無論殿下是否執意削藩,此舉都有利大燕安寧。”恭王站在一旁,又言,“若削,對付三個總比對付四個要容易;若不削,也扶持鎮南王府以平衡四藩,讓四藩王相互牽制以保大燕安寧。”

淩璟遲遲沒有放下手裏的茶杯,中指輕撣着杯壁,似在思忖。

慕晴纭一口氣跑回別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如意也跟在後面,回想起剛才的一幕,那叫一個吓破了膽。郡主原本是想以失态來吓走那些攀親的富家公子,沒曾想竟會撞上明王。

“纭兒。”她爹在叫她,聲音低沉嚴肅。

慕晴纭擡頭一看,發現廳堂中除了慕老頭外還有個人,她緩了口氣才看清,那人竟然是安東王。

她連忙整了整衣衫,過去行禮。

慕晴纭納悶,安東王從沒來過府上,今日怎麽來了?不過看樣子慕老頭的心情還不錯,兩人有說有笑。

她很好奇兩人在聊什麽,可她爹卻将她打發下去整理儀容,她又不得不離開。

慕晴纭在院子裏坐了會兒,回到房裏才發現,自己一路竟一直捏着那方手帕,于是打了盆水,親自将手帕洗得幹幹淨淨,挂在院子裏晾幹。

夜深人靜。慕晴纭沐浴更衣後用一支玉簪把長發绾起,盤了個松散的髻,命人在院中掌了燭火,然後坐到石桌旁抄書。

她對大燕的歷史沒有半分興趣,但一絲不茍地抄,無意中也知曉了不少。

天下歸于一統前曾是數國紛争的局面,而天下之勢分久必合,等亂世烽煙起,先帝率兵征戰十年,終使天下歸于大燕正統。先帝感四良将年輕有為,立國有功,分封四王于四方,鎮守大燕邊境。

“朝廷和藩王真的不能相安無事嗎?”慕晴纭自言自語,抄得乏了就擡頭看看月亮。

“嘿,晴纭。”

房頂上有聲音。

慕晴纭吓了一跳,仔細看了看蹲在她房檐上的黑影,這才認出女少俠的真身。

大晚上的飛檐走壁乍現房頂,嫌她命大?慕晴纭惱道:“你這是作甚?”

陸妍使了個輕功翻下房頂,走來拖走慕晴纭,“快跟我走,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