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慕晴纭除了賴在自家院子裏抄抄書外,別無其他興致,但這抄書也非她所願,實在是有人強人所難!

離萬壽節越來越近,整本書她抄了還不到十分之一,抄不完她就走不掉。

怎麽辦?

找幫手?

這個節骨眼上,四位藩王奉行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她爹也難幫她出頭吧。

說到底,還是得抄!

女少俠一大早就直闖她的閨房,晃着她的手說:“晴纭,你別抄了,今天天氣這麽好,我帶你去個地方。”

慕晴纭哪兒都不想去,這書就是一副枷鎖,能将她牢牢困在平京,早日抄完擺脫束縛才是真的。

“你還說,我抄這書都是因為你!”

“哪有,明明是你出的主意太馊了。”

慕晴纭把筆一扔:“你行你來。”

陸妍拿過書翻了翻,正好翻到大燕版圖,不禁感嘆:“原來大燕這麽大啊。”

慕晴纭一邊喝茶,一邊伸手在地圖上畫了個圈:“嗯,你父王還占了這麽大一塊兒。”

“說起來咱們四家都快占了大燕領土的三分之一,怪不得王爺擔心。”

慕晴纭聽着陸妍的話只覺不太對,陸妍這像是胳膊肘往外拐,在幫朝廷說話啊。

說到底這地還不是先帝分封的,現在嫌棄他們幾家地方占得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們一沒偷二沒搶,憑什麽就成了朝廷的眼中釘。

“明明是朝廷小心眼,相安無事不好嗎?”

慕晴纭剛說完這句話就被女少俠連拉帶拽地拖離了凳子。女少俠說今天這個地方她無論如何都得去,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慕晴纭對這種一勞永逸的提議素來不拒,畢竟女少俠說話算話,這點讓她很放心。

慕晴纭跟着陸妍走了,而且還是快馬加鞭徑直出了城。

她感覺今天這件事一定是天大的事,畢竟陸妍不僅大清早地跑來找她,還将她帶到了城外。

二人趕了半天的路趕到京郊的一座小城。今日這小城格外熱鬧,不少大戶人家的馬車聚集于此。

等陸妍将她帶到一座山腳下時,慕晴纭才知:

陸妍只是來求神拜佛的!

據說這山上供奉着什麽神靈,每年今日來祈願就會特別靈驗,小城裏的人都是從四面八方慕名而來的。

要說這些官家夫人、千金小姐一路奔波來求神就罷了,陸妍什麽時候信上神佛之說了?

慕晴纭覺得是陸妍陷得太深。她有心提醒陸妍,淩璟和她們不是一路人,可陸妍半點都聽不進去,也不管她說什麽,一到山腳下就拖着她往山上爬。

小徑通幽,慕晴纭跟着陸妍一口氣爬到半山腰,早已累得滿頭是汗。她回頭一看還有不少人緊趕慢趕地上山。

山高谷深,慕晴纭從棧道望出去,陽光穿透稀薄的雲霧,映照巍峨高山,綿延數裏;山下長河奔流,浩浩湯湯一去不返。好一幕江山壯闊的畫卷。

她本是舍命陪君子,而眼前的景色,突然掘出了她心底的一個願望。若世間真有神靈,但願能遂她的心願。

慕晴纭和陸妍繼續往上爬,人越來越多,山間小道被堵得水洩不通,前面有不少折返準備下山的人,且個個垂頭喪氣。

慕晴纭從他們竊竊的抱怨聲中得知,原來是有人封了山上的神廟,僅供部分人上山祈願。

陸妍攔下一平民打聽,那人說想要進去許願,至少得是四品官員以上的家眷。

平民百姓紛紛折返,知道封山的人來頭大,都是敢怒不敢言。

誰能有這麽大的能耐封半座山拜神,還能将庶民拒之山外?

慕晴纭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除了位高權重的太師府,平京城還有誰幹得出這等事。當初馮夫人為了游個湖,不也将城外的湖封了一半嗎?

“把你的令牌給我。”

慕晴纭惑然看着陸妍,既然是馮府的人封了山,那馮雲妁肯定在上面。陸妍這一上去,真不會打起來?

陸妍似乎看出了她在擔心什麽,拍胸脯道:“我保證,我只是去拜神而已,絕對不和馮雲妁起沖突。”

想着大老遠來一趟也不容易,慕晴纭姑且信她所言,拿出腰牌給她,又問:“你沒令牌嗎?”

陸妍倒是回答得很淡定:“我父王從沒給過我郡主的腰牌,也許是怕我在外面闖禍敗壞了家裏的名聲吧。”

陸妍拉着她擠過人群,到了兩個守衛面前亮了下腰牌,順利通過關卡。

陸妍又拿着她的腰牌看了半天,驚嘆:“你這是陛下賜的腰牌啊,敬和郡主啊!”陸妍一臉崇拜地望着慕晴纭,“晴纭,你比我厲害,要是馮雲妁欺負我,你得幫我出頭。”

這大概是慕晴纭近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馮雲妁欺負陸妍?女少俠不找馮雲妁的麻煩她就謝天謝地了。

馮府這麽一攔,路上的人頓時少了不少,只剩下些衣着不凡的婦人和千金小姐們在往山頂上爬。

能爬到這兒的人,非富即貴。

慕晴纭已經不是第一次領會到什麽叫不公平。

山頂廟宇清淨,沒見馮府的人。

慕晴纭和陸妍一道走入廟中,焚了三炷香,跪在神像前祈願。

陸妍合上眼,虔誠地許下心願,又磕了三個頭,然後到廟祝那兒取來兩塊朱漆牌子,給了慕晴纭一塊,用鑿子在牌子上鑿下剛才許的願望,拉着慕晴纭挂到廟後的百年古樹上。

慕晴纭正想挂牌子,陸妍卻拉了拉她的衣袖,手指着樹梢上的一塊牌子。

那牌子上刻着四個字:天命順我。

落款是馮氏雲妁。

慕晴纭被震撼到了。馮雲妁哪裏是來求神的,這簡直就是來威脅神仙的!

原來那不茍言笑的美人竟有顆這麽大的心……

陸妍偷偷瞟了一眼慕晴纭手裏的牌子,很是嫌棄:“晴纭,我們好不容易來許個願,你就許這個啊,你看看那馮雲妁的。”

“她是她,我是我。”

慕晴纭看了看掌心裏的願望,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就近挂到一處樹枝上,然後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轉身走了。

留下那塊朱漆牌挂在枝頭,随風輕搖:

“天下太平”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在別人看來是有些敷衍,卻能完美地概括她如今的心願:願戰火不興,江山一如今日般壯闊;願朝廷和四藩之間再無猜忌,和睦共存。

慕晴纭還沒走幾步,聽見有說話的聲音,擡頭就看見幾個華衣婦人從廂房裏出來,身邊還跟了一衆奴仆。如衆星拱月般走在她們中間的,當然是馮氏母女。

馮夫人也一早就看見了慕晴纭,于是帶着衆人朝她走來。